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長林能發現異常,能推算出李漁曾參加過嵐風穀的宗門大選,這不讓人意外。


    畢竟李漁話裏話外的擠兌和陰陽怪氣都不似作假,對吳啟明所說的那些話也是進一步證實了這個猜想。


    孫長林明白,李漁來就是為了找茬,為了找迴曾經丟掉的麵子。


    那種傲慢的神情以及高高在上的態度,一直以來都像塊大石頭壓在孫長林心頭。


    他一想到曾經低劣的廢人,如今站在他頭上拉屎,就止不住氣的顫抖。


    長期被積壓的負麵情緒,再加上弟子死在麵前的刺激,令他的憤怒、悲慟達到了頂峰。


    隻要稍微有一點外力的作用,就會將其引爆。


    “罪責?明明是你造成了如今的一切,如何有臉跟我談罪責?”孫長林麵色不善道。


    “我真的沒有想殺他的心思。”李漁鄭重的重複道。


    可他也知道,這麽說一點用也沒有,黃泥巴抹褲襠,不是屎也是屎了。


    解釋都沒用。


    “嗬,人都已經死了,你現在跟我說這個有用嗎?


    我知道在你眼裏,我嵐風穀不過是螻蟻一群、乞丐一窩,隨便打發點東西就能解決,可今日,我就要讓你知道,螻蟻也是可以把人給咬疼的!”孫長林含恨,麵容扭曲道。


    “師尊,還是讓我來出手吧。”


    蘇曉曉握劍的手被緊緊按住,她雖能掙脫束縛,但沒有師尊的許可,卻不能輕舉妄動。


    “我還以為你是個啞巴呢,沒想到也會說話。”


    孫長林腰背筆直,氣息調到自身最強的程度,隨時準備出手。


    “罵我可以,說她,過分了。”李漁沉聲道。


    他現在感覺很詭異,一切都來的太突然了。


    吳啟明死的太突然了,孫長林怒的太突然了,令人猝不及防。


    李漁敢保證,他和蘇曉曉都絕對沒有施加任何的心理暗示,也沒有過多的去壓迫吳啟明。


    可即便如此,吳啟明這個軟柿子隻是被輕輕碰了一下,就直接爆了。


    以大局為重、視嵐風穀如家的孫長林,現在該做的絕不是挑釁李漁。


    哪怕他再怎麽自尊,最多也就是拒收李漁的賠禮,而不應該是把整個宗門的性命安危都搭上去。


    這太不合理了。


    關鍵是孫長林和吳啟明長得也不像啊!


    他剛剛問出那句話的原因,是他覺得孫長林有舍己為人之心,試圖以自身死亡,換的宗門弟子奮勇向前,以報仇為目標努力修行。


    此方世界,若肆意濫殺比自身境界低微之人,會在渡劫時引來更強大的災厄,所以大修士一般都很潔身自好,不會屠戮無辜。


    李漁以為,孫長林打的也是這種心思。


    可是此番對話下來,好像不是這麽迴事。


    令人費解。


    “說她怎麽了,不隻說她,我還要說你,一個被我嵐風穀拒之門外的人,能有什麽本事,還不是靠著女人才能上位?一個小白臉罷了!”


    嵐風穀不過百年曆史,李漁又和吳啟明相識,那一定沒多大歲數。


    孫長林這般猜測、言說,的確沒有太大問題。


    “嗯,你說得對,我確實是個小白臉。”李漁應承道,沒有動怒。


    “師尊,不要再退讓了......”


    蘇曉曉欲言又止,她能看出現在的反常,可事已至此,退讓似乎沒了用處。


    “哼,今日我雖修為底下,卻有一顆不屈的道心,小白臉,今日若不是你身旁有人,我必殺你!”


    “我其實一直以來都很討厭仗勢欺人的小人,可我沒想到,有一天我在別人眼裏也會是這樣。”李漁自嘲道。


    “我其實不喜歡殺人,也很少去主動殺人,除非你威脅到了曉曉的生命,威脅到了我的生命。”


    “到了如今的田地,你還在裝好人,到底是有多虛偽啊!”孫長林嗬斥道。


    “確實挺虛偽的,我是在說我自己。”李漁道。


    “從有了來這的想法開始,我就知道,自己是個愛慕虛榮的小人,當然,我從沒有想過要做一個君子。”


    他最初的目的是尋找小女孩的蹤跡,其次就是炫耀一下自己的修為,過一把莫欺少年窮的癮,可沒想到會把事惹成了這樣。


    頗有些,覆水難收的意味。


    “這次大概,真的是我錯了吧......”


    一旁的孫長林情緒越來越激動,言語越來越汙穢,甚至已經到了抄起家夥,要跟李漁拚命的程度。


    看著那柄樸素的利劍離自己腦袋越來越近,身旁的蘇曉曉即將按捺不住,鋒利的玉霄即將出鞘,李漁歎息了一聲。


    剛剛他嚐試著對孫長林使用了幾次精神淨化,“魂悸”與“魄動”以新的方式出現,可絲毫沒有起到作用,這意味著對方極有可能沒有收到蠱惑,隻是單純的想要報仇。


    這種人,李漁將其稱為一根筋。


    一旦結仇,不死不休。


    可真的,他猜不出來孫長林的動機,這種鋌而走險的方法太拚了,收益太低了,也太離譜了。


    “算了,曉曉,讓我來吧,畢竟是我自己惹出來的事,我自己能解決好。”


    李漁伸手借住利劍,隱藏在劍刃上的爆炎瞬間發動,濃烈的煙塵與火燒味道撲麵而來。


    很顯然,藏匿於劍刃上的烈火,是一道殺招。


    隨後,孫長林以手捏印,拳如金剛,烏光閃爍,拳印似滿天飛雨,飄灑肆意。


    李漁不動,默默看著一道道拳影落在自己的靈氣防護上。


    他靜靜地凝視著一切,心裏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師尊。”蘇曉曉出言提醒道。


    “哎......”


    李漁身形未動,隻是一聲長歎,隨後,幹瘦的小老頭倒在地上,生機全無。


    漫天的拳印消失無蹤,整片天幕唯有一人站立在高空。


    “神靈的歎息?”蘇曉曉問道。


    “不是。”


    說完,李漁無言,注視著地上的那具屍體,不知道心裏在想些什麽。


    “師父!”


    “宗主!”


    台下百十弟子,親眼見到孫長林身死,本身便有的情緒在一瞬間攀升、爆發。


    對李漁的仇恨,也直接達到了頂峰。


    至此,雙方徹底變成了不死不休的局麵。


    隻要李漁還在一天,隻要嵐風穀還有一名弟子存在,這件事就不會終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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