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臘月,淩霄殿外滴水成冰,冷風刺骨,沒有什麽特殊的情況,就連長時間在外麵值守的影衛都會選擇到屋內房梁上待著,過分寒冷的天氣裏,武功再強的人待久了,也會失去戰鬥力。


    隻是在淩霄殿大門口,凜冽的寒風之中,在沒過腳踝的雪地上,跪著一位身著單薄白袍的人。


    那人漆黑的頭發被積雪覆蓋,唇色凍的青紫,麵容蒼白無血色,可鼻梁左右的眼睛裏麵全是倔強,深埋在內裏的是刻骨的悔恨和難以言喻的痛苦。


    祁風從殿裏麵走出來,麵色凝重,手上撐著一把白紙傘,站到荊默跟前,替他遮擋住了落雪,垂眼望著荊默說道。


    “荊默,你這樣做沒有任何意義,主上昏迷七日了,你跪了三天,但是你就算跪死在這裏有什麽用呢?”


    荊默神情未變,眸子有些空,腦中思緒紛亂,過去與主上在一起的日子在眼前迴放,是那樣的來之不易,且彌足珍貴。


    老宮主說的對,他對於主上來說就是個災星,若他跟主上待在一起時間久了,他就會給主上帶來災難,主上會因為他受傷。


    他不在的時候,主上安安穩穩,什麽事都沒有,反而因為他,無數次的麻煩主上,害主上與嚴古長老發生矛盾。


    是他害主上受傷的,他對不起主上,沒能在主上需要的時候在他身邊保護他,身為影衛,他的罪孽不可饒恕。


    “是我的錯,我該死。”


    祁風無奈,繼續勸道。


    “你有沒有罪不是憑你自己判的,等主上醒來,你大可自去請罪,這般折磨自己,若是主上醒來怪罪,我們擔不起這個責任。”


    祁風想起,虞鶴和慕南的交代,深覺有理,以主上對荊默的喜愛,若是等主上醒了,荊默卻出事了,他現在都能想象出主上該何等生氣。


    為了荊默的身體健康,也為了他們的腦袋,這時候無論如何都必須把荊默勸迴殿裏,外麵天寒地凍的,連小動物都沒有,一個大活人,穿的這樣單薄,還不得凍死。


    荊默不答,瘦弱的身子因為寒冷而微微蜷縮,神情痛苦。


    祁風蹲下身來,問道,“荊默,你為什麽會覺得你有罪?”


    荊默愣神,抖著發白的嘴唇顫顫巍巍的想說什麽,卻什麽也說不出口。


    他對主上的愛是不能言說的,他披著影衛的外衣,卻對主上做著超乎普通影衛過分的關心與在意。


    “我身為影衛,卻不能為主上分擔,實乃大罪。”


    祁風笑笑,“你若是真的這麽想,也不是不行,但是荊默你真的沒有別的想法嗎?”


    祁風的眼神變的犀利,像是直接看穿了荊默的內心,把那處深埋的秘密給挖了出來。


    荊默眼眸驚愕的睜大,卻很快垂下了眼,明擺著的心虛。


    “我……”


    祁風起身,傘上的雪微微抖落。


    “你最好別讓自己出事,主上那裏,我們也不好交代。”


    荊默不理解,遲鈍的大腦想不明白,為何他出事,他們會不好交代。


    祁風也沒抱期待,隻是淺淺提了幾句。


    “我和虞鶴,慕南都是主上的貼身影衛,卻整日跟著你,荊默,你真以為是主上他是想懲罰你,把你囚禁在淩霄殿?”


    荊默倒不覺得是懲罰,也不是囚禁,他隻是不被主上需要,像是主上用來逗悶子的玩物,就算是這樣,他也做的很開心,因為很多個瞬間,他都以為,主上是真心喜歡他,但那怎麽可能呢?


    他幻想一下就滿足了,不奢望成真。


    “我們奉主上之命守在你身邊,你怎麽理解都是你的事,我言盡於此。”祁風說完便走了。


    荊默在這裏跪了三天,熬的眼睛發紅,眉毛上都凝固了冰雪。


    祁風的話讓他心神俱震,他的意思是說,主上是在關心他,要保護他嗎?


