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顏鴛有了新工作,她已經不用再起早去批發市場搬磚了。從小到大,她一直是個對生活低頭的人,為了生活,也曾無所不用其極。但她自己卻一直都在過著低欲望的生活,如此努力,之前為了父母,現在無非是為了給孩子一個相對好一些的生活條件。


    她之所以又將之前居住的老房子買迴來,也是為了孩子。雖然是個老破小,但好歹這算個學區房。


    顏鴛這個房子的學區是盛海西區第一小學。入學條件除了這個學區房居住三年以上之外,還需要提前進入指定的幼兒園。


    小平藝術幼兒園,就是指定幼兒園之一。顏鴛每天上班前,都會將兒子送到這裏。每天的風雨無阻,對於一個單身媽媽來說,還是困難重重的。


    顏鴛的兒子隨了她的姓,取名顏承旭。說來也是個惡趣味的文字遊戲,顏鴛自己的解釋是,這個名字源於他學生時代的偶像。既然自己姓顏,當顏承旭的媽媽也很好。


    孩子父親也很滿意,覺得這名字起的有點諧音梗。倘若直接點把旭字改成二聲就更好了。


    顏鴛自然不同意改,她沒說的是,這的確是個諧音梗,但梗在第二個字而非第三個。


    顏承旭如往常一樣,自己搖搖晃晃的走進幼兒園大門,顏鴛每次看到兒子幼小的背影,都有一種酸楚。


    別的孩子多是家裏老人忙著接送,老人都會把孫子孫女交到老師手上才放心。而顏鴛真沒有這個時間,她要趕著去上班。


    而沒有意外的,意外發生了。顏鴛在送完孩子急匆匆趕到公司,而兩名警察早已在此恭候多時。


    警察帶走顏鴛的理由是協助調查。但調查什麽?她在問詢室裏整整一個上午才弄明白,問題出在阿彪與阿傑運來的那批貨上。


    顏鴛如實的講述了那日收貨入庫的全過程。與警方在她經理處拿到的口供完全一致。當然顏鴛的經理,應該也在某處接受盤問。


    兩份口供指向了一個死人——商閩川。也難怪,畢竟商董事長是集團最高領導。無論是他下達給顏鴛經理的工作安排,還是透過經理安排顏鴛的細節把控,作為下屬,她倆肯定是要執行的。


