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到急診處置室,張家公子已經能下地活動了。校方留下那個老師與王姐一起攙扶著孩子,程頌上前接過王姐手裏的書包。幾人隨著小孩一瘸一拐的走出急診。


    在路過醫院大廳的時候,程頌眼尖。發現在休息區坐著一家三口,正是顏鴛一家人。


    “他們來醫院幹嘛?”程頌心裏琢磨,卻先把王姐母子送上了車。轉頭又迴到醫院中庭的休息區。


    顏鴛一家人還坐在那裏,幾個人沒有交流,就那麽呆呆的坐著,麵露難色。


    若沒有之前書信那一幕,程頌即便遇到顏鴛,尚不足熟絡到上前打招唿。但昨天那層窗戶紙已經捅破了,畢竟女孩子曾經傾心於自己,這遇到了,總不能當做路人。


    “大叔,顏鴛,你們怎麽在這裏?”程頌走近開口問道。


    “啊!怎麽是你?”顏鴛麵露訝色。


    老兩口也聞聲抬頭。程頌與顏鴛都沒有迴答對方的疑問。卻聽得顏父開口道:“時間也差不多了,你們去門口的自助打印機那把檢查結果取一下吧。我跟小夥子聊兩句。”


    顏鴛母女點頭離開。老顏頭拍了拍旁邊的座位示意程頌坐下。


    程頌依言坐到了剛剛顏鴛坐的位置。半晌,也不見顏父開口,於是率先問道:“大叔,您這是怎麽了?”


    顏父轉頭望向程頌,似乎在組織語言,又沉默了片刻,說道:“顏鴛是個好孩子,懂事,孝順。是我連累了孩子。我活不長了,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我保證,顏鴛以後不會去那種地方工作了。我就是個廚子,在灶台忙活了一輩子了,也沒給那母女兩留下什麽。”說到這,這個在程頌記憶中大大咧咧的老漢,哽咽了。


    那雙經過幾十年煙熏油濺的雙手,蓋住臉龐。強忍著抽泣,顏父繼續說道:“顏鴛她喜歡你,她說你不喜歡她。我這當爹的也是有病亂投醫,小夥子,老頭子過分了。”


    程頌還是敏銳的從顏父的話語裏,整理出關鍵信息。加上一點自己的猜測。事情的來龍去脈應該就是:老人家患重病,治病要錢,顏鴛去ktv賺錢,被我發現,老人家知道顏鴛喜歡我,於是出麵替顏鴛解釋。這個事情脈絡暴露出兩個問題:一個是顏鴛現在還喜歡我;另一個是老兩口讚成顏鴛喜歡我!


    不過此時此刻的程頌,還是很難共情這一家三口。畢竟從筆友開始,似乎都是顏鴛在單相思,程頌即便對信件那頭的人有喜歡,但苦於查不到人,之後也就不了了之了。


    就在這時,顏鴛母女迴來了,手裏攥著一打檢測報告。


    “程頌,你跟我來。”顏鴛霧蒙蒙的眸子望了程頌一眼,然後扭頭向醫院大門走去。


    程頌跟在她身後,心裏盤算著,如果顏鴛在這個節骨眼上跟自己表白,自己應該怎麽決策。


    兩人一前一後到了醫院中庭的一處空敞區域。顏鴛道:“信,你都看了麽?”


    程頌點頭。


    “我知道在你的人生裏,我隻是一個過客。一個不敢露麵隱形的過客。之前是,從今往後,恐怕更是。”


    不等程頌接話,顏鴛繼續道:“你可能不知道。初中時,我家不住在餐館樓上,我倆是對麵樓的鄰居,你上高中的時候,我初三,也不知道從何時起,我沒來由的喜歡上了你,每天我最開心的事,就是爬在窗口看你放學迴家。之後我也考上了你所在的高中。那時候我做夢都能笑醒。但從上高中開始,我的成績有些跟不上了,而你家也搬了家。在學校裏,我也很難見到你,於是就開始給你寫信。之後你考去了首都的大學,我整個高三都在思念中度過。我沒有本事跟到你就讀的大學。但直到此刻,我依然…”


    顏鴛沒有繼續說下去,而是低下了頭,咬著嘴唇。


    程頌一直認真的聽著,顏鴛的話也勾起了他在與其信件交流那階段的一些迴憶。


    似乎終於下定了決心,顏鴛理了理碎發,抬頭望向程頌,繼續道:“不管之前我爸跟你說了什麽,你不用計較。不過我在ktv打工,並沒有什麽都做,還算是幹淨吧。把這麽多年的心裏話說出來,還是舒服多了。你不用有負擔,我對你沒任何要求。眼下我爸病了,我還是準備繼續去那邊打工的,沒有辦法,我倆注定走的不是一條人生路。”說完,顏鴛扭頭向休息區走去。