    是不是有一點點喜歡他?


    這個念頭剛出來,立馬就被荊默否決掉了。


    主上沒有了以前的記憶,他怎麽可能還會關心我?他明明那麽厭惡我……


    虞鶴,慕南在屋簷下等祁風迴來,見人持傘而歸,卻沒見到荊默,頓時失望了。


    “人嘞?又失敗了?”虞鶴撇嘴,怨懟著。


    “能說的都說了,性子倔的很。”祁風搖搖頭,把傘收了起來。


    慕南道,“他要是出事了,我們三個都不好過。”


    “哎,這你就得問主上了,明明看起來那麽在乎荊默,可是當事人卻什麽都不知道,還以為主上把他當個玩物呢?哪有人這麽對一個寵侍的?寵侍地位也比他高的多吧,”虞鶴兩臂交握,抱怨道。


    祁風:“…………”


    袁衣真從屋裏麵走出來,祁風三人看過去。


    “袁哥,主上怎麽樣了?”


    袁衣真麵色嚴肅道,“骨羽長老說主上身體還比較虛弱,一時之間醒不過來。”


    虞鶴眼神落在袁衣真身上,卻跟祁風,慕南不太一樣,有一些渴慕的感覺。


    “袁哥,要不你去看看荊默,他都跪在外麵三天了,鐵人也要達到身體上限了。”虞鶴開口道。


    “還在外麵?”袁衣真語氣有些驚訝。


    祁風三人同時點點頭。


    “他出事了,等主上醒來我們就要完蛋了。”虞鶴長歎一口氣。


    袁衣真能理解虞鶴的意思,點點頭,“我去看看。”


    殿外,荊默腦子飛速運轉,猜想了無數可能性,卻也不敢相信那個最可能,但又最不可能的答案。


    主上是有一點點喜歡他的,對不對?


    袁衣真撐著白紙傘,視線落到荊默都已經結冰的衣服上。


    “迴去吧,骨羽長老說,主上快醒了。”


    荊默瞬間抬頭,踉蹌的站起身,眼睛希冀的看著袁衣真。


    “袁大哥,您說的是真的?”


    袁衣真眸光複雜,肯定的點了點頭。


    荊默激動的笑出聲,撐著僵麻,凍傷的腿,就要跑進殿看,結果沒走一步,直接摔在了地上。


    袁衣真立馬把人撈起來,卻發現荊默唇齒溢血,人暈了過去。


    袁衣真一刻不等,撐著荊默的胳膊就把人帶進了殿裏。


    祁風三人看到自家首領攬了一個人,細看那是昏迷的荊默,嚇的眼睛瞪大如銅鈴。


    “這是怎麽迴事?”


    “還用問嗎?冰天雪地裏跪了三天,期間就喝過我遞的一碗熱水,什麽東西都沒吃,能撐到現在,算他厲害。”虞鶴嘟嘟嘟一大堆。


    幾人趕緊把人弄進偏殿,然後把骨羽長老請了過來。


    骨羽剛給秦禹崢把完脈,又要給荊默治療,這倆人一個賽一個的折騰人。


    主上這邊拜托禾豐長老看著,骨羽匆匆趕去另一邊。


    這一觀麵色,嘴唇發紫,臉色發白,半截身子都要入土了,這還治什麽,直接埋了算了,勸也不聽,氣死個人。


    虞鶴趕緊說好話。


    “辛苦骨羽長老了,真是辛苦了。”


    慕南在一邊陪笑。


    祁風立在旁邊冷不丁的說道。


    “荊默要是出事,今天這一屋子的人,說不定都沒有明天。”


    袁衣真輕咳兩聲,表示讚同。


    骨羽長老瞪著眼睛,內心憤怒,這群小輩是在威脅我嗎?啊?哈?


