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的市中心異常繁華,卻在最近各種事件的發酵下,顯得暗流湧動。不時出現大規模的停電,至於原因,金陵府自然會胡編亂造一番來混淆視聽。按照俞清的說法就是最近金陵天災人禍比較多,金陵府為了保證市場經濟平穩,會采取一些必要措施,以此來保護金陵的發展。


    當然,這話如果落到三日前的福將耳朵裏,定會叫他冷笑幾下。可是現在的福將坐在搶救室的門口,一動也不動。


    就在一天前,是福將眼睜睜地看著言塵被送進搶救室的。


    那個時候,言塵全身是血,皮影社幾乎人人負傷。


    據說,這還是老三老四拚死換傷才救下的言塵。至於穹老,除了殺得手下幾個大將外,還是讓他安然無恙地撤離了。


    從東海最好的醫院到金陵最好的醫院,僅僅用了一個小時,超過所有的交通工具速度,這之間,到底達成了多少交易猶未可知,隻是福將知道,眼前的言塵,從沒有受過如此重的傷勢!他心想道:若不是天明島做如此齷齪之事,言塵又豈會落到如此地步。若是金陵的豺狼虎豹不牽扯皮影社足夠的人員,又豈會導致這次行動人手嚴重不足?


    想到這裏,他不禁憤懣地將手中的杯子摔碎,驚得一旁守候的皮影社高手閃身出來查看。福將站起身來,雙手緊緊握住拳頭,裏麵攥著杯子的殘渣,滲出的鮮血染紅了整個手掌。他微微閉上眼睛,整個嘴角都近乎變態地下壓。


    過了好一會兒,眼看著鬥篷人仍跪在麵前,他才緩緩舒了一口氣道:“這幾日我不在金陵,淩煙戰況如何?”


    這幾日除了皮影社最頂尖的那一小撮人,誰都不知道福將去了哪裏,就連保護福將和言塵密談的護衛,在結束後也失去了對福將的聯係。現在說來,他是去金陵附近各地轉悠去了,至於去轉悠什麽,做什麽,誰也不知道。


    “稟告福將,最近小組賽淩煙一敗一勝,一場1:2憾負於西境一號種子,一場2:0拿下金陵二號種子,雖然小分上還處於小組第二,但是實際情況屬實不容樂觀。這其中怪屬下無能,天殤近日和淩煙決裂,不知所蹤。就連最能尾隨的老八都沒找到天殤的身影。再然後就是泠瑤神跡的狀態大幅度下滑,肆名教練不得已將二隊全部提了上來。”鬥篷人的聲音極其沉穩,從外表看根本看不出其麵容和體型。


    福將沒有出聲,默默咀嚼著這些情報,揮了揮手讓他離開後,站在依舊亮著紅燈的急救室門口,雙眼緊閉,就那樣站著,站的筆直。


    直到天明……


    今天是淩煙小組賽最後一場,隨著前兩天比賽落下帷幕,各個小組之間的爭奪已經來到了白熱化階段,但並不是所有隊伍都像淩煙這種出線形勢不明朗,其中不乏少數早早鎖定了出線名額,成功晉級八強。


    肆名率先踏入金陵體育場的大門,他的眼神中充滿了疲憊,幾乎是夜不合眼的狀態讓他的精力也來到了極限。淩煙從出道以來,就一直承載著他肆名重振麒麟的希望,當年是他在第一個賽季加盟麒麟,成為聯盟曆史最負盛名的黑馬,可是這次,他再次有了一種力不從心的感覺。


    淩煙的二隊,並不具有任何衝擊名次的能力。


    隊內的氛圍,也被壓迫到了穀底。


    在這種情況下,如果還有誰能發揮亮眼的話,就隻剩下曾經也是職業選手的淩夜了。今天,也算得上是淩煙的生死之戰。福將昨日迴來的時候給肆名發過消息,今天如果贏不了,雖然從紙麵上看,是可以計算小分進入八強的。但是很明顯,江南最強的一號種子鎖定了第一個出線名額後,金陵本地的二號隊伍會毫不例外地敗給西境的一號種子,以此來增加一個勝場。


    肆名昨晚心算了很多遍的分數,今天除了贏,再無別的出線可能性,今日一戰哪怕是1:2輸掉比賽拿到一個小分,依舊會在大場積分上敗給西境一號種子!


