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裏的床也不大,司馬便主動說自己要打地鋪睡在地上,最後便是顧文星和長史兩人擠在一張床上。


    因為身邊還有個人,顧文星一時半會的也睡不著,便閉著眼睛想事情。


    想得最多的,便是這徐山縣,他們這裏地理位置好,有山有水,地裏的土壤也很肥沃,和同州城也不相上下,按理來說,這裏的人應當過得比同州其他地方更加的富庶才對。


    但他見到的百姓,卻是和其他地方的百姓們一樣的窮苦。


    這其中必然和縣城外的三股匪徒有著莫大的關係。


    但顧文星總覺得,事情似乎沒有這麽簡單。


    想著想著,他便想到了徐山縣令任倉的身上,他把長史和他說的話反反複複的迴想了好幾遍,再迴想這些事情的時候,他腦子裏也浮現出任倉在他麵前的種種表現。


    他總覺得,自己的眼前似乎有一陣迷霧,他一直在迷霧中轉來轉去,感覺出口就在不遠處,但他就是找不到那個出口在哪裏。


    無端的,他的心裏突然湧現出了一股焦躁的情緒,無法發泄出來。


    他的耳邊已經傳來了長史熟睡後的輕微唿吸聲,以及打著地鋪的司馬發出轟隆打唿的聲音。


    夜已經深了,但顧文星一點睡意也無,一整晚,他都在想著任倉的事情。


    他整晚沒睡,一直醒到了天亮,長史他們醒了起來的時候他便跟著起來。


    一夜沒睡的後果便是顧文星感覺自己的精神有些恍惚,他看著長史和司馬兩人用一個盆裏麵的水洗臉,心裏有什麽一閃而過,但他沒有抓住。


    梳洗妥當之後,他便帶著人去了縣衙裏議事的地方,和任倉坐在一起商討剿匪的事情。


    因為任倉對這些匪徒的事情了解得比他們更多,因此大多數時候,都是他在講述。


    顧文星坐在最前麵,看著任倉的嘴巴開開合合,又看到長曆史和司馬兩人挨在一起說話,亳州的宋漳和他的副官雖然沒有湊到一起說話,但兩人也喝著同一個水壺裏麵的水。


    他猛然間明白,早上那會從他的心頭一閃而過的東西是什麽了。


    是派係。


    長史和司馬共事多年,他們相互熟悉,宋漳和他的手下也是一個陣營裏的,他的副官以宋漳馬首是瞻。


    派係換個詞說,也就是同夥。


    他看著下麵聲淚俱下說著自己帶人剿匪不利,讓手下的官差們命喪在劫匪手裏的時候他內心的悔恨與心痛的任倉。


    真的是這樣嗎?徐山縣縣令任倉,真的與劫匪一點關係都沒有嗎?


    任倉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大人,不是下官不想剿匪,實在是有心無力啊,那些劫匪手裏有武器,他們的武器還比我們的要好,咱們縣衙的情況你應當也看到了,很是窮苦,有的時候,官差們也都是要餓肚子的,縣衙裏的官差吃不飽便沒力氣,又如何能與那些吃飽喝足的劫匪拚命?”


    “下官在任二十二年,先後組織縣衙的人剿匪將近二十次,卻次次以失敗告終,您看看我這縣衙裏,年紀大些的官差衙役都沒有,都是因為剿匪的時候犧牲了,現在的這些個年輕人,都是近幾年才召集起來的。”


    “縣裏的人都知道,當了衙役就要死,從來沒有一人獨活,便也沒有人願意來,縣衙裏又不能空著,便也隻能給他們開高一點工錢,如此一來,縣衙裏便更加的沒錢了。”


    “這兩年下官沒有再剿匪,實在是沒人沒錢,下官真的是有心無力啊有心無力。”


    顧文星一言不發,心裏卻是要鬧開花了。


    親自帶人剿匪將近二十次,其他的衙役都已經死完了,任倉這個縣令卻還好好的,難道劫匪不知道擒賊先擒王的道理?


    縣衙裏的衙役召集一批死一批再召集一批剿匪再死一批,以至於所有在縣衙裏當過差的人都死絕了。


    這難道不是一種殺人滅口的方式嗎?他到底又是在掩蓋些什麽?