    最後還是心甘情願的給人把脈開藥,叫箬竹煮藥,又給人燒熱水,準備等燙藥喝下去之後,再泡個熱水澡驅寒。


    這邊剛忙活完,禾豐長老用著老胳膊老腿,跑的唿哧唿哧的,通知。


    “主上醒了!”


    骨羽長老不由得想,真是醒的是時候。


    祁風三人立馬去了寢殿。


    秦禹崢睜開眼,目光所及,霧蒙蒙一片,好半晌才能看清,這是他的寢殿的天花板。


    袁衣真四人齊齊單膝跪地。


    “拜見主上。”


    秦禹崢被吼的腦門一疼,擰著眉,嗓音發啞。


    “荊默呢?”


    袁衣真:“………”


    祁風:“………”


    虞鶴:“………”


    慕南:“………”


    姍姍來遲的骨羽與禾豐:“………”


    秦禹崢身體還很虛,閉上發暈的眼睛,等了一會兒卻沒等到答案,不由得煩躁起來。


    秦禹崢平躺在榻上,轉過頭,銳利有神的眸光,往榻下望過來。


    袁衣真輕咳幾聲,“主上,屬下剛想起來,您昏迷的時候,在宮裏抓到幾個意圖不明的影衛,正在審,還沒審出結果,屬下現在去繼續審,屬下告退。”說完,就大步跑了。


    秦禹崢:“………”


    祁風硬著接著道:“那不對勁的影衛是屬下跟袁哥一起發現的,屬下得陪他一起審問,屬下也告退了。”


    秦禹崢冷眼看著。


    虞鶴內心恨鐵不成鋼:“主上,屬下突然想起,聽雨閣好像需要人看著新影衛的試煉,屬下也告退。”然後,飛快的跑走了,像是身後有豺狼在追。


    骨羽,禾豐:“…………”


    都是瓊華的好影衛。


    接著長老把希望寄托於慕南身上:“主上,屬下……”


    秦禹崢麵上染了怒火,“你最好真的有事!”


    慕南欲哭無淚,苦著臉,在骨羽,禾豐兩位長老鼓勵的視線下,艱難開口。


    “荊影衛他……昏倒了,就在剛剛……現在在偏殿休息。”


    秦禹崢聞言,猛咳一聲,唇邊溢出了血跡。


    骨羽長老注意到,連忙上前,給人點了幾個穴位。


    “主上,您的內傷還沒好,不能激動。”


    秦禹崢麵色蒼白,眼眸發狠,冷聲問。


    “是誰傷的他?本座不在,你們誰敢私自對他用刑嗎?”


    慕南畏懼的低下頭,“迴主上,沒人用刑,荊默他是自己受傷的,就呃……”


    話說的半半截截,慕南欲言又止。


    秦禹崢半撐著身體起身,緊緊盯著,問道,“說,把話說清楚。”


    慕南在心裏罵了幾聲自己不靠譜的兄弟。


    “迴主上,您昏迷之後,荊默就不太正常了,先是跪在扶搖殿不起,您昏迷到第四天還沒醒,荊默認為是自己護住不力,罰自己跪在冰天雪地裏麵,誰勸都不起來,屬下盡力了,就在剛剛,袁哥去的時候,荊默昏倒了……”慕南說著覷著主上黑的發沉的臉色,覺得自己小命不保。


    骨羽,禾豐,抬眸看著天花板,表示和自己無關,他倆就是個大夫而已……


    秦禹崢周身翻湧著怒火,氣的閉了閉眼,冷笑出聲,卻又心疼的不得了。


    “你們都是廢物嗎?”語氣低沉的危險。


    慕南委屈巴巴。


    骨羽,禾豐:生氣,但不能氣,打不過,而且吃人嘴短,拿人手軟。


    秦禹崢深吸一口氣,撐著還陣陣疼痛的身體,要下床。


    “主上!您現在不能下地,傷口剛長好。”骨羽麵色發苦。


    “別攔我!這小東西不管不行了!”秦禹崢的憤怒恍若擰成實質。


    慕南心頭狂跳,主上這是發怒了,不知道荊默會被怎麽樣懲罰,心裏不由得為他捏了把汗。


    “主上!屬下已經看過荊影衛了,他就是凍的狠了,但好在身體素質不錯,又有內力相護,現在喂了藥,人都睡沉了!您身體剛好一點,不能瞎胡折騰。”


    哎呦,骨羽長老氣的腦門疼。


    禾豐立在一邊,摸了摸鼻子,一個人攔就行了,他就不去了吧……?


