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這些財寶沒什麽興趣,帶在身上也不方便,你還是找找其他買家吧。”施哲把玉尺還給小胖子,再一次拒絕。


    “行吧,若是兩位客人事後迴轉心意了,可以來吳家巷子找我,那有一處荒廢的老屋,我就住在那。”小胖子沒有繼續糾纏兩人,否則隻會引起客人對他的厭惡感,有些失落地收迴玉尺,揣迴衣兜裏。


    “好,等我離開北河省之前,我會再來這個鎮子一趟,到時候這兩件寶物要是還沒賣出去,我就買了。”施哲承諾道。


    小胖子看著施哲一臉真誠,不像是在撒謊,嘴角一咧,說道:“不用麻煩了,過幾天還沒賣出去我就低價賣給那些商人了,家裏缺糧食,等不及了。”


    “朝廷沒有發下救災糧食嗎?鎮子靠近邊界,可以跨省去南邊的省份買些糧食。”施哲有些不解。


    “有人試過了,帶著二十兩銀子去了附近幾個福臨省內的鎮子,隻帶迴來兩鬥米,米價已經漲到八兩白銀一鬥,還是有價無市,那人給了米鋪掌櫃四兩白銀的好處,才換來的糧食。”小胖子如實說道,“至於救災糧食嘛,剛開始衙門還會開倉放糧,在幾處地方搭棚施粥,然而沒出一個月,就貼出告示,說官府糧倉空了。”


    小胖子環顧四周,見沒人注意他們聊天,壓低聲音繼續說道:“說是施粥,其實和清水無異,碗裏瞧不見幾粒米。要說真正的救災糧食,還得是去年旱災之初朝廷分發的海鮮魚板麵,我有幸嚐過兩次,油水十足,真有蝦肉、蔬菜幹,還有那些官老爺才吃得上的細鹽,那滋味,簡直絕了,要是放在酒樓裏,賣上幾十文一碗我都不嫌貴。可是沒多久,海鮮魚板麵就沒了,衙門給出的迴複是施家工廠被賊人放火燒了,沒法再向北河省送來泡麵了。”


    施哲皺著眉頭,他記得那場火災並沒有給工廠帶來多大損失,為了吸引朝廷的關注,揪出幕後真兇,這才謊報說工廠無法繼續向災區運送賑災糧食。可僅僅停工了不到一個月的時間,而且有充足的庫存,期間工廠從未停止過向災區運輸泡麵,沒想到被地方官員以此為借口,扣押下了賑災糧食,趁機中飽私囊。


    “我從南方而來,也聽說過施家工廠生產賑災糧食的事情,據我所知,從去年旱災爆發開始,工廠一直在為兩河省運輸泡麵,從未間斷。”施哲解釋了一句,他想知道北河省的百姓是如何看待這件事情的。


    “這我們哪能不知道啊。”小胖子拽了拽袖口,輕聲說道,“肯定是那群官老爺把賑災糧食藏起來了,這麽好的東西,誰不心動。”


    施哲鬆了口氣,繼續問道:“你們不怪罪施家工廠嗎?”


    小胖子撓了撓頭,滿臉疑惑地看著眼前這個和他一般大的小孩,被施哲這個問題問迷糊了。


    “為什麽要怪罪施家工廠啊,我們感謝那位施家少爺還來不及呢。你不知道,當初海鮮魚板麵裏的調料包,我吃了整整一個月,倒一點在熱水裏,淋在米上,可好吃了。”說到這,小胖子下意識地舔了舔舌頭,迴味其中。


    施哲迴頭看了一眼黃濱,兩人眼中皆是肅然。


    “先不和你們說了,衙役來巡查了,我先走了!”小胖子忽然瞥見遠處走來的幾人,朝施哲兩人擺了擺手,著急說道,而後一個轉身,一溜煙地跑了,奔跑的速度與他肥胖的身材極為不符。


    施哲迴頭看去,幾個膀大腰粗地衙役走在街上,左右觀望,似乎在尋找陌生麵孔,這一條街上的攤販,在縣衙備過案,他們都熟悉。


    “你昨天才來的這條街,知道規矩嗎?”


    幾個衙役停在街道末尾的一個攤子前,看著一臉絡腮胡的男人,笑咪咪地問道。


    “知道。我所有的貨物都在這了,您隨便挑一樣。”男人說道,指了指地上的寶物。


    “上道啊。”為首的衙役哈哈大笑,蹲下身,看了一圈,最後拿起一支簪子,“正好家裏的婆娘想要簪子,就它了。”


    為首的衙役擺了擺手,滿意地帶著身後衙役離去。絡腮胡男人瞪了幾人的背影一眼,輕輕呸了一聲,光張嘴不出聲,生怕沒走遠的衙役聽見。


    主仆二人沒繼續閑逛,迴了客棧,在店小二的熱情招唿下,在大廳裏坐了一會兒,要了一壺茶水。施哲心中很是感慨,幾個月前在永嘉收到消息時,心底已經有了大概得準備,知道災區的百姓過得苦,沒想到這才抵達北河省的邊界,就親身體會了一把。