    縱使心裏再是驚濤駭浪,顧文星麵上卻神色變也未變,反而還露出真情實意為任倉悲傷的表情來。


    顧文星站起身走到任倉麵前,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正是知道你的難處,我才把剿匪的第一站定在你們這裏,放心吧,剿匪的時候有我們在,不必縣衙裏出一兵一卒,你隻需要把匪徒的情況和我說清楚便行了。”


    任倉擦了擦眼淚,惡狠狠的說道:“好,大人你務必要把那些匪徒給全部收拾了,還我們徐山縣一個朗朗乾坤。”


    “嗯。那你便先把匪徒的相關情況和我說一說吧,包括他們的活動範圍,有多少人這些情況。”


    “好,那你們便聽我細細道來。”


    任倉不僅說,還去櫃子裏找了很多記錄的本子出來,甚至還有一幅簡陋的地圖,上麵標記了三股匪徒勢力的老巢,還有他們的勢力範圍等。


    聽完了任倉的敘述之後,顧文星帶領眾人,整整商議了一天的時間,才商議出來了一個全麵妥善的辦法。


    行動的時間就定在三天後。


    結束的時候,顧文星鄭重的對眾人強調:“此事茲事體大,還請大家對此事保密,尤其是任縣令你這裏,縣衙裏人多眼雜,保不齊誰就是匪徒的眼線,這段時間裏,你便不要與外人接觸了吧。”


    任倉點頭:“好好,我一定謹記大人的話,不與外人接觸。”


    “大家都下去各自準備去吧。”


    當天晚上半夜,顧文星把司馬給推醒。


    司馬不解的問:“幹什麽?”


    “噓,聲音小些。”


    他在黑暗中湊近了司馬一些,壓低了聲音問道:“你能不能悄悄給城外的軍營傳個消息?讓他們明天一大早的起來就出發去剿匪。”


    司馬頓了頓,用氣音問道:“不是三天後才行動麽,明早行動,咱們商議的那些東西都沒有辦法準備。”


    長史的聲音傳來:“大人是想要來個聲東擊西?”


    “沒錯,我懷疑這縣衙裏有匪徒的眼線,會給他們傳遞消息,昨天商議的那些都是我故意為之,就是想讓縣衙裏的眼線把咱們的計劃給傳出去,他們便以為我們三天後的才行動,但我們明天就動,可以打匪徒個措手不及。”


    司馬和長史腦子都不笨,立馬就想通了這其中的關竅:“你是說任倉?”


    “沒有證據,咱們什麽都不能說,你隻管把消息傳出去,讓他們明早行動就是了。”


    司馬在黑暗中點頭:“好,沒問題,我現在就去傳消息去。”


    司馬輕手輕腳的走到門邊,他在黑暗中側耳傾聽了良久外麵的聲音,這才悄悄的打開側麵的窗戶,無聲無息的翻了出去。


    顧文星與長史湊到一起,悄聲說話:“司馬竟然還有這樣的身手?”


    長史迴答:“司馬他是斥候出身,年輕的那會是軍營裏最厲害的斥候。”


    “這可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別看他這幾年年紀上去了,但他的身手卻是一點沒減,他一定能完成大人你的吩咐的,咱們等著消息就行。”


    “為了不打草驚蛇,咱們現在確實是隻能等消息了。”


    司馬這麽一去就沒有迴來,一夜過後,顧文星和長史兩人照常起來,然後顧文星借口找任倉了解徐山縣的其他情況,拉著他去翻閱縣衙裏的卷宗,他一邊翻閱還要時不時的詢問一二。


    就這麽拉著任倉拖了他一早上的時間,等他知道駐紮在城外的四千多將士已經出發去剿匪時候,一臉不可置信的看著顧文星。


    “刺史大人,這……”


    顧文星合上卷軸:“怎麽了?有什麽問題嗎?”


    “大人不是說三日後才行動的麽?怎的今日就提前行動了。”


    顧文星笑了笑:“我這也是臨時起意,昨晚擔心著匪徒的事情,我硬是睡不著,便想著啊,這匪徒的事情一天不處理了,我便要多一天提心吊膽的,這便讓司馬盡早行動了。”


    任倉拍著大腿焦急的說道:“大人不可啊!”


    “為何不可?”


    “那些匪徒狡詐又殘忍,沒有昨日我們商談的那些個計策,就這麽過去,一定要吃虧的啊!大人快些把人喊迴來啊。”


    顧文星雙手向外攤開:“軍隊都已經開拔了,如今已是於事無補。”


    他眼含笑意的又對任倉說道:“任縣令請放心,宋漳宋將軍帶領的將士們都是上過戰場和敵人拚殺過的,咱們同州司馬帶領的將士,雖然比亳州將士遜色一些,但勝在人多。”


    “按你昨日說的,三個匪窩裏麵的匪徒加在一起約莫有七八百人,但咱們剿匪的將士多達四千,大家分一分,五個人揍一個匪徒,應當也是打得過的。”


    他像昨天安慰任倉一樣的,又拍了拍他的肩膀:“所以任縣令不必擔憂,剿匪的將士一定能凱旋歸來。”


    之後的半天時間裏,任倉整個人都顯得心不在焉的,顧文星問他話的時候,他總是神遊天外。


    顧文星看破不說破,乘著任倉的注意力不在他身上,趁機翻閱縣衙裏的卷宗,試圖能找出來點什麽證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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