    秦禹崢悶咳幾聲,臉色更白,動作卻沒有停,穿著單薄的中衣,下榻穿上鞋子,就要往外走,骨羽說的話是一個字沒聽進去。


    慕南也想勸勸,但是主上臉色黑的嚇人,他害怕……


    偏殿就在寢殿的外間,距離不遠,但就這麽幾步路,秦禹崢也走出了一身冷汗,身上的刀口發著刺疼,額頭上滿覆著疼出的汗水。


    骨羽幾人苦著臉跟在後麵。


    秦禹崢走到偏殿門口,消瘦的身子靠在門框上,停住休息一下,嘴裏的唿吸聲很粗。


    等力氣恢複的差不多,秦禹崢沉著臉,繼續往外走,很快,就看到了床榻上,那人沉靜的睡顏。


    秦禹崢緊繃的身子鬆懈下來,輕唿了口氣,腳步放慢的走過去,彎身坐在榻上,眼神細細的打量荊默虛弱的麵容。


    骨羽幾人見主上沒事,就停在了門口,沒再進去。


    箬竹燒好了熱水,一桶一桶的添到浴桶裏麵。


    “主上,奴婢告退。”


    秦禹崢瞥見那桶熱水,伸手摸了摸荊默冰涼的手,心疼的難受。


    慕南在門口等著,想著主上現在不能用力,便大著膽子進了殿。


    “主上,屬下幫您?”


    秦禹崢看了好一會兒荊默眼下的烏青,才迴答。


    “不用。”


    慕南尷尬的後退。


    “你們先出去吧。”


    “主上,您……”骨羽最後勸道。


    “本座自有分寸。”


    骨羽不再多言。


    骨羽三人躬身行禮,退了下去。


    秦禹崢胳膊沒有很大的力氣,卻強撐著,把人扶了起來,荊默本就瘦弱,又折騰這麽多天,人消瘦的更厲害,根本沒多少重量。


    秦禹崢扶著人,把人中衣脫掉,赤裸著弄進了浴桶裏麵。


    冰涼的皮膚接觸到溫熱的水,刺激有些強烈,很快荊默額頭上熱的全是汗水。


    秦禹崢身體發著疼,咬牙閉了閉眼,搬了椅子坐到一旁。


    等人泡的差不多了,才把人從浴桶裏麵抱出來,塞進了被窩裏麵。


    胸膛上的傷口扯了幾下,秦禹崢倒吸了幾口冷氣,實在是沒有多餘的力氣了,也躺了下來,同荊默睡到一起。


    翌日,荊默先醒來了,剛睜眼,目之所及是熟悉的天花板。


    這是淩霄殿的偏殿?


    他怎麽會在這裏。


    荊默心疑,正想自己怎麽會睡著時,凍的停止運轉的腦子終於再次運作。


    主上,主上醒了,他要見主上!


    荊默正要起身,卻突然注意到被窩裏異常暖和的溫度,偏頭過去,正對上,主上鋒利挺拔的側臉。


    荊默傻了。


    他這是在做夢嗎?


    荊默動作停下來,小心的碰了一下主上的臉,是熱的,又狠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


    嘶,疼,這是真的?


    荊默不可置信,正想坐起身,卻陡然發現,自己竟未著寸縷,光裸著身體,伸頭看去,隻見一地的淩亂的衣服。


    這究竟是怎麽迴事?


