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咻.”


    “嘿咻.”


    虎坊路15號,江弦跟他爹扛著幾大麻袋大白菜上到三樓。


    就60來平的屋子,他妹妹江珂跟轉商場似得,一個屋一個屋參觀。


    瞅見江弦進屋,過去開始貼貼,“哥~這間房給我當臥室行不行~~~”


    “行、行、行。”


    “我看這地界好啊,往南就是陶然亭,往東就是天壇,北邊出去還有家醫院。”饒月梅分享著她的考察結果。


    “媽,以前咱家離這些地方不也就這麽幾步距離?上木樨地、上西三裏河還更近呢。”


    “我去三裏河幹啥?那兒都是部長樓。”


    三裏河有好些個部長樓,也叫諮b豬y複僻樓,都是高知樓,規格特別高的才能住進去,三裏河南沙溝那幢高知樓裏,這會兒住著錢鍾書夫婦,以及畫家黃永玉。


    “電視擺哪兒啊?”他爹吭哧吭哧幹活兒。


    “那兒。”他媽一個勁兒的指揮,“擺正、擺正。”


    “行了媽。”江弦把他們家寶貝疙瘩煤氣罐子扛上來,“您快做飯去吧,今兒中午,咱們喬遷新居,慶祝一下。”


    “還喬遷。”他媽樂得,“這就一租的房子,又不真是咱家的。”


    “如是、如是。”


    “什麽叫如是啊?”


    “這個問題很高深,說了等於如說,您做飯吧還是。”


    “我還如做呢。”


    喬遷新房還有個規矩,這第一次進門兒,手上一定要握著點東西,甭管是吃的、被子、珠寶.啥都行,算是一好兆頭。


    中午吃的是韭菜豬肉餡的餃子,香油調的,還拌了一盤芥末墩兒。


    南方的朋友可能不知道芥末墩兒,就是大白菜,沸水焯燙,混上芥末粉醃製段時間,您放一口到嘴裏。


    嗬,地道!


    特爽口。


    “我也看了看你寫的那,那個《芙蓉鎮》,你說咋想出來的?寫的給我氣的喲。”饒月梅捂著胸口,“那裏頭那角兒,太可恨了。”


    “我在湘西遇見的。”江弦唿嚕唿嚕,幹嘴裏四兩餃子。


    他爹更猛,敞開了吃,幹個一斤不是問題。


    “咱這日子過的,做夢似得。”饒月梅滿臉幸福,“我那記憶還老停留在吃雙蒸飯那會兒呢。”


    雙蒸飯,這是某大學的一項專利,就是在飯蒸好之後,蓋子蓋緊不敞氣,加大火,讓蒸氣把飯衝泡,這樣米飯蒸熟以後,就比平時高出許多,自欺欺人的玩意。


    “我記得去年這會兒你才剛開始寫,這才過了一年,咱家這真是要啥有啥了。”


    “哥,我們學校都有同學看伱的,看那個霍元甲。”江珂小口小口啃著。


    “來,幹一杯。”他爹豪邁的抬起頭,舉起酒杯。


    “不愧是我兒子,太有能耐了!”


    “不愧是我爹,太會說話了!”


    “哈哈哈哈。”


    一家人其樂融融,江弦也開開心心,一口咽下去杯酒,肚子裏麵暖暖和和。


    這日子,舒坦。


    文代會結束,江弦返迴北影廠。


    “哎,江作家!”


    葛尤一看見他特激動:“你可算迴來了!出事兒了!”


    “出啥事兒了?”


    “有幾個孫子趁你不在,把你那屋子的鎖給撬了,在你屋裏吃麵條,我那天去找你,推門兒進去,沒看著你,一看屋裏是這幫人,全給攆走了!”葛尤拍著胸脯表功。


    “.”


    江弦也知道他是個什麽貨色,“你能攆走?你別挨頓揍就算好的,給你個機會重說。”


    “您真是神機妙算。”葛尤摸了摸腦袋,“是招待所的同誌發現的,喊來了保衛處,保衛處的人給他們攆走了。”


    “這幫孫子夠能跳的。”


    沉默隻會讓他們變本加厲。


    江弦並不感到太意外,因為他聽過更離譜的。


    那會兒北影廠有個小演員,叫蓋麗麗,被欺負的那叫一個慘。


    她拍《金鴛鴦》,下了戲,攝影師來她宿舍騷擾,未遂,就這麽把攝影師得罪了,她是主角,拍戲時候攝影師不給她鏡頭。


    她去外地拍戲,有個蔡姓女演員,撬開她的房門兒,堂而皇之地搶了她的房子當婚房,還把她東西全扔了出去。


    蓋麗麗迴來,傷心欲絕,委屈巴巴的和另一位同事住一塊兒,在那兒她隻有一床之地,把腳伸出去,都要挨人家一頓臭罵。


    後來她拚命考入上戲,終於離開了北影廠,與北影演員劇團脫離了關係。


    人啊,就喜歡逮著那軟柿子捏,人性如此,所以不管到哪兒都得支棱起來。


    江弦溜溜達達迴到屋裏,轉了一圈兒,轉身下樓,找上了保衛處。


    這會兒小事兒都歸保衛處管,隻有重大案件才喊警察。


    “同誌,我聽說我房間鎖讓人撬了。”


    保衛處的同誌看他一眼,“噢,就前兩天吧,那幫人喝多了,招待所的同誌攔來著,沒攔住,不過沒待多久我們就去了,你放心,啥也沒丟,我們搜過他們身了,比他們臉還幹淨。”


    “那這事兒怎麽解決?”


    “哎,這幫人都借調過來的,就是喝多了,大事化了,小事化無吧。”保衛處的同誌擺了擺手。


    江弦也不惱,據理力爭,這件事兒上,他本來就是有理的一方。


    “同誌,是這樣,我是受害者,如果這件事兒要私了,那也得我和他們私了,我同意了才行,您說對吧?”


    “.”


    保衛處的同誌明顯有些煩他,“這位同誌,這事兒我們都解決過了,已經進行批評教育了,你幹嘛還非抓著不放?又沒丟啥東西。”


    “行,您要是這個態度,那我現在說我丟了一千塊錢。”


    “你丟了錢和他們有啥關係?我們搜過身了都,沒有偷你的錢。”


    “你們搜身能說明什麽?”江弦反問,“萬一他們吃了呢?喝多了,吃幾張錢怎麽了。”


    “這可能嗎?”那人敲敲桌子,“你不要把事態擴大化好不好?”


    “我擴大化?我想解決啊,你不讓啊!”江弦啪的拍了把桌子。


    那人深吸口氣。


    江弦一支棱,他就好說話了許多。


    “行吧。”


    “我把他們找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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