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鑫說道:“我有一個想法,說出來和喬市長探討一下。我們國家的體製是分成黨和政兩條線。根據哲學的理論,世界由兩部分組成的,也就是宏觀和微觀。不管是美國的三權分立,還是英國的上下議院,其實也都是這個意思。隻是國外的宏觀和微觀,隔的實在是太遠,而且他們的議員太多,意見分歧太大,成了一種拖延的手段,辦不成事不說,還總是造成政府工作的停擺。”


    喬立恆說道:“老兄,你說的很多。國外的體製確實很容易出現這類情況。宏觀和微觀距離太遠,成了宏而不觀。我們國家的黨委製,是一個常設的權利機構,對宏觀的管理,非常及時,也非常有力。可是,也會出現另一個問題,那就是宏觀和微觀的界限模糊。一二把手都是權力者,並且,書記的權力要更大一些,很容易出現越權的情況,書記插手政府工作,也是一種常態。”


    戰遠心中明悟,喬立恆和於鑫說的,恐怕不隻是宏觀和微觀的問題。不管在哪一層組織,都會出現黨和政主官爭權的情況。即所謂的宏觀和微觀界限的模糊。作為兩大權力機構,出現跨界操作的現象很普遍。從省裏到鄉鎮,甚至到村,幾乎每一層組織,都有這種情況發生。這種情形之下,往往要看黨政一把手,哪一個更強勢。


    於鑫說道:“立恆的意思是,山城的書記沒有管好宏觀,而且有越權的現象?”


    喬立恆說道:“龐成海這個人,我在林業廳的時候,就和他有過接觸,還算是對他比較了解。他很有能力,也很有魄力,能做事,也敢於冒險。但是也有所有男人的共同缺點,權力的欲望比較重,有強烈的控製欲,帶著一種莫名的自負。”


    於鑫喝了口水,說道:“其實這些缺點,如果表現在他的權力範圍內,那就不能算是缺點,反而是優點。可如果對自己的角色把握不準,或者欲望膨脹,實在是讓人難以和他共事。尤其是作為班長,頻繁的插手政府事務。你和他配合起來,難度實在是太大了。”


    喬立恆問道:“那你認為,我應該怎麽做?”


    於鑫說道:“其實這個問題,咱倆早就說過了。就在剛才,咱倆還又討論了一遍。”


    喬立恆笑道:“這麽說,你還是堅持認為,我隻要把握好微觀就可以了。”


    於鑫說道:“你初到山城,沒有自己的根底,當前需要做好的,就是掃清自己的門前雪,莫要管別人的瓦上霜。這句話,雖然聽起來有消極怠工的嫌疑。可對於體製內的官員來說,能把自己的門前雪掃幹淨,就是一個出色的領導幹部了。換一個角度想想,自己的門前雪沒有掃,卻跑去管別人的瓦上霜,不管這人是你的下屬還是上級,都是一種越位。”


    越位犯規是足球比賽的一個概念,官場中常說的隔著鍋台上炕,也近乎於這種意思。可惜大多數體製內的人,都想著如何去越位,因為這種越位非但不會受到處罰,反而是得到了成績會有好處,受到了損失也可以推給下屬。


    “如果要我看,足球比賽裏的衝撞,都是在遊戲規則內的手段,拿到體製內使用的話,可以歸納為一種政治智慧。可是越位犯規這種行為,屬於違反了遊戲規則,應該叫陰謀詭計了。”於鑫繼續說道。


    喬立恆說道:“在我到山城之前,龐書記就進行過一次幹部調整,一口氣增加了好幾個副市長。他自己認為,權力掌握在他的手裏,那些被他提拔的人,應該對他感恩戴德,無條件的和他站在一起,支持他的任何意見。我到了山城以後,他不但沒有收斂,反而還是對政府工作指手畫腳。明目張膽的插手政府事務,甚至有時候想拋開我,直接給副市長下命令。”


    戰遠在一旁聽著,心裏在想,龐成海提拔的那些人,恐怕也不是真正擁護他的,畢竟人都是為了自己的利益而奮鬥的。


    於鑫沉默了一會,說道:“立恆到山城,有一年多的時間了吧?”


    喬立恆說道:“是啊,一年多了,這個地方的水還真是有些渾啊,難怪有條江叫混江。”


    體製內其實就沒有不複雜的,隻要和人打交道的事情,任何事都會變的複雜。人和權力結合在一起,就更加複雜了。中國的官僚體製幾千年,研究的事情其實就隻有兩件。控製和反控製,製衡和反製衡。從最開始的分封製,到郡縣製,再到民國和現在。從君權和相權,到君權和內閣,再到總統和內閣,再到……。一代代的當權者想了很多辦法來控製權力,同時,又有很多反權力控製的思維案例。


    於鑫似乎在斟酌什麽,說道:“是啊,哪裏都複雜。”


    喬立恆說道:“拿最近的龍騰集團的收購來說吧,這本來是政府的工作範圍,可由於是江省長親自抓的事情,龐書記把一切工作都攬了過去。現在出了問題,龍騰集團想退出了,他又想把麻煩甩出去,甩給誰,自然是我了。”


    於鑫沒有迴答他,反而問道:“王一魯書記在上次全省經濟工作會議之後的講話,你知道嘛?”


    喬立恆說道:“我當時在現場,聽到了一些。”


    於鑫問:“王書記的講話,你都聽到了?”


    喬立恆說道:“差不多,王書記一開始沒做什麽準備,江省長突然宣布,請他為大家做重要指示,搞的王書記很是被動。”


    戰遠沒有聽說過這件事,畢竟對他來說,省裏領導之間的那些風雨,還是很遙遠的。


    於鑫說道:“會議結束之後,省府辦的人員對我說,希望王書記出席一下。王書記一開始覺得,經濟工作會議是以政府為中心的,他沒有必要出席。可是考慮到江省長的背景,全省的黨政一把手又都來了,江省長既然有這個意思,怎麽看,都好像是對王書記表達一種尊重,也隻好答應參加。”


    喬立恆問道:“所以王書記,是被江省長搞了一次突然襲擊,之前完全沒有任何準備,就被推到台麵上去了?”


    戰遠的耳朵豎了起來,認真的傾聽著這一段。


    於鑫說道:“王書記講了一些典故,大多是些中庸的故事,你也在現場,我就不過多的複述了。不過作為體製內的官員,我還有另一種感悟。我們首先是作為一個人,存在於這個社會。每個人都會有血性,也會有懦弱和膽怯的時候。憑著血性,我們可以闖出一番事業。事業一旦闖出來後,就要麵對守業的問題。用一個通俗的詞語來講,守業就是穩定,創業就是發展,這是一個穩定和發展的問題。說白了,就是要懂得進和退,古人把官員分成文臣和武將,文武之道,一張一弛。也是一種辯證的思維形勢,文武之道,文永遠擺在武的前麵。現在,我們搞經濟建設,也提出了軟實力的建設。這個軟實力,也不隻是一個地域的政治和經濟建設環境,也涉及到我們領導幹部自身的軟實力建設。對於幹部本身,為了穩定和發展,要學會軟硬兩手抓,也是文武之道。”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白山黑水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雷笙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雷笙並收藏白山黑水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