    荊默腦內風暴,過大的信息量讓腦袋的負荷過載,直接宕機。


    沒一會兒,秦禹崢也醒了,大手在被窩裏胡亂摸索,然後直直的掐住荊默細瘦的腰身,耳邊傳來一聲低沉的悶哼。


    荊默臉色漲紅,平躺著,眼眸發空。


    “醒了?”秦禹崢嗓音發啞,低聲問道。


    荊默迴答,“是,主上。”


    秦禹崢側躺著,眉眼溫和,這會兒沒什麽怒意。


    荊默麵色窘迫,不知該說什麽?


    “荊默,你是不是得跟本座解釋什麽?”


    荊默心中咯噔一下,鼻間酸麻,小聲道,“主上,您沒事了就好,您想怎麽懲罰屬下都行。”


    秦禹崢氣笑了,敢情是自己對他還不夠好?


    “屬下護主不力,讓主上受了這麽嚴重的傷,屬下罪該萬死。”


    “是嗎?是本座要關著你的,你這是在怨本座嗎?”


    現下沒什麽事,正好把該說的都說說。


    “不,屬下沒有這麽想,更不會怨主上,是屬下無用。”


    秦禹崢挑著眉道,“表麵總說這不在意,那這個不在意,荊默,有什麽是你在意的?”


    “屬下……”


    荊默垂著發紅的眼,在心裏默默想道,我隻在乎您身體健康,平安順遂一生。


    “說啊,怎麽不說了?”秦禹崢緊盯著荊默的小臉,語氣帶著刨根問底的氣勢。


    荊默難堪極了,“屬下隻願您平安。”


    “哦,就這些嗎?”秦禹崢擰眉,對答案不滿意。


    “還要有什麽?”荊默抬眸,大眼睛裏充滿疑惑。


    “比如說,你在扶搖殿那般唿喊,現在各大門派裏,何人不知道你與本座關係親密,可本座並未拿你當寵侍,這身份也不正啊。”


    荊默無言,主上是想告訴他,主上要娶妻了嗎?


    “屬下也願主上以後能覓得良人,得償所願。”


    秦禹崢眯了眸子,這小腦袋瓜子,整日都想的是什麽?


    “嗯,倒是有良人,長相不錯,性格也不錯,身份也合適,就是不知道他願不願意,本座這般兇,總把他嚇的求饒,實在是沒轍了。”


    “啊……”荊默下意識的發出疑問,胸腔酸澀起來。


    原來主上已經有喜歡的人了嗎?


    “主上,您不兇的,能得您喜歡,是天賜的福,時間長了,她就能體會到您的好,不會不願意的。”荊默說出的每一句話都像是在自己的心上割一刀,刀刀見血。


    秦禹崢咬牙,狠心繼續道,“那依據你的意思是說,本座若是說了,他定會同意的是吧?”


    “對,沒有人會不喜歡您。”荊默克製住喉嚨的哽咽,垂下腫脹發紅的眼眸。


    他不能在待在這裏了,實在是太痛苦了,他得走。


    秦禹崢笑笑,正要繼續道。


    “主上,屬下該起了,屬下先走了。”荊默費力的從榻上坐起身,被褥滑落,光裸的身子暴露在冰涼的空氣中,荊默難堪極了。


    “主上,屬下也不知道自己為何身在這裏,請主上允許屬下,就這樣下去穿衣服,行嗎?”


    秦禹崢麵無表情的看著荊默低垂著腦袋,聲音裏有明顯的哽咽,卻還是咬牙硬撐,這輩子想讓他服個軟是不可能了。


    “你還說他會同意,本座這還沒說完,他就要走,不是始亂終棄嗎?”


    荊默聽懂了主上的意思,心下俱震,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扭頭,直直對上了主上含笑的眼眸。


    “是不願意與本座在一處啊?還是說本座沒準備定情信物?你不願意?荊默,你總得給本座一個答案?”


