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州,洛朝東南一隅,瀕臨海域,東海、福臨兩省交界處,人傑地靈,山清水秀,盛產絲綢、海鮮,泡麵中部分海鮮食材便是東樓在當地購買,運至永嘉。四月末,馬車終於行駛至隨州邊境。


    按照正常馬車的速度,施哲一行在四月中旬即可到達隨州,無奈莫名其妙的暈車以及沿途的秀麗風景、美食文化,耽誤了數十日時間。好在這段時間內,施哲的心情舒緩許多,永嘉縣流傳的不利言論因當事人的不在場,漸漸令人淡忘。


    隨州縣城占地數萬畝,水利交通發達,陸運便利,往來商隊無數,臨海港口內商船出入不停。酒樓、飯莊、畫舫、青樓比比皆是,娛樂場所數量遠超永嘉。這也是施家將東樓位置定在隨州的主要原因。


    “黃護衛,給一隊下個命令,自行分散,進城找地方暫時住下。”施哲掀開車簾,低聲吩咐道。


    “要留幾人作為隨從嗎?”黃濱迴頭問道,向後扯住馬繩,馬車遠遠停在城門之外。


    “不用,城裏有沅伯伯安排,不會有危險,給他們個任務,四處觀察隨州百姓的言行,尋找與永嘉百姓的差異,算是個小考核。”施哲思考片刻,搖頭說道。


    “好。”


    黃濱迅速離去,一盞茶時間後迴歸,繼續駕駛馬車向城內走去。臨近城門,終於聽見那一聲許久未聞的唿喊。


    “黃護衛,這兒,在這兒!”


    聽見施和的叫聲,施哲急忙探出頭,一身紫色錦衣,腰別纖細玉帶,鎏金花紋布鞋,麵容未改,還是那個流鼻涕的小人兒。


    “哲哥,我在這。”施和興奮地伸手揮舞,小跑而來。


    得知馬車上幾人是東樓施家的親戚,衛兵免了例行檢查,放任馬車進城。


    “嶽管事,我與祖爺爺、哲哥坐一輛馬車,你們在前麵引路吧。”施和吩咐道,轉身踩上車凳,進入車廂。


    “是,少爺。”嶽羨陽恭敬迴道,將車凳收起,驅趕馬車走在前列。


    一入車廂,施和急忙向施順義行禮,而後坐到施哲身邊,小臉寫滿開心。


    “和兒,在東樓可還好?”施順義柔聲問道,眼中滿是歡喜,半年未見,心中自然想念曾孫。


    “爹娘對我很好,就是每天待在學堂,還有好多功課,遠不如永嘉的生活。”施和埋怨道,枯燥的課本,夫子催眠的讀書聲,令人厭倦,“哲哥沒上學堂嗎?”


    聞言,施哲賞了施和一個板栗,白眼道:“己所不欲,勿施於人。你小子自己吃不了讀書的苦,還想拉我下水,學壞了啊。”


    “我不是這個意思,哲哥。父親說了,七歲之後必須入學堂,這是書院的規矩。”施和嘟著嘴,委屈道。


    “你忘了,我還有翰林院士的官職,還讀什麽書。”施哲傲氣道,引得施順義賞了一個板栗。


    見狀,施和笑得燦爛,趕緊說道:“哲哥,學堂的夫子極為推崇你寫的《詩集》,知道你要來隨州,特地讓我問問你能不能去學堂開個講座,夫子有好多問題想問你。”


    “還是算了吧,我就會幾句詩詞,哪有資格開講座。”施哲打了個冷顫,心中懊悔,詩詞會上隨性的行為挖了個大坑,不知如何爬出去,“在隨州有人欺負你嗎?”


