“吱吱!”


    偌大的空地上,小鬆鼠再也無法維持打坐的姿勢,四爪伏地,躬身閉目,發出壓抑的叫聲。


    血氣在它的上空凝成一尊妖魄,在不斷收縮擴大,顯得桀驁不馴。


    “吱!!!”


    猛然,小鬆鼠仰天尖叫,渾身散發出綠瑩瑩如藤條一樣的妖氣,緊緊地捆住妖魄,將妖魄死命往它那小小的身體裏拉。


    “這就是突破變血境的架勢?”


    李伯都第一次見這種場麵,顯得格外好奇。


    “哈哈,十八郎加油!”


    李伯都興奮大喊。


    “加油???”


    眾妖迷糊,虎師又胡說什麽玩意?


    “長風破浪在此時!十八郎加油!”


    講經台下,一副骷髏跟著大喊,眼中鬼火閃閃。


    “阿諛奉承的人妖,我呸!”


    大雀妖君乜斜地看了一眼白骨書生,不屑地暗罵了一句,然後揮舞雙手,嘎嘎大喊:“十八郎加油!你若變血成功,便是虎師座下第二弟子!”


    “哼哼唧唧(十八郎是第二?那我第幾?不管了,十八郎加油)!”


    平日裏和十八郎關係最好的八戒正圍著小鬆鼠打轉,聽到大雀妖君的話一愣,隨後又開心地跑了起來,繼續為小鬆鼠打氣。


    “吱吱!”


    終於,在十八郎的堅持下,經過幾番拉扯,最後一鼓作氣將自己的妖魄拉入體內,並運起經過李伯都以經化經之後的修行法門,煉精化氣,煉魄融身,踏出了真正由“獸”蛻變成“妖”的第一步。


    變血境,又稱“小妖境”。


    這個境界的妖族最大的特征,便是“初步化形”。


    隻見一片綠光蘊蘊如煙升起,散去後,小鬆鼠不見,原地站著一個五尺孩童,棕發圓臉,頭頂兩個圓耳朵,身後一條蓬鬆尾,簡直萌爆!


    “十、十八郎,拜見虎師。”


    他似乎還不熟悉化形後的身體,一抬腳險些摔倒,隨後手足並用,蹦蹦跳跳地來到講經台前,羞怯地跪拜致謝。


    “哈哈,好一個小正太。祝賀十八郎突破,起來吧,別跪著,先去鞏固修為要緊。”


    李伯都躍下講經台,繞著十八郎轉了一圈,嘖嘖稱奇,又很期待。


    他也想盡早化形啊。


    哪怕是初步化形也好啊。


    這老虎之軀雖然不錯,但他還是挺懷念做人的日子,畢竟人的手可比爪子好用多了。


    “是。”


    十八郎開心退下,非常聽話的盤坐在自己的木蒲團上鞏固修為。


    “好了,我也要修煉了,大家要一起的便坐好,不修煉的便去屋裏睡覺,不許調皮搗蛋。”


    十八郎的成功,讓李伯都來了興頭,迫不及待地跳迴講經台,準備如往常一般對月修行,最後還不忘嚴肅地叮囑了一句。


    這些個小妖怪裏,有些生性活潑,喜歡逗趣他人。


    比如樹下一個石蒲團上,那隻正在舔爪子,一臉乖巧模樣的山貓,便有一次將正在樹上修煉的夜鶯驚得走火入魔,七孔噴血,最後還是李伯都發動“太陰菁風”才救了夜鶯一命。


    李伯都這幾個月來,日夜勤修不輟,加上吞服了大雀妖君的兩滴石鍾乳,以及從韓複儲物扳指中搜刮出來的三十六顆靈丹,一舉突破了凝魄中期,進入後期。


    對比其他妖族,甚至對比人族,他修煉的速度都可謂是一日千裏,說出去足以引發修界震動。


    不過他還是覺得慢了。


    非是貪心,而是他不忘危機。


    小兒持金,懷璧其罪的道理,放之四海皆準。


    這也是他勒令山中眾妖不得稱唿“妖師”的原因,最好連什麽“虎師”也別叫。


    “嗯,最好都下山,都不知道我,讓我安安靜靜地在這吞吐日月,修真問道。閑時種花聽泉,與八戒烤魚吃果,多舒服。”


    李伯都舔了舔嘴巴,正想著果木烤魚的滋味,突然看到講經台下,一雙雙充滿期盼的眼睛。


    “唉,罷了。”


    他露出一絲好氣又好笑的無奈,在誦經前又叮囑眾妖一句:“日後你們在外惹禍,莫把為師說出去就行。”


    “我有經一卷,於名曰度妖。”


    “神道貴明,妖道貴靈。神道常自兇,妖道常自魔。”


    “陰陽尊神,太一司命。靈光集萬真,丹珠養真性。”


    “萬物藏靈,萬象有神……”