    這是不爭的事實,也是必爭的未來。


    肆名看著臉上依舊有淚痕的泠瑤,麵容陰晴不定的神跡,原本活潑現在顯得有點疲憊的十甫淩夜,以及還算正常的玩心。他的心慢慢沉了下去,這套陣容今天麵對江南的一號種子,恐怕毫無勝算可言。


    機械,重複單調的口號,就連早早準備比賽的二隊都有點顯得心不在焉。或許,這場比賽結束後,大家就要各奔東西,打掃前程了吧?他們的心裏或多或少對不曾出現在賽場的言塵有點疑惑,盡管小楠無意間已經分析了金陵這招陽謀,但如果今天再沒有站出來,恐怕淩煙戰隊就止步於此了。


    單挑賽,開始!


    兩邊教練站在台上互相握手,再緩緩分開,江南的一號種子的教練自然也不是泛泛之輩,他摸到了肆名手中的汗,也看透了肆名強撐著的笑容,他輕輕一笑,毫不吝嗇地派出了最強的選手。


    殊不知,這是一向謹小慎微的肆名第一次動腦筋,他派上了從不在單挑賽出場,但是卻如同言塵一般的大殺器——神跡。就算是在上一場戰勝金陵二號種子,淩煙也是前兩局拚了命的險勝,此刻每天都在連續作戰的情況下,派出神跡是唯一的也是不得不去做的解答。


    “你是單挑王,相信自己,去吧。”肆名幫著神跡整理了下袖口,沒來由地想起當時兩人深夜的聊天,看著神跡的背影喃喃道,“什麽時候能看到金陵的雨停呢。”


    神跡緩步走到台上,看著對手嚴肅的神情,平複了一下自己的心情——若是這個時候說不緊張那都是假的,他的眼神不禁又飄忽了一下最近顯得有些黯然神傷的泠瑤,兩人的甜言蜜語被他硬生生摁到在腦海深處,一咬牙關準備比賽,他難免自嘲一句,什麽心中無女人拔刀自然神哈哈哈。


    給我,拚命!


    坐在包廂裏的兩人麵色如水,看著這瘋狂的一切。近乎是變態般的對撞,卻每每都是神跡占據優勢,這不僅僅是前職業選手的強大,更是對細節的理解。神跡近乎苛刻的開槍方式,從不貪槍和掃射的打法,讓這把ak47成為真正的點射利器。最最重要的是,神跡幾乎一上來就是火力全開,完全不考慮自己體力的因素。


    似乎,曾經那個在世界杯一穿三的男人迴來了!


    兩人的臉色卻漸漸沉了下來,其中男子開口道:“這是不把自己的體力考慮進去的打法,看起來肆名是想要把神跡摁在單挑賽拿下第一分啊。”


    清脆的女聲迴應道:“沒錯,但是這樣淩煙戰隊還有人員調動打破這次圍剿嗎?如果是淩夜帶隊的話,我不認為爆破賽能夠完全把握拿下,而且他們現在的狀態極其不對,今天還是沒有看到那個打法暴力的小夥子天殤。”


    男子正是歸音戰隊的五十弦,女子則是副隊長齊錦瑟。兩人在小組賽對於淩煙戰隊的關注程度一次比一次高,似乎在默默彌補當年和肆名的裂痕。不過,他們並不奢求讓肆名知道罷了。


    “要跟肆名說麽?這樣打下去,淩煙會輸掉的。”齊錦瑟不禁喃喃道。


    五十弦卻阻止了她,緩緩道:“就算說了,淩煙也恐怕止步於此了。”


    不光是默默關注著這一切的兩人,更有金陵府不少巨佬在不斷盤算著這場比賽的勝算。第一場單挑賽,在神跡不顧自己近日來身體每況日下,頂著高燒爆發透支後,還是拿下了比賽。


    肆名看著緩緩走出比賽場地的神跡,緊緊地抱了一下他,然後把他交給了泠瑤,緩緩開口道:“別藏著掖著了,這場比賽如果我們贏不了,就真的要輸了。這是赤裸裸的圍剿。”


    眾人無話,但不是很理解藏著掖著是指的誰,難道在淩煙內還藏著什麽隱形大殺器嗎?如果有這種大殺器,為什麽不早點放出來?又或者說,那個被無限謾罵卻努力不影響戰隊比賽的言塵迴來了?