    “沒有,同學對我可好了,夫子也是。”施和眼中的憂愁一閃而過,攥緊的拳頭緩緩鬆開,微笑說道。


    細微的動作卻瞞不過施哲的眼睛,施順義同樣察覺到了異常。


    “和兒,任何事無需瞞著祖爺與你哥哥。”


    “不準撒謊,否則以後再不來隨州看你。”施哲皺眉,裝作微怒的模樣,想必施和心中之事會讓兩人為難。


    “不是什麽大事,月初父親給我訂了一門婚事,與隨州當地的鄭家結為姻親。”麵對兩人的關心,施和眼角泛起淚花,聲音略帶哭腔,“可是我不喜歡鄭家小姐,哪怕再過十年,我同樣不喜歡她。”


    “鄭家?是與東樓世代交好的鄭家?”施哲輕輕摟住施和肩膀,細聲安慰,轉頭向施順義詢問。


    “是,鄭家是隨州的大戶人家,祖上曾是前朝的戶部尚書。新朝建立,鄭家逐漸落魄,退出京都,定居在這東南一角,家族實力不容小覷,是隨州各大商行想要靠攏的目標。因為施家幾代家主與鄭家交好,因此兩家關係一直不錯。施沅多半想讓兩者親上加親,才會給和兒訂下婚事。”施順義耐心解釋道,隱隱感覺事情的棘手。


    “施和,你為什麽不喜歡鄭家小姐?”施哲掏出懷中手帕,替施和輕輕抹去眼角淚痕,柔聲問道。


    施和思慮片刻,在兩人的注視下,講述了一件令人難以置信的事:“鄭家小姐鄭雅與我一般大的年紀,可已經是隨州百姓人人懼怕的對象。那一日,父親命我帶鄭雅參觀東樓,鄭家小姐不喜歡乘坐馬車,我們便步行前往。一路上,鄭家家仆開道,街道路人紛紛避讓,兩側商家更是如見鬼一般,眼神躲閃,不敢靠近。一旦與鄭雅的視線交集,立刻軀躬行禮,惶恐不安。鄭雅從未掩飾她眼中的冷厲,一旦有人頂撞,輕則打罵,重則皮鞭懲罰。祖爺爺,哲哥,我不願娶這等潑辣、毫無道理的女子。”


    此刻,見到兩位至親,施和再也掩藏不住內心的淒苦,淚水如破堤的洪流,奔湧而出。


    施哲心中不是滋味,既然鄭雅的名聲極差,作為東樓主人,隨意派人打聽,便能得知真相,卻一意孤行,以兒子將來的幸福換取兩家的結盟。恐怕這位施和名義上的父親,從未考慮過兒子的感受。世人皆知達官貴人的子女成親身不由己,未曾想這一套規則同樣適用於商行聯姻。


    “你和你父親提過此事嗎?”施哲再次確認。


    “嗯,父親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姻大事必須由父母做主。”施和抹去眼淚,抬頭看向施哲,投去求助的目光。


    施哲輕輕拍了拍他的腦袋,忍住嘴角罵人的言語。車輪壓在青石板路上,發出“吱呀”的聲響,平穩的路麵,施哲的胃部不再翻江倒海,反倒是心緒久久無法平靜。馬車內,沉默無聲。


    “祖爺爺,您有什麽好辦法嗎?如果沒有,那我就要用我自己的手段,哪怕激進些,甚至與鄭家結仇,我也要保證施和有自己的選擇權。”片刻後,施哲打破沉默的局麵,神色毅然。在洛朝,除了眼前兩人,素未謀麵的父親對他來說同樣毫無感情可言,更別說從未見過一麵的伯伯施沅。施哲已做好最壞打算。


    “唉,祖爺爺了解你,你的思想異於常人。既然和兒不願意,此事就由你處理,隻是得罪鄭家,怕是又會招來麻煩。”施順義歎息,卻又無可奈何。


    “祖爺爺,施家暗中的敵人還少嗎?他們欺負施家幫手少,肆意伸手搗亂,無所顧忌。一次又一次,我早已受夠。我不想施和與洛朝官宦家子女一樣,成為聯盟的工具,也不希望他將來的生活隨意被人掌控。”施哲掀起窗簾,視線遠眺,看向隨州最高的建築——淩雲閣,嘴角微翹,“他們好像不知道,我真正的靠山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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