    老虎誦經,眾妖聆聽。


    月華匯聚,精華流螢。


    不久後,這一方小小天地,彌漫著無數靈氣匯聚而成的螢光,恍若靈境。


    李伯都念誦一經,是為《度妖天經》。


    此經,一經萬法,每一頭妖怪各自的領悟都不相同。


    有些冥冥自悟,比如八戒,他悟出的是山澤之道,修出來的是一種厚重流動的“山澤妖煞”;有的觸類旁通,比如十八郎,他打破了“甲木殘卷”的桎梏,突破了其母親終其一生都可望而不可及的凝魄境,變血化形,凝練出來的的“甲木妖氣”青翠純淨,躍動生機;還有的陰氣森森,霜凍三尺,悟出來的竟然是極其罕見的妖鬼之道。


    而這講經山上,除了吞吐月華的李伯都之外,聚集靈氣最盛,吐納聲勢最大者,當屬修為最高的大雀妖君。


    隻見他有所悟,周圍空氣便會攪動成風,卷起無數青光如流,被他吸入體內。


    這不是《大風訣》,而是經過李伯都以經化經後的《寂風訣》。


    “主人所傳《寂風訣》,當真不凡!我困守變血四十載,如今撥雲見日,按此進境,丹珠在望!”


    “我大雀妖君之名,終於要名副其實了!”


    丹珠境,又稱“大妖境”,相當於人族金丹境。


    正所謂“一粒丹珠吞入腹,我命由我不由天”。


    這是仙道上的一個分水嶺,成者問仙有望,敗者困死餘生。


    大雀妖君雙眸猩紅湛湛,興奮莫名,沉醉在誦經道音中振奮不已。


    嘩啦啦!


    與他一樣沉醉的,還有山下一汪泥潭裏的鰻妖。


    此妖龐大,皮膚黝黑粗糙,似蛇似魚,他輕輕舞動著尾巴,身上不時綻放電光,無意間散發出來的妖氣,比大雀妖君更加強盛。


    再遠處,西邊一山巔,立著一頭黑山羊,黑光油亮的身軀在月光下反射著細碎的幽光,有種詭奇的美麗。


    此妖安靜,氣息內斂。


    不似大雀妖君那種張狂肆意,也沒有鰻妖的磅礴強盛,卻如九幽深潭,神秘莫測。


    它一動不動,仿佛雕像,一雙黑寶石一樣的眼睛,就這麽安安靜靜地遠眺講經台,唯有偶爾輕輕抖動的雙耳,顯示它正在聽著夜風送來的道音。


    北邊一株參天古木,盤著一條大青蛇,渾身青光如水,粼粼波動,正對講經台吐著蛇蕊兒,一雙豎眼冰冷駭人。


    它似有不耐,從古木上盤旋而下,足有十丈長的身軀蜿蜒著,壓倒草木,形成蛇道,朝講經山靠近……


    徐聞,黃府花園內。


    “小姐小姐,能再給我們講一講陸吾山君的故事嗎?”


    大牛和府裏的孩童們正在聽黃大小姐講神仙誌怪故事,聽完一個還要一個。


    他們最想聽的,便是這幾個月來石井流傳最多的“山君搶親”的故事。尤其是自家大小姐便是故事的主角,更讓他們小小的心靈充滿莫名的好奇和激動,百聽不厭。


    “還聽山君啊?”


    有女如玉,翻了白眼。


    對於其他人來說所謂的故事,不過是山君編織出來讓她傳出去的假話,她早就講膩了。


    不過……


    “笨笨山君,你還好嗎?”


    “我聽父親說,陳氏那個敗類被召迴族內處罰,他應該不會去找你麻煩。”


    “對了,下次再見到你,你要把《執河水經》還我。平兒這個傻子,把祖傳經書也塞給你了,你可別弄壞了。”


    “還有,父親又與我說了一樁親事,這次我查清楚了,對方是個謙謙君子,叫鄭進,是在廣南僅次於陳氏的鄭氏子弟……”


    “笨笨山君,你的糕點吃完了嗎?”


    黃玉瑤把玩著一個刻有羽毛焦痕的小石頭,俏臉對月,半是慶幸半相思。


    ……


    “恭迎少將軍歸營!”


    與此同時,雷州府營火把成列,將整個軍營照得通明猶如白晝,軍司馬韓複率領全營官兵在營門外恭候多時。


    幾騎異種神駒散發靈光,自黑暗中急速抵達。


    希律律!


    當頭一騎,如龍如馬,卻與鎮魔司的玄龍馬不同,乃是一頭六足赤血馬。


    座上一人,闊口星眸,英姿雄偉,他手持盤龍大戟,戟刃滴血。


    “少將軍遇敵了?!!!”


    韓複大驚。


    如今少帝年幼,外戚掌權,朝堂黨爭白熱化,致使九州動蕩,牛鬼蛇神層出去,哪怕陳氏是廣南的天,那也免不了會出現一些不長眼的東西。


    “遇敵?”


    誰料,陳賢霸嘴角微翹,拍了拍身下六足赤血,傲然道:“在廣南,還有不認得我的嗎?韓複,你要感謝我,我殺的可是族裏新派來的長史。”


    “啊?!!!”


    韓複瞠目結舌。


    他深知陳賢霸的喜怒無常和殺伐隨心,但陳賢霸越來越肆無忌憚的作為,每次都能刷新他的認知。


    “哈哈哈哈,明日午時,軍侯以上,大帳議事!”


    陳賢霸很滿意韓複的表情,笑聲響徹府營,如同黑夜裏的魔。


    隊列裏十名軍侯,有人神情有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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