    就在顏鴛接受詢問期間,市裏下發了一道緊急命令,全體中小學緊急停課。當然幼兒園也不例外。


    老師們給每位家長打電話,聯係家長將孩子接走。而顏承旭的家長卻聯絡不到。


    這也難怪,畢竟顏鴛的手機,此刻躺在警察局的手機櫃裏嗡鳴著。


    “對了,記得這孩子入園的時候,是托關係來的,校長那邊應該有介紹孩子入園人的電話吧,要不要去打一個試試?”一位年齡稍大一些女老師,對牽著顏承旭小手的老師說道。


    “嗯,我去找院長,你幫我看著他。”說罷將一臉茫然的顏承旭交給年長女老師。


    特殊時期,教育局命令來的突然,要求不折不扣執行,院長也並知道是哪位大神出麵交代的事,於是想到帶著老師到財務部門,翻找當初顏承旭入園時,繳納托費之人留的電話。


    費了好大一番功夫後,顏承旭的老師撥通了一個號碼。


    接電話的是徐安達。


    此刻的徐安達也是忙得不可開交。國難當頭,源頭之地承擔了太大壓力。他作為辦公廳主任,可謂是焦頭爛額。


    即便在如此繁忙之際,接到電話後,徐安達聽明白原委,卻第一時間趕往幼兒園。


    “請問您是孩子的什麽人?”幼兒園老師畢竟第一次見徐安達,即便是電話號對得上,職責所在,也要問個清楚明白。


    “我……我是孩子父親。平時工作忙,沒接送過他。”徐安達卻紅著臉,滿心怨恨著聯係不上的顏鴛。


    “這是你爸爸麽?”老師蹲下身,柔聲向顏承旭問道。


    小孩子臉上依舊茫然,搖了搖頭。片刻後,又點了點頭。


    “我平時工作不在本地,孩子還真沒見過我幾麵,況且小時候孩子也不記事兒。哦,孩子隨他媽姓了。”徐安達大黑臉更黑了。


    就在此刻,老師手機響起。來電話的正是顏鴛。


    通話之後,老師算是鬆了口氣,將顏承旭放心的交給徐安達。結束了自己的任務。


    “你現在這事業心挺重啊,要當女強人咯?”徐安達帶著孩子,見到顏鴛便沒好氣的開口。


    顏鴛雖有工作失誤,卻不至於犯法。在調查清楚後,自然便離開警局。


    獲知孩子這邊的情況後,紛繁的雜亂之情湧上心頭,此刻初見兒子,本是消融了大半的鬧心事,又被徐安達一句話點燃。


    “我們母子的事,不用你操心,你沒必要過來接孩子!”


    “我是沒必要來,我也不想來,聯係不到你,讓這麽大的孩子自己走迴家?我看你是越來越混蛋了!”徐安達逐漸喪失理智。揪著顏鴛來到門外。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這破工作怎麽來的。人家看不上你你心裏沒點數麽?”徐安達自己越說越氣。


    “之前我給你安排的不好麽?你跟我裝清高!你這不去那不行的!我看你就是個當小姐蹬三輪兒的賤命。”徐安達越來越口無遮攔。


    “我告訴你,你別動那麽多歪心思,老老實實的給我把兒子帶好。不識抬舉!”最後,徐安達丟下這麽一句,轉身離開。


    顏鴛轉身進屋,注視眼前顏承旭稚嫩的臉龐,無言流淚。畢竟眼前的小生命是無辜的啊。


    徐先生坐迴車子裏的時候,仍然怒氣未消,此刻的他腦中已經沒有單位裏尚未完成的工作,似乎有種想要破罐子破摔的衝動。


    脫掉外套,搖下車窗,一口濃痰吐出窗外。他已經沒心思對顏鴛動手了。這些年來他發現,那個女孩有著超出一般人太多的勇敢與堅韌。


    這種勇敢與堅韌其實也是使他欲罷不能的氣質。


    如果時間能迴到十年前,他的人生可能從此改變。這段時間他他流淚,他後悔,他恐懼。也曾良心發現,卻又不敢麵對。


    如果能迴到十年前,他不會去參加那場婚禮。


    如果能迴到十年前,他不會喝酒不知深淺。


    如果能迴到十年前,他會盡量控製自己的欲望。


    不過命運就是這樣,過去的就是命,未來的才叫運。


    將錯就錯一直是徐安達的人生,他錯過很多次,一次比一次離譜。但他的命好,至今沒有敗露。


    但他不這麽認為,他覺得自己的運,都是黴運。這種人生態度,雖然昭示著他德不配位,但也是這種人生態度,推動著他以逃避為動力,讓他能有更多時間主動清空思緒,將更多心思用於工作。何其荒唐,何其幽默。


    那一年,他強暴了她,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他用盡辦法彌補。


    那一年,她處處失意,讓她低頭的是現實的生活,而不是徐安達的威逼利誘。


    於是他們在一起了,但也僅僅是在一起了。徐安達有自己的妻兒老小。


    幾年後,她懷了他的孩子。僅有一女的徐安達天降貴子,也著實欣喜了一陣子。


    好景不長,終於因她在巨大生活壓力下,還處處遭受世人指責而崩潰。所以她誓要與徐安達劃清界限!寧願承受的生活壓力在大一些。


    於是徐安達兒女雙全,有妻有妾的日子沒有了。


    於是他迸發了更多的戾氣。終於釀成大禍!


    不知不覺間,他竟然開車來到那個事發地。


    停下車子,徐安達從後備箱拿出一瓶白酒,打開灑在那片網紅趕海的灘塗。


    “朋友,你也安息吧,誰讓你偏要多管閑事,誰讓你打擾我的人生!我更不允許你威脅到我的事業!”徐安達坐在海邊燈塔根底下的台階上。盯著麵前漲潮的海麵,喃喃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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