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沙發太過狹窄無法躺下,身邊杵著一個陌生人,降穀的情況也沒能穩定下來,思緒還亂飄,中村原本認為自己可以一直保持清醒,結果竟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毛利小五郎平日裏為了偽裝,做了許多功課,對中年大叔的形象管理非常看重。


    日常喝兩杯啤酒,一天中保持大部分時間醉醺醺的狀態。


    做著半死不活的靈活工作(私家偵探),沒車,出門隻能坐公共交通或者租賃。


    經常出入遊戲廳,打柏青哥激動得麵紅耳赤,做著一夜暴富的美夢。


    看見稍有姿色的美女就走不動道,日常口花花。


    是個地地道道、突遭大變的落魄中年人形象。


    他身上此刻還能勉強瞧出曾經模樣的也就隻剩下結實的肌肉線條。


    他想過糟蹋到中年發福,最終還是沒行動,畢竟真成那個禿頂發福中年人,和英理的假分居妥妥得變成真分居。


    說到底普通人中熱愛健身的也不少,他的這身肌肉隻要不是專業人士,也不會往武力值方麵去聯想,毛利小五郎這樣勸說自己。


    身材好更有利於迷惑日常出入的小酒館媽媽桑,反而能加深好色這個特質,有利於形象塑造。


    目前為止,周圍人的表現來看,他的形象管理做的非常不錯。


    連從小跟在身邊長大的蘭都被他氣得直哭,誰見了都得相信他就是遭受打擊一蹶不振、隻能喝酒度日的頹廢大叔。


    隻是委屈蘭,小小年紀就得擔負收拾家務的重任,自己這個父親當得也真是不稱職。


    毛利小五郎想到毛利蘭,不由自主露出一個笑容,卻又轉為苦澀。


    不過看到還躺在裏麵手術台上的降穀,他又平衡了。


    至少他無需隱姓埋名,不會真正直麵危險,家人也還在身邊。


    這位後輩才真是為了這個國家付出所有,他本人從小到大沒有享受多少國家的特殊照顧。


    國家還奪走了他的父母,讓人家分明有父母,卻跟無父無母的孤兒一般,隻有個幼馴染抱團取暖,孤單長大。


    問題是警視廳那邊似乎把降穀最親近的幼馴染也派去臥底了。


    這樣一想就更加心塞。


    毛利小五郎到底不是根正苗紅完全按照公安警察的模式培養出來的,心裏還有普通警察的人情味。


    他雖然看重國家利益,卻也重視同伴,不願意輕易放棄任何一個人。


    之前接手的許多工作,他其實都無法完全認同那種處理方式。


    開弓沒有迴頭箭,在知道諸多秘密之後,他現在也不可能退出公安警察。


    藤原警視的理念一直是國家利益是高於一切的。


    那些隱藏在暗處、冒著生命危險傳迴關鍵信息的臥底在必要時刻也是可以被放棄的。


    毛利小五郎張開自己的雙手,這雙手瞧著幹幹淨淨,實則沾滿鮮血,是那些被他放棄的同伴的鮮血。


    閉上眼,許多張麵孔在腦海中一一浮現,都是前不久在一些行動中不得不放棄的人。


    張開手又緊緊握緊,無論如何,降穀必須保住,否則他這三年真是白混了。


    想到降穀,就自然而然地看向坐在沙發上的另一位後輩。


    毛利小五郎作為警察廳現任零組的組長,雖然目前這個組暫時隻有他和降穀兩人,卻也有指揮警視廳公安警察的權利。


    他為了偽裝很少使用公安警察的權利,卻常常借助原本警視廳搜查課的人脈了解一些信息。


    他的老上司目暮警部,雖然推理能力不怎麽樣,卻並非看不懂風向的人。


    似乎發現了什麽,在毛利小五郎找他幫忙時,時常忽略一些保密信息不能對已經辭職的前同事提起,反而有意無意透露一些信息,給予毛利許多幫助。


