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根本沒有意識到吳嬤嬤其實在給她挖坑,她以為的那些委屈,其實幾乎都算得上她僭越的證明。


    因此,李氏還在那裏叫嚷:“這還不欺負我啊!我好好地在西院住著,王爺在的時候都說了,西院就是我的,不會再叫別人住進來,結果王爺屍骨未寒,娘娘就一下子塞了幾個人過來礙眼!”


    吳嬤嬤冷笑道:“側太妃娘娘慎言,你說先王爺允諾了將西院留給你,可有什麽憑據?難不成先王爺還專門給你辦了張房契不成?若是有的話,側太妃娘娘就拿出來,那我們娘娘二話不說,以後,這西院就側太妃娘娘一人做主!”


    李氏頓時傻眼了,什麽房契,這不是開玩笑嘛!這也就是兩人私底下親熱時候的私房話,也就是伺候的丫頭知道一些,但是,她這幾個丫頭作證,誰肯信呢!


    李氏有些氣餒,她咬牙道:“那二公子呢?我這邊難道都不能將東廂房留給二公子嗎?還有,憑什麽處置我身邊幾個丫頭,她們單獨住,是我允許的!”


    吳嬤嬤愈發淡定起來,她甚至饒有興致地用手指撫了撫袖口,似乎袖口有什麽新奇的花樣一般,口中說道:“側太妃娘娘,二公子雖說現在養在您身邊,但那是娘娘給您的恩典,讓您替娘娘照顧二公子!二公子終究是男兒,大了之後,便是每日裏晨昏定省,也是先去娘娘那裏,娘娘允許了,才能來給側太妃娘娘請安,又怎麽談得上住您院子裏!男女七歲不同席,咱們王府,更是不能亂了規矩!至於側太妃娘娘身邊幾個丫頭,娘娘也說了,家裏正經的姑娘才住多大地方,她們這些做丫頭的倒是一人一間屋了,豈不是以後還要爬到主子頭上去!這等目無尊卑,不知進退的丫頭,若是占據著一等丫頭的位置,豈不是叫人笑話!娘娘知道側太妃念舊,下不了手,這才幫側太妃一把,側太妃不但不領情,還說出這樣的話來,這就要讓娘娘懷疑,叫側太妃繼續撫養二公子,是不是明智了!”


    沒了徒宏遠,徒嘉澤就是李氏唯一的軟肋!她還想著等徒嘉澤分家開了府,跟著徒嘉澤出去做老太君呢,若是被顧曉將徒嘉澤奪走,徒嘉澤如今年紀小,幾年之後,誰還記得生母是誰,到時候,她這個所謂的側太妃又算得了什麽!


    李氏驚叫起來:“二公子是我生的,憑什麽不讓我養?”


    吳嬤嬤用一種奇異的眼神看著李氏,看得李氏愈發驚慌起來:“側太妃,您看看,您頭上還頂了個側字呢!所謂的側,其實不還是個妾嘛!做妾的,就算是生孩子,那也是替家裏主母生的,二公子那就是娘娘的兒子,不過是借了你肚子而已!以前是娘娘寬和,覺得孩子還是跟著生母好,如今側太妃這般不曉事,迴頭帶壞了二公子,那娘娘可怎麽給先王爺交代呢?”


    李氏聽著,愈發惶恐,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好,隻能是嚎啕大哭,徒嘉澤年紀小,也聽不明白這些話,這會兒也哭得更厲害了!


    吳嬤嬤絲毫沒有欺負人的感覺,前些年的時候,就因為他們母子,自家娘娘受了多少氣,背地裏頭流了多少淚啊!風水輪流轉,如今這般,也是他們自找的!


    吳嬤嬤也懶得繼續跟李氏說什麽,直接看著金珠她們幾個,喝道:“娘娘將你們貶為二等,已經是網開一麵,你們不感恩戴德,反倒是還在側太妃耳邊調三斡四的,看起來,這二等也是不想當了!”


    說著,吳嬤嬤直接吩咐道:“先將她們幾個關起來,等迴了娘娘,再做處置!”


    幾個膀大腰圓的婆子應聲而來,立馬生拉硬拽,推推搡搡,將金珠、銀珠她們四人往門房那邊拖去,珍珠本來也沒挑事,這會兒還想要喊冤,卻被一個婆子直接拿了擦欄杆窗台的抹布往嘴裏一塞,頓時說不出話來。


    她們幾個原本作為李氏的大丫頭,在府裏頗有體麵,李氏固然慳吝,徒宏遠卻是個體貼的,每每會幫著她賞賜一下身邊伺候的人,因此,她們一個也是穿金戴銀,如今哪怕府裏還在守孝,不能穿綢,卻也穿的上等的鬆江布,裏麵絮的也不是棉花,而是絲綿,頭上戴著小銀釵,腕上也戴著素麵的銀鐲,外頭小康人家的女兒,也比不得她們這般身嬌體貴。