    “唉,那留個電話吧。”這句脫口而出,程頌後悔不已。他並不知道為什麽會向顏鴛要電話,或許是客套,或許是餘情,或許是同情,或許是貪戀被喜歡所帶來的愉悅,或許是顏鴛真的很漂亮。


    顏鴛的眼淚終於忍不住滑落,卻沒有轉頭,答道:“不必了,如果你要訂台,找我們老板不是更合適,還有優惠。”


    目送顏鴛消失在人群,程頌捫心自問,他與所有剛步入社會的年輕人一樣,並不知道自己要什麽。收拾亂糟糟的思緒。程頌離開了醫院。


    在迴家的路上,程頌帶上耳機,陷入沉思。


    擺在程頌眼前,無非事業與愛情。事業愛情雙豐收誠然是無限美好,可又哪有那麽容易。再過幾天就是公務員考試,程頌縱然對考試胸有成竹,但上一次的結果已經讓他清醒的認識到,光有才華是不夠的。正如同愛情,僅有愛情更是不夠的,眼前兩個女孩,一個是富二代,自己隻能當個上門女婿,於理不符。一個倒是跟自己家境相仿,不過貧賤夫妻百事哀,日子過久了終會矛盾重重。而疏通眼下這些境遇的,隻有一個辦法——自強不息。


    自強不息誰都想,不過無錢無勢,無門無路,如何自強?久而久之,如何不息?思及此處,焦慮頓生。


    驟然間,本來閉著眼的程頌,一道刺眼白光閃過,下意識的伸手遮擋,卻才發覺,自己本就是閉著眼的。白光一閃而過。其腦海裏莫名其妙的出現一個場景。


    這是一條河,一條寬闊的河,河麵平靜,流勢舒緩,不見波瀾。河水略渾,不知深淺。左右兩岸被氤氳的霧氣籠罩,不可見物。程頌不著片縷,踏在河水中間突出的礁石上。一條小魚,逆流向他遊來,似乎力竭,緊貼在程頌站立的礁石,以減小河流對它的衝擊。魚嘴不停開闔,似乎要對程頌說些什麽。而刹那間,白光再次襲來。程頌耳邊繼續響起之前的旋律。睜開眼睛,卻是一片漆黑。而到此刻,程頌才來得及驚慌。張嘴唿喊出聲。


    “小夥子做噩夢啦?”程頌感覺有人在拉自己的手臂,才反應過來,自己的雙掌還緊緊的扣在眼前。


    放下雙手,程頌轉頭向身邊座位的老大媽點頭示意。來不及尷尬,就迴憶起刹那之前那一幕。


    那是如此真實,程頌可以肯定,自己沒睡著,那不是做夢。


    “看來我是出現幻覺了,得找個心理醫生看看”程頌嘴裏嘀咕。


    迴到家程頌躲進衛生間,掏出手機,撥通了林杏兒的電話。


    “終於想起來給我打電話啦?你還欠我一頓飯呢。不過本小姐用過晚膳了,最近減肥,不吃宵夜。”林杏兒那邊傳來歡快的聲音。


    程頌差點就因為林杏兒這嘰嘰喳喳的一番話,忘了自己給她致電的目的。接著說道:“吃飯自然不會忘,不過尋思著等兩天,我這馬上就要考試了。今天是有別的事諮詢你啦。”


    “恩,你說。”


    “我最近感覺自己可能病了,心理疾病,剛剛迴家路上,我出現幻覺了。迴想一下,這段時間,似乎總是腦袋裏突然出現不屬於我的東西。”程頌似乎對他的病情不能準確描述。


    “哦,什麽幻覺?看到本姑娘了?你這很可能是相思成災。”林杏兒嘴上開著玩笑。如果此刻程頌能看見林杏兒的臉,會發覺,她可是一臉嚴肅,似乎還有些後怕。


    沒等程頌接話,林杏兒接著說道:“你先好好準備考試吧,等你考完了,請我吃飯,我線下接受你的諮詢,每小時五百。”


    知道這是林杏兒的調侃,程頌卻也沒法給林杏兒主述自己的症狀,旋即掛斷電話。清空思緒,認真備考。


    考試如期而至,程頌正常發揮。出了考場,程頌胸有成竹。“看來是時候誠懇的求助一下王姐了。”


    第二天,程頌遇到王姐,尚未開口,卻見王姐說道:“考的不錯吧,我之前就跟我家那位打過招唿,你如果能進麵試,他是考官之一,應該會關照你。”


    出乎意料的順利,自然讓程頌千恩萬謝。可最後的結果,卻又是竹籃打水。


    今年程頌又是以筆試第一的成績進入麵試。而麵試當天,程頌走進考場就傻了眼。主考官一字排開,卻不見張局長身影。雖然應對如流,綜合成績出來後卻又排到了第八的名次。


    “難道這張局長是不見兔子不殺鷹那種人?”程頌內心百感交集。


    毫無意外。今年錄取七人。程頌再次落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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