    小楠緩緩起身,不著痕跡地歎了口氣:“你欠我的,這場比賽。”


    “欠多少都行,隻要能贏。”肆名咬牙道,緩緩鞠躬,一鞠不起。


    眾人傻眼般看著小楠,隻有帝光似乎想到了什麽,不久前在荊州的時候,小楠好像就在烽煙網吧的門口無意間透露過一些事情,難道說,小楠哥真的是隱藏的殺招?


    “玩心,十甫,淩夜,泠瑤,上場吧!”小楠緩緩開口,整個的眼神裏猛地爆發出驚人的氣勢,這場爆破比賽,他們隻有一名前職業選手,況且二隊和一隊的磨合度實在是差距太大,如果想贏,就必須拚個人實力。


    對方可是,江南第一戰隊!


    爆破賽,淩煙登場!


    肆名有些淚崩,看著眼前神跡癱倒在椅子上,看著五人略顯決絕的身影,他第一次開始祈禱,收斂了笑容,默默祈禱著隊伍能夠贏下比賽。


    “一定,要贏啊!”


    另一邊,江南第一戰隊隊內。


    “記得嗎?這是咱們魚冰戰隊第一次出戰全國賽,當時咱們離開江南北上來到金陵的時候,整個江南府都來為我們送行,江南府府主還親自為我們剪彩,江南多風景,但也應該多人才,這麽久以來,沒有一支職業戰隊是正兒八經地從江南走出,現在,我們,不能輸!”隊長的聲音鏗鏘有力,整個戰隊隊員都笑著看向台上,他們這次不為了所謂的利益和金錢,他們也不管到底誰能出線,他們身為江南第一號種子,就肩負著整個江南的榮譽,他們,也有絕不能輸掉的理由!


    “隊長說笑了,咱們戰隊可沒有對麵那麽高的人氣。”


    “那咱們怎麽辦?打出來響當當的名氣就好了!”


    那就打!爆破賽,魚冰登場!


    擂鼓聲響徹天地,隻為了電競比賽裏永恆不變的目標——贏!必須贏!


    當然,福將依舊站在急救室外,距離言塵緊急搶救已經過去了十二個小時,按理說早已脫離了生命危險,但此時還在搶救。隻能說這次的傷勢恐怕超出了所有的預料,蛙人第一下從側邊襲擊擲出的長刀卡在言塵的肩頭,緊接著疾風驟雨般的斷刃唿嘯而來,在言塵身上砍出了超過十二道口子,尤其針對言塵的胳膊和神經,幾乎在皮影社高手支援過來之前,就已經將言塵砍成重傷,如果不是三號及時躍出飛踹,將蛙人驅離言塵身前,恐怕言塵的傷勢會更重一些!


    眾所周知,假如職業選手的手部出現問題,那對於他的職業生涯是致命的,尤其在細節上的轉腕和手指靈活性,都是職業選手缺一不可的東西。福將默默祈禱著,祈禱起碼言塵的傷勢不會影響到他的未來!這裏離金陵體育場尚遠,暫時聽不到那震耳欲聾的歡唿聲和呐喊聲,但他心裏更清楚——假如這次言塵不在,恐怕就真的不在了。


    就在這種希冀下,急救室的大門被緩緩拉開,危症的紅燈變成了象征著安全的綠燈,醫生緩緩開門,朝著福將點了點頭:“一切平安,無大礙,失血過多差點導致心髒休克,後麵內出血又堵塞了血管,如果再晚來一點恐怕真就性命不保。”


    聽到這裏,福將舒緩一口氣,緩緩放下手中拳頭,一屁股癱軟在椅子上。他雙手捂住臉龐,似哭似笑,一遍遍捶著椅子的表麵大口大口的地喘氣。


    “沒事,沒事就好。”


    恐怕就連福將的父親在這裏,都從沒見過如此失態的兒子。


    隨著醫生再次進入手術室,皮影社監視著急救室的鬥篷人突然現身,緩緩說道:“福將,還有一件事,我不知道當說不當說,剛剛經過醫生他們檢查判斷,言塵所受的刀傷,均下手有輕重,不像是殊死搏鬥。”


    這看似輕飄飄的句話,卻讓剛剛緩和片刻的福將腦袋轟的一聲炸開了,他心想道:這代表了一件事,那就是那些蛙人並不是奔著言塵的性命去的,如果不是言塵強行要穹老的項上人頭,蛙人甚至根本不會露麵?


    那,他們在圖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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