    如今被幾個婆子弄得襖裙淩亂,發髻半散,看著狼狽不堪。但是下頭那些小丫頭卻並無多少感同身受,反而頗有些幸災樂禍。


    說白了,府裏的好位置那是一個蘿卜一個坑。之前聽說她們被貶為二等,要從二等裏頭挑出四個人補為一等的時候,一幫二等丫頭已經是喜出望外,琢磨著走誰的門路,能撈到這樣的好處了,她們現在又犯了錯,隻怕連二等也當不了了,豈不是還又空出了四個二等的名額?如此,除了那些粗使丫頭之外,幾個自覺有資格的小丫頭也心思活泛起來。


    顧曉那邊也幹脆,既然不服氣,那就讓她們爹媽把人領出去好了。正好她們年紀也大了,到了配人的年紀,就讓她們爹媽做主嫁人便是。


    “她們伺候側太妃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便叫她們將自己的衣裳首飾什麽的私房也帶迴去吧,正好做嫁妝!”顧曉是要剪除李氏的羽翼,卻不是想要逼死人,因此又說道,“對外隻說她們年紀大了,放出去配人的,其他的便不要說了!”


    顧曉的吩咐傳到西院,金珠她們頗有些劫後餘生的感覺。她們雖說隻是奴婢,卻已經意識到,再跟著側太妃,除非徹底反水,否則的話,她們真別想有什麽好下場。


    如今這般反而好,她們伺候側太妃好幾年,可是積攢了不少好東西。別的不說,光是側太妃不穿的舊衣就有一大堆,這些可都是好東西,上頭金絲銀線,還有的鑲嵌著珍珠寶石,還都是好料子,無非就是過了水,不如之前鮮亮,這才賞賜給她們這些下人,這些衣裳隨隨便便都能賣出個好價錢來。另外還有她們的月錢,賞錢,除了一部分交給家裏之外,很多她們都自個攢了下來,有了這些,她們迴去也能有一定的底氣。


    其他那些有希望補上一等二等的丫頭這會兒也不在這事上糾纏計較,一個個殷勤地幫著她們收拾了鋪蓋箱籠,等著她們幾個的父母進來,就直接將人一起從角門送了出去。


    李氏的色厲內荏也算是叫所有人看在了眼裏,一個護不住手下的主子,還有誰願意效忠呢!奴才也是人,也有自己的心思!是跟著正院吃香喝辣,還是跟著李氏提心吊膽,大家心裏都有數。


    李氏自個還恍若未覺,躲在自個屋裏發脾氣,一幹丫頭婆子都躲在外頭,免得成了撒氣的對象。李氏愈發氣惱起來,尖聲道:“反了天了,太妃娘娘也就算了,誰讓人家是正,我是側呢!你們一幫子奴才秧子,也敢不把我放在眼裏,等著瞧吧,我倒要看看,你們能攀上什麽高枝!”


    她這邊越是發火,下頭人越是不敢接近。李氏如今簡直是有些癲狂了,誰知道她能做出什麽事情來。像是徒嘉澤的兩個乳母,就直接找了個借口,連徒嘉澤一起也抱了出去。李氏是側太妃不假,但要是一個失手,傷了徒嘉澤這個正經的皇孫,李氏或許不要緊,她們這些伺候的奴婢,就鐵定要倒黴。


    徒嘉澤現在也有點害怕自家親媽了,以前李氏在他麵前都是個溫柔漂亮的形象,畢竟,他蠻橫無禮的時候,都是奶娘丫頭哄著,又不需要耗費李氏多少心思,李氏隻需要口頭上表達一下關心,然後給徒嘉澤好吃的好玩的就行。可今兒個才發現,自個這個母妃簡直是有些嚇人,他之前哭,多半是被李氏的模樣給嚇著的。


    因此,乳母要抱他走,他簡直是一刻也不敢多留,直接迴自個屋子,老老實實跟小丫頭一起玩,聽到隔壁摔東西的動靜,都忍不住縮脖子。


    西院人心惶惶,卻不耽誤消息不斷傳到西院,吳嬤嬤聽得喜氣洋洋:“沒有男人撐腰,她又算得了什麽!之前是娘娘不跟她計較,她倒是以為自己了不得起來!”


    春香卻是說道:“娘娘,這事傳出去,人家會不會說娘娘容不下側太妃?豈不壞了娘娘的名聲?”


    “嗬,我是降了她的份例,還是奪了她的兒子?”顧曉冷笑道,“人善被人欺,我要是連個側太妃都拿捏不住,迴頭宗室裏頭,還不定怎麽看咱們王府呢?現在鈺兒還小,等出了孝,他就要進宮念書,到時候一幫子堂兄弟湊一塊,我這個做親媽的撐不起來,連同鈺兒都要被人欺負!”


    吳嬤嬤也是不以為然地說道:“咱們府裏如今門戶嚴謹,誰敢在外頭胡亂嚼舌!何況,李氏到了如今還不知道低頭,說出去,也是她不知道天高地厚!”


    顧曉擺了擺手,說道:“行啦,李氏到現在都不知道安定人心,也翻不出什麽風浪來了!叫人在前頭收拾個院子出來,就跟李氏說,她要是還折騰,就將二公子送到前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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