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九被擁著走在路上,石峰石崖各自提著燈於前麵照明,王與桑陳則跟在她們身後。


    走到半途,迎麵來了一人,是紅色的影。


    “紅纓……”樂錦喚她。


    紅纓步伐極快,穿過石峰石崖中間,到了她們麵前,將朱九渾身上下打量。


    朱九衝她一笑。


    “王後怎麽了?”她開口。


    “嫂嫂的手碰到了,紅纓。都怪我不好。”南枝的鼻音還很重。


    紅纓低眸看向那纏著白布的纖細手腕,低聲道,“屬下該跟去的。”


    朱九道,“無妨,紅纓。就剛剛不小心碰到了。”


    “為何會碰到?”紅纓看向樂錦。


    樂錦不言。


    她又看向南枝,南枝眼神一動。


    紅纓轉而看向她們身後的人。


    那個隱在暗處的王。


    照以前,這種情況,定是王扶著王後。可是現下沒有,她當即猜到實情。


    她讓開身子道,“先扶王後迴去。”


    朱九被扶走後,紅纓留在後麵。王從他身前走過,她在後麵暗暗扯住桑陳。


    桑陳無奈道,“紅二,此事不可再提。”


    “真是王上?”她不敢置信,壓低聲音,但情緒已經起來。


    “應是意外。”桑陳道。


    “我如今難道還要防著王上?”


    桑陳看她一眼,輕道,“放肆了,紅二。”


    紅纓不再說話,兩人快步跟上。


    迴到花想殿,等在內殿安頓好朱九,傅南枝從裏麵走出,看見她二哥立在院中,沒有進去。


    她身子在門口一頓,然後跨出門檻,上前跪下,“二哥要罵就繼續罵,嫂嫂讓我別跟你頂著吵。你隨便罵就是,我不迴嘴了。”


    他沒看她,而是看著殿內,“你迴去繼續閉門。”


    南枝本想再說些什麽,但是忍住了。她嫂嫂說,她會好好勸,讓她自己別再火上澆油,所以她隻好忍下。


    “是。”南枝起身離開。


    阿水蓮蓬她們陸續出來,看見立在門口的王,都愣了一下,然後才是行禮。


    “王後如何了?”他問。


    “迴王上,王後已經躺下。但因為疼得一時睡不著,所以樂姐姐還在陪著。”


    王的眼神波動,沒再問,而是一個跨步入內。


    他的身影慢慢沒入殿中。


    殿內燭火昏黃,繞過那座寫滿字的屏風,他看見她的確已躺下,樂錦坐在旁邊,正彎腰不知和她說著什麽。


    兩人說得投入,沒注意到他已入內。


    等他的身影被燭火投在她們臉上時她們才發現他。


    而在此之前,他聽見她對樂錦說,“真的是我自己沒站穩,他其實力道不大。”


    “王,王上。”樂錦慌忙起身。朱九抬眸看向他。


    “出去。”王的聲音有些冷。


    樂錦一怔,“可是王後的手……”


    王瞪向她,她禁不住身子一瑟縮。朱九忙道,“樂錦你出去吧。正好我有事和王上說。”


    樂錦其實是不放心的。她深知盛怒下的王誰也不認,但王的命令,她又如何能抗拒。剛剛那一遲疑,已經是她入宮以來絕無僅有的一次大膽。


    房間裏隻剩他們二人,燭火在旁靜靜地燃。


    他先看她的臉,然後是她擱在身上的右手,包得比先前還要大的右手。


    他自己清楚自己剛剛用了多大力。


    沉默的他站在床前,不坐,也不說話。朱九本來躺著看他,不費力,但他總這樣,還是有些壓力的。


    “王坐。”她隻好出聲。


    他看了眼旁邊的小凳,然後坐下。


    再過了會兒,他還是不出聲。朱九隻好再道,“你不說話,我可就說了哦?”


    他依舊沒聲。


    “影衛這麽快便查清真相了?”


    “嗯。”輕應。


    “知道南枝也牽涉其中所以很生氣?”


    “……嗯。”還是輕輕地。


    “那你的影衛有沒有告訴你我們今日為何在街上打架?”


    “……嗯。”


    “是你弄疼我了,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我打了你呢。”朱九被他的幾聲“嗯”惹笑,禁不住指指自己的白胖手。


    他抬眼,等了會兒才道,“還疼麽?”


    “想聽真話?”


    “嗯。”


    “其實還有點。”


    “孤再叫陰美來。”王立即就要轉身。


    朱九忙道,“你別動。剛剛陰大夫說了,你在旁邊站著應聽得清楚。連他也沒法子止痛。你又叫她來,隻會讓人覺得我很矯情。”


    “孤諒沒人敢如此想你。”


    朱九笑,“你多說點話,我聽著你的聲音感覺好像沒那麽疼了。”她拍拍旁邊的空位,“躺上來吧,很晚了。”


    王喜出望外,眼裏似有光亮閃過。


    “今夜隻能委屈王睡裏麵了,我不想動。”她又用水汪汪的眸子望著他,裏麵含著撒嬌的成分,讓他愈加承受不住,“無妨。”他已起身自己寬衣。


    脫得挺快,也上來得很快。他跨過她身子向裏的動作讓她覺得與他平常穩重的樣子截然不同,活像是傅莊那種年紀才會做出的。


    他到了床裏迅速躺下,頭才沾上枕頭,一隻小手就放上了他的胸脯,然後是一下一下的輕撫。


    他愣愣地扭頭看她。


    “今日定氣壞了吧。我還是頭一迴見到你那般生氣。不氣了可好?”


    她在安撫他。


    他隻是因為她突來的安撫而情緒翻湧,喉頭哽咽,以至於一時來不及迴應她。她卻以為他還沒有消氣,隻好又撒嬌地皺眉,嘴裏嘟噥了一句“手疼”。


    她一句手疼,使得王立即翻起身,然後在她上麵俯下身子,眼裏布滿憂急。


    朱九坦然與他對視,還故意微微嘟起嘴。


    王的唿吸逐漸急促起來,因為擔心,胸脯也再度可見起伏。


    他沒有辦法,隻好學南枝。


    朱九不敢置信。


    他竟在往她的手上吹氣。


    “你幹甚呢?”她迴過神,眼睛一彎。


    他抬眸,“吹吹就不疼了。”


    “以為我是莊兒呢?”


    “傅莊都不信了。”


    “那你還吹?”


    “孤沒有別的法子。”


    朱九心下一顫,“其實是有的。”


    “你說,孤定照辦。”王稍稍撐起身,不過還在她身上俯著。


    “剛剛就說了,與我多說話。”她拍拍王的枕頭,“躺下。”


    王於是又躺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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