    這個小鎮上的百姓算是幸運的了,還有糧食可以購買,真正的重災區,才是最可怕的,《千裏餓殍圖》是寫實,不是寫意。而最讓施哲氣憤的是,這種人命關天的關鍵時刻,竟然成了地方官員大肆謀取不義之財的機會,如果不是工廠生產泡麵,運輸隊迴來後及時上報,他或許這輩子都不會知道大災之年百姓的無助、痛苦。幸好地方的百姓沒有因此怨恨施家,否則他真要向京都討要一道聖旨,砍掉幾個狗官的腦袋泄泄氣。


    “黃護衛,剛才暗衛送來什麽消息?”施哲喝了一口茶水,問道。


    黃濱從衣兜裏取出一封信,遞給施哲,“不清楚,不是紙條,是京都送來的信。”


    施哲接過信封,瞧見了封麵的印章,這是皇帝的信,輕輕打開,細細閱讀。


    信中內容不多,言簡意賅,然而每一件事情都足以令施哲驚訝。


    “京都方麵的信。”大廳裏就隻有主仆二人,掌櫃的在打瞌睡,店小二去後院忙活,施哲壓低了聲音,沒人知道他們的對話,“皇帝要下旨命我為巡北河省黜置使,嚴查賑災糧食貪汙案,聖旨已經在路上了,過幾天就到。”


    黃濱自然知道黜置使這個官職的分量,一臉驚訝,皇帝竟然如此信任施哲。


    “另外還有一件好事,因為活字印刷術的推廣,朝中反對科舉製的聲音逐漸減弱,禮部、國子監和翰林院的官員已經著手開始準備第一屆科舉的事了,皇帝還在信中提到,之後會有翰林院的官員前來北河省與我商討相關事宜,第一任監考官由我來擔任。”施哲苦笑著說道,沒想到他還有成為監考老師的一天。


    “陛下這是要少爺提前去京都?”


    “對,此事不急,至少還得五年的時間才能真正開啟一次全國的大考。以前我和助理編訂的算數、地理、科技教材印刷了幾套,已經讓人送去京都了,當作輔助資料,各個學科的教材會有翰林院與國子監等幾個部門的官員編寫,至少需要一年的時間。教材發行至全國各地,交到考生手裏,約莫也得一年左右,剩下三年,製定考試流程,從鄉鎮開始選拔人才,層層篩選,離真正的京都大考,還遠著呢。”


    “不過工廠的助理和教書先生有的忙了,他們比洛朝的任何人都熟悉這些學科,我已經寫信告訴安大了,等科舉製度定下來後,工廠就開始對外招生,專門教授那幾門學科,也算是我對助理、老師們的補償。”施哲說道,沒想到工廠都要開始涉及教育領域了。


    “如此一來,他們終於算是熬出頭了,從落魄書生搖身一變,成為一代名家,若是學生之中有人高中,名聲必將外顯。”黃濱感歎道,由心佩服施哲的頭腦,不愧是商人後代,雖然是在為朝廷辦事,可始終能從中獲取最大、最廣泛的利益,關鍵在於直接獲益者是施哲身邊之人,這是一種極為高明的收攏人心的手段。


    “不僅如此,別忘了工廠學塾裏的那些孩子,他們是最早接受學科教育的一批人,也是最有希望通過科舉入仕的。”施哲在科舉一事上的私心很大,他不希望凝聚近萬人心血的工廠在有朝一日因某些因素毀於一旦,隻有親手把工廠裏的孩子送入朝堂,讓他們成為工廠的保護神,這個“烏托邦”才能一直延續下去。


    “少爺有心了。”黃濱瞬間明白其中關節,讚賞道。


    “還有一件事情,關於我的私事,皇帝詢問我是不是不願意娶李將軍的女兒為妻,若是不願,他可以收迴旨意,但前提是要與公主定下婚約,這才能堵住李將軍的嘴,畢竟公主不能與其他女子共事一夫。”施哲在黃濱麵前無話不說,這種事情他也拿不定主意。


    “按照少爺的話就是‘賊船易上不易下’,如果我猜的不錯,皇帝陛下這是想讓施家與皇家聯姻,安撫人心。”黃濱笑著說道,若是老爺子知道了這件事,哪怕知道訂婚之事是假的,他也會按著施哲的腦袋答應下來,隻要聖旨一下,就算皇帝日後反悔違約,他施哲又能怎麽辦,生米都煮成幹飯了,還不得老老實實地當駙馬爺,施家也會借此魚躍龍門,成為皇親國戚。


    “唉,這是一方麵,你是沒看過李將軍的信啊,他就一個獨女,寵愛有加,若是因我失了臉麵,毀了人家清白,下半輩子我就得常伴皇帝左右了。”施哲慘笑,唉聲歎氣。


    “什麽意思?”黃濱摸不著頭腦,不理解施哲的這番話。


    “你想想宮裏時常陪在皇帝身邊的還有誰。”施哲投去一個哀怨的眼神。


    “這……”黃濱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好,按壓不住嘴角的笑容,這位李將軍果然是性情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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