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被放在床上,雙目緊閉,眉頭緊皺。


    陰美被長孫大千一隻大掌提了過來看診。


    陰美才坐下就掀開魏王的眼皮看,然後是捏開他的唇,查看他的舌象。


    她還未把脈,先道,“殿內人太多,大家可以去外麵等。放心,王上沒大礙。”


    眾人放下心來,朱九此時才發覺自己後背出了一身冷汗。


    “樂錦留下,其餘人都出去。”傅南虔下令。


    於是其餘人等皆退出,隻留下朱九,長孫,傅南枝,傅莊,樂錦和傅南虔幾人。


    “王上這幾日身子虧損,精神耗竭,剛剛氣上衝心,勾引舊疾,故而暈倒。”


    “陰大夫請快開藥吧。”傅南虔道。


    陰美道,“是。藥熬好前,可趁機先給王上把傷藥上了。王上背後傷還是挺嚴重的,前幾日的舊傷未愈,有些地方都化膿了。也不知王上是怎麽忍過來的。”


    陰美的話在在場人心中皆投下巨石。


    她已收好東西起身去開藥。朱九望著床上人道,“樂錦,去準備吧。”


    樂錦應聲,“是。”然後兩人走出。


    朱九又道,“南虔,麻煩你和長孫將軍給王上翻身。”


    傅南虔應聲,便和長孫開始動手。


    朱九見他毫無意識被人擺弄,心頭酸澀湧起,淚意難忍,立即歪過頭去抹淚。


    等她轉過來時,他已被翻了麵,正慢慢被放下。她走上前去托著他一隻肩膀,“南虔,輕點。”


    “好。”


    王已血幹的後背暴露在眾人麵前,果如陰美所言,有些地方已化膿了。


    傅南枝見了立馬捂住嘴,不讓自己哭出聲。


    傅莊小腿噔噔跑上前,然後跪在床前,衝他二叔的後背緩緩吹氣。


    樂錦蓮蓬在此時帶著清水和巾帕進來。


    朱九在床沿坐下,樂錦遞給她一根浸濕的巾帕。她將它團小了,才去他後背輕拭。


    白白的帕子轉眼就紅了。


    她一邊擦一邊看他毫無意識的側臉,哭意再度湧起。


    傅南枝也在幫忙擦拭,他的一張背,她們兩人,卻似乎擦了很久。


    水變成了紅水。


    朱九把帕子遞還給樂錦後,低頭抹眼角的淚,然後吸了吸鼻子。


    樂錦蓮蓬蹲在旁邊,擔憂地看著。


    這時陰美進來,見王的後背幹淨了,道,“先抹這個,這些粉才好沾在背上。”


    朱九傅南枝照做。


    藥上好後,還要用布條包裹後背,陰美道,“無需多緊,紮鬆些。”


    在傅南虔和長孫大千的協助下,兩個女人成功給魏王裹好布條,換上幹淨的衣服。


    然後,天邊暗了。


    樂錦掏出幹淨的巾帕擦拭朱九和傅南枝額頭的細汗。


    阿水端著熬好的藥進來,傅南枝立即就雙手托起她二哥腦袋,朱九則接過藥碗準備喂。


    陰美道,“我這副藥一滴不剩吃下去,讓王上一覺睡到明日,到時保準就能下床。”


    朱九衝藥碗吹了吹,先自己湊上去淺嚐了嚐,試試藥溫,然後才遞到他嘴邊。


    她一隻手捏住他的嘴,一隻手喂他藥。


    雖然灑了一些出來,但好歹大部分都順著他的喉嚨進了肚腹。


    傅南枝第一次見人這樣喂藥,驚道,“以前喂莊兒時我怎麽沒想到這樣喂。”


    “姑姑。”傅莊小眉還皺著,和床上那剛飲苦藥的王一樣得皺。


    傅南枝放下她二哥,拍拍手道,“好了,一切都好了。陰大夫,二哥是不是明日就會好了?”


    “是的,郡主。”陰美很自信。


    “你說二哥吃下這藥,明日才會醒?”


    “是。”


    “那背後的傷多久能好?”


    “堅持擦藥,不出三日就不會有痛感了。”


    “陰大夫真不愧是木先生高徒。”


    “郡主過獎了。”


    朱九全程無話,隻是看著他。


    “嫂嫂,”傅南枝見她模樣,道,“別擔心,陰大夫說二哥很快就會好。”


    “是啊,王後。”陰美亦道。


    朱九搖頭,眾人以為她不信,誰知她道,“莫再叫我王後,他會生氣,你們記住了。”


    眾人愕然。


    “嫂嫂……”


    “南枝,也莫再叫我嫂嫂。”


    “不。”傅南枝在她身前蹲下身子,捉著她膝蓋,“你永遠是我們嫂嫂。”


    “嬸嬸……”傅莊挪過來,“嬸嬸,二叔脾氣當真是不好,連我們有時也忍不住。但嬸嬸可不可以別不要我們。”小家夥抱著她的腰,哭了。


    “王後……”連樂錦蓮蓬也急得要哭出來。


    朱九很無奈,一隻手一個輕撫。


    “嫂嫂,二哥他或有苦衷,但他實不該如此對嫂嫂。我們都支持嫂嫂與他置氣,罰他,但嫂嫂不能罰我們。”


    “這是罰你們?我是怕你們受我牽連,被他責備。”朱九笑了。


    “我們不才不怕!”


    朱九心一軟,最後也隻好妥協。


    晚膳時分,某王一個人睡得最香。章公度長孫大千已離開,朱九與傅氏子孫在花想殿西邊的膳堂用晚膳,滿桌是後廚因為朱九迴來而費心做的菜肴,她卻吃下不多。


    “王後,再吃些這個。”樂錦給她布菜,她吃了一口便放下筷子。


    三傅看過來,傅南枝難過道,“嫂嫂都瘦了。”


    “嬸嬸一人在外麵定沒有好好吃飯。”


    “我聽說嫂嫂的廚子是有春樓那位廚娘,還是吃不好麽。”傅南虔道。


    “是玉姐姐?二哥竟安排了玉姐姐?”


    “那又如何,他安排再周到,也無法抵過給嫂嫂造成的傷害。”


    “這次二哥太過分,若我是嫂嫂,定不輕易原諒。”


    “嫂嫂還是心善,一聽二哥被太後打,二話不說就入宮來冒險。”


    “聽說那些賊人專盯著嫂嫂,五哥,你如今帶出嫂嫂,會有危險的。”


    “桑陳說,隱藏的賊人已抓得差不多。”


    “但總沒有幹淨。”


    “五叔,你讓嬸嬸陷入危險中了。”傅莊也皺眉。


    傅南虔看向朱九,“今後,我就負責保護嫂嫂安全。”


    朱九笑道,“你還有大事做,如今燕人蠢蠢欲動,兵事正需要你,守著我算和何事?”


    “嫂嫂就是大事。”


    “對。”二傅附和。


    朱九終於笑了,“我看我挺安全的,不需要你的保護。何況你們二哥都這樣對我了,一旦我不是他的什麽人,那些賊人還何必盯著我?”


    眾人皆驚於她能如此清楚地明白王的用心。


    朱九則又提箸吃了點菜和餅。樂錦蓮蓬在一旁看著暗暗高興。


    吃罷飯,朱九一人入內殿看他,在他床沿坐下。


    他的唇竟發白而幹了。


    她起身去倒來一杯清水,用手指蘸了,輕敷在他的唇上。


    她擱下茶杯後又靜靜地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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