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潔,00後不認識,90後可能認識,80、70後一定認識。


    《我的四季》、《挖薺菜》、《揀麥穗》多篇文章都入選了語文教材。


    她的代表作《愛,是不能忘記的》甚至對1980年婚姻法的修訂產生了影響。


    章德寧走後,江弦便敲響了隔壁305號的房門。


    開門的是個中年女人,戴眼鏡,身穿毛藍布做的小褂,風姿綽約,大方爽朗。


    “你是?”


    “張潔老師你好,我叫江弦,來《京城文藝》改稿子,今天剛住到您隔壁。”


    “這麽年輕呀?”


    張潔欠身,笑著將他請進屋內,又拎一把椅子給他,“請坐。”


    房間裏飄著一股怪味。


    江弦皺著眉頭嗅嗅。


    就好像在農村養豬時候剩下那泔水,倒進地溝裏發了餿。


    光是聞著,他舌尖都淌酸。


    “我還在吃早飯,早上跑隆福寺打的豆汁兒。”張潔不大好意思道。


    “打擾張老師您吃飯了。”


    “沒關係,沒關係,我喜歡熱鬧。”


    張潔是極熱情的人,“小江,我一個人喝不了這麽多,這家豆汁兒可正宗了,你拿個飯缸,我給你分一些。”


    “別介,張老師。”


    “甭和我客氣。”


    “不是,張老師,我喝不慣這個。”


    張潔抬頭瞥他一眼,“你是外地來的?”


    “我是京城本地的。”


    “京城本地的還喝不慣豆汁兒?”


    “喝不慣。”


    江弦真喝不了豆汁兒這玩意。


    他也不大理解,京城人為啥都愛大早上喝上這一碗搜腸刮肚的酸湯。


    那腸胃能舒服得了嗎?


    說起豆汁兒,《京城文藝》的老主編老舍先生,生前出了名的愛花、愛貓、愛打拳、愛這口豆汁兒。


    甚至喝出了感情,自稱是“喝豆汁兒的腦袋”。


    他的夫人胡絜卿先生,也深受其影響,專門用豆汁兒款待上門的老舍粉絲,尤其是外國友人,以此測試他們對老舍先生的誠心。


    至於二老之間那些恩怨情仇,就不好去評說了。


    張潔小口吃著焦圈兒,有些佩羨的望著江弦。


    “年少有為,你才這麽年輕,就來改稿子了,我都不惑之年了,才剛剛踏進文學這個圈。”


    張潔和東北很有緣分,東北作家群:蕭紅、蕭軍、駱賓基...這些人她都很熟悉。


    她的上篇稿子在被《人民文學》退稿後,就是靠著駱賓基給推薦,最後才投來《京城文藝》。


    “我閱曆淺,還要多沉澱。”


    “不一樣,寫作這條路,還是需要帶點天賦在裏麵的,有些作家,一開始就帶有很驚人的天賦,就像蕭紅...唉。”張潔露出一抹神傷。


    有些作家,即便辭世很久,仍會令文壇感到無比惋惜。


    略坐了一會兒,江弦就告辭了。豆汁兒的味道很折磨,但張潔這位大姐,給他的印象很好,很親切,很隨和。


    ......


    周燕如說改稿不急於一時。


    江弦便打算先嚐試下,此前曾產生的那個靈感收集思路。


    這年頭的京城哪片最像模像樣?


    王府井、大柵欄、西單...tui!


    西三裏河。


    整齊的居民住宅、精致的綠化道、彩旗飄飄的大馬路、銀杏大道...這會兒國賓車隊到釣魚台前,都一定是要走月壇北街的。


    “江弦,這邊。”江弦坐著公交,在木樨地下車,車站早有個清瘦年輕人候著。


    “世偉。”江弦微笑跟他打聲招唿。


    此人名為薑世偉。


    人道洪流時期,二人一起在白洋澱插隊。


    對地下文學圈子來說,白洋澱是個特殊的地方,那裏曾走出過很多詩人,後來人們把他們稱作“白洋澱詩群”。


    薑世偉便是其中的代表人物。


    江弦瞥一眼他口袋,鼓鼓囊囊,好奇道:“懷裏揣的啥。”


    薑世偉神秘一笑,得意道:“我的詩集,油印的,送伱一本。”


    “你出詩集了?太了不起了!”江弦笑嗬嗬的恭維。


    “這樣,過段時間我再還你一個。”


    “還我啥?”


    “《京城文藝》。”


    “京城文藝?送我這個幹嘛?”


    江弦露出一抹矜持的笑容,“前段時間,在《京城文藝》過了篇稿子。”


    薑世偉是個逼王。


    巧了,江弦也是。


    “你在《京城文藝》過稿了?!”薑世偉被他的話驚到,難以置信的看著江弦。


    “僥幸,僥幸。”


    薑世偉懵了。


    恭喜兩個字都是咬牙切齒著說的。


    “你投的什麽,詩歌、散文還是小說?”


    “暫時保密。”江弦露出一抹矜持的笑容。


    他這哥們薑世偉,就是在機關大院裏長大的子弟。


    計委大院。


    所謂計委,當然不是計劃生育委員會,而是計劃委員會,再過幾十年,這個機構會改一個新稱謂:‘發展和改革委員會’。


    兩人往月壇北街走,這裏坐落著位列京城“四大禮堂”之首的紅塔禮堂。


    之所以排在首位,和兩年前那場災難有關,當時波及京城後,禮堂便經曆了翻修加固,設備更新,音響效果一躍成了全京城最好的。


    “我有個熟人,待會兒你跟著我往裏走,有人問,你就說是我們院兒的,放心,查的不嚴。”薑世偉囑咐一嘴。


    紅塔禮堂門外人頭攢動,彩旗飄飄,還有衛兵維持秩序。


    今天有場音樂會在這裏舉辦,是西方小提琴家艾薩克斯特恩所舉辦的,彼時其在漂亮國的音樂界是教父級人物,熱衷於“音樂外交”,他也是新中國成立後首位來訪的西方小提琴大師。


    江弦跟在薑世偉的身後,往門口擠。


    這裏站著麵容肅穆的衛兵,薑世偉很快找到他的熟人。


    溝通一陣,那人點點頭,又瞥江弦一眼,露出詢問之色。


    “我們院兒的,都是子弟,給個麵子。”薑世偉勾著對方肩膀。


    “你也是計委院兒的?”


    “嗯。”江弦答應一聲。


    “進去吧。”


    二人被輕鬆放行。


    紅塔禮堂有兩層,此刻已座無虛席,往前望去,甚至能看到許多曆史書上的官員與名流。


    倆人找個角落坐下。


    當斯特恩大師於台上亮相,當勃拉姆斯小提琴協奏曲第一樂章的旋律開始於禮堂上空盤旋...


    江弦腦海中也彈出一句天籟般的提示。


    “靈感【大院子弟】進度+1,目前進度(1/1)”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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