    降穀這些朋友的信息當然是毛利關注的重點。


    從他拿到的資料顯示,降穀這幾位朋友中,隻有中村的存在感弱一點,其他幾人都已經初露頭角,顯而易見,是一群很優秀的後輩。


    有著超強領導能力,綜合素質僅在降穀之下的伊達航自己申請去轄區警署。


    竟然隻花了不到一年時間偵破一樁懸案立了大功,明年調迴警視廳就能直升巡查長。


    以他原本非職業組的基礎來講,速度是極快的。


    至於鬆田陣平和萩原研二這兩位爆處組新星,毛利小五郎更是不陌生。


    說起來鬆田陣平能入職爆處組跟他還有一定淵源。


    起源是一位臥底傳迴資料,中途被敵人發現的意外事故。


    敵人沒有輕易殺死這位臥底,嚴刑拷打後,將奄奄一息地臥底綁上炸彈扔到鬧市,還特意發郵件過來挑釁,試圖多牽連一些人進去。


    警方接到消息自然要過去救援,那位臥底卻掙紮著傳了信息迴來。


    第一句就是距離爆炸時間不到十五分鍾,救不了就別救了。


    臥底的位置距離警署開車得十分鍾,留下的拆彈時間以及準備時間一共不到五分鍾。


    那時整個國家治安狀況良好,這導致爆處班成員大部分安逸了好幾年,拆彈技術根本沒多大成長。


    準備時間加拆彈時間一共五分鍾,當時的爆處班成員根本沒信心拆。


    那位臥底自然也知道這些情況,主動提出放棄生命。


    毛利小五郎拒絕了,通知爆處組成員過去,結果仍然是趕不上。


    那次的炸彈有多種引爆方式,要拆除會相當耗費時間,上策是放在無人區引爆。


    經驗豐富的老人倒是主動請纓可以去拆,但問題是時間趕不及。


    最終那位臥底叫他們把他帶到橫貫米花町和杯戶町的河流邊,自己從橋上跳了下去。


    毛利小五郎當時無法到現場去,卻也在連通的電話中聽完全程,最後的爆鳴聲以及水浪落下的嘩啦聲令他久久無法迴神。


    那次案子結束,他立即向藤原警視匯報拆彈警察需要增員的事情。


    最後引發的聯動效果就是北宮警部去了公務員測試中的麵試環節,試圖挑選優秀的理工課苗子。


    理論知識答得很優秀,卻對警察有著不滿,還完全不掩飾分毫,桀驁不馴的鬆田差點被刷下去。


    最後是北宮警部惜才指明讓鬆田畢業後到爆處班來,才使得此刻爆處組有了兩顆冉冉升起的雙子星。


    鬆田能留下的起源就是毛利小五郎那通匯報電話。


    諸伏景光去了警視廳公安部,毫無疑問也是有著亮點的。


    至於中村悠太,因為長期跟五人待一起也是被關注的人。


    然而測試成績平平,平日的表現來看,不擅長交流,比較孤僻。


    畢業於東京大學法學係本該是優質的有生力量,但不知道為什麽就顯得那麽平平無奇。


    念警校誓詞很有感染力,看到這條評價,毛利小五郎剛喝的茶水驟然噴出,這樣一句話竟然被寫進個人資料真的不是在搞笑嗎?


    最後還要談判不錯。


    正是這一條令目暮警部看中,搜查一課發出了邀請。


    不過最後令人意外的是這位不顯眼的中村君竟然沒去搜查課反而去了爆處組。


    目前的發展來看,雖然比不上萩原和鬆田,卻也不差,聽說已經開始進入實際拆彈環節,這意味著中村要不就是在藏拙,要不就是警校的考察機製不適合他。


    在沒有見到中村之前,毛利小五郎對這位是最沒有興趣的,降穀身邊的其他幾人足夠閃耀,中村就像裏麵的綠葉一般,實在不起眼。


    直到今天實際見到中村,毛利小五郎覺得有必要重新評估一下這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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