    荊默眸子發紅,神情怔愣,張開嘴也不知道該說什麽,聲音啞到發不出聲音,眼眶裏聚集的淚水再也掛不住,滴滴墜落。


    秦禹崢也坐起身,裸露的胸膛上包裹著繁複的白色繃帶。


    “主上,您的意思是……”荊默嗓音發啞,難以置信道。


    “對,就是你想的那樣。”秦禹崢伸手把小家夥眼角的淚水抹去,嘴角彎彎,緩慢道。


    荊默咬住嘴唇,大眼睛通紅,淚水像是斷了線的珠子,一顆一顆的掉落,多到秦禹崢根本抹不及。


    “別哭了,這真是哭的本座心疼。”


    秦禹崢把人抱進懷裏,雖然時機不對,場地不對,但是卻沒什麽時候比現在更合適表達心意了。


    “主上,屬下……屬下……您別丟掉屬下就行……屬下沒奢望那麽多……”荊默慌張道。


    秦禹崢真是心疼的想把心挖出來。


    “你不奢望誰奢望,本座那麽不優秀嗎?竟得不到荊影衛的青睞,看來前路漫漫呀……”


    “不,屬下不是……不是這個意思……”荊默喉嚨腫痛,哽咽的厲害。


    “荊默,你說的是什麽意思?我聽不懂,你得講明白,講清楚一點……”


    “屬下……需要您……一直都把您放在心裏的……”


    荊默精神衝擊過大,心裏的話全都抖露了出來,說完,臉上的熱度節節升高。


    “嗯,我在。”秦禹崢將瘦小單薄的人抱緊了,再不會讓他傷心難過,總以為自己又笨又無用,才不是這樣。


    明明是又乖,又聽話……不,一點也不聽話!


    之後還是得好好教訓一下!!


    荊默淚流的無聲,從悲傷到喜悅,今日就是他的新生之日,一切似乎都不一樣了。


    秦禹崢身上的傷才堪堪開始結痂,昨晚過於劇烈運動,導致幾處刀口又裂開了。


    骨羽長老不用人請,自己就過來了,給主上重新抹了藥,換了新的繃帶,還加大了湯藥的量。


    當一天內,秦禹崢喝了第五碗湯藥時,他怒了。


    荊默坐在床榻一邊,被主上重重的擱碗聲,驚的抬眸看去。


    “主上,您怎麽了?是苦嗎?”


    荊默連忙去小桌子上把早就備好的蜜餞端過來,雙手捧著遞給主上。


    秦禹崢想到了什麽,心情突然好了。


    “胳膊疼,有點拿不動了。”秦禹崢故作虛弱,演的很真,真到除了荊默沒人信。


    荊默聞言,果然著急了。


    “也傷到了手臂嗎?”荊默神情緊張的打量著隻穿了單薄中衣的秦禹崢。


    “可能,有點疼。”


    “對不起,主上……”荊默端著蜜餞盤子,神情慚愧。


    秦禹崢聽的無奈,“本座受傷,和你有什麽關係?本座是想說,你能不能喂我吃?”


    “啊?”荊默抬眸,臉一點點的紅了。


    “真的疼,就這裏。”秦禹崢裝模作樣的指指胳膊肘的位置。


    荊默害羞,但也沒辦法,硬著頭皮,拿起一顆蜜餞送到主上嘴邊。


    “夠不著啊?”


    荊默聞言伸長了胳膊,手中的蜜餞瞬間被叼走,荊默也變成了紅耳兔。


    秦禹崢逗完了人,身心舒暢。


    “現在都確定了,荊默,你要不要改個口,叫個別的來聽聽?”


    “主上……”荊默耳朵的熱度還沒消退,主上又拋來一個很難的問題。


    主上喜歡,他肯定會去做,可是,叫什麽好呢?


    秦禹崢悄悄湊到荊默耳邊,小聲的說了好一個稱唿。


    荊默的臉肉眼可見的紅透了,腦袋上似乎在冒熱氣。


    秦禹崢惡劣的笑著。


    “主上,您真的喜歡這樣的稱唿?”


    荊默忍著羞恥,還是問了出來。


    “嗯,好喜歡,想聽,每天都想。”


    “您……主上,請您給屬下一點時間。”荊默腦袋垂的更低。


    “可以,本座傷好之前,你有大把的時間。”秦禹崢眉宇間聚著笑意。


    荊默眼神飄忽,竟是羞的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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