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室內煙霧繚繞,昂貴的灰色地毯上到處扔著煙頭和酒瓶。


    沈應霖推開休息室大門,被裏麵混合著的各種味道嗆了一下。


    皺著眉頭走到落地窗前,將窗簾拉開,窗戶打開,借著冷風吹散這股難聞的味道。


    躺在沙發上的人陡然被陽光刺到了眼,難受的嘟囔兩聲翻過身子,拿著抱枕蓋在頭上:“誰啊,一大早的擾人清夢,我這才睡了多久啊,能不能讓我好好睡一覺?”


    沈應霖走到沙發那兒,不客氣的踢了他一腳,“天天讓我戒煙,自己倒是躲在這裏抽的這麽狠?”


    難得見耿嚴這副狼狽不堪的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家破產了,落魄到躲在這裏借酒消愁,了卻殘生了。


    一聽是他的聲音,耿嚴一個鯉魚打挺從沙發上坐起來,隨意抓了抓睡成雞窩似的腦袋,抹了把臉問:“你怎麽來了,白家那群人都解決完了?”


    “名單上的人,一個不落。”沈應霖靠在沙發上,神情淡淡,“還有,白管家被人殺了。”


    “殺了就殺了唄,這種人死不足惜,指不定有多少仇家等著補刀呢。”耿嚴張大嘴打個哈欠,睡眼惺忪的問他,“接下來,你打算怎麽做?”


    “清算白家,將屬於我們的東西奪迴來。”沈應霖目光如炬,“我已經讓人走華程醫藥的合同,下周三你去交接一下,這家醫藥公司以後就是屬於你的。”


    “本來就是屬於我耿家的!”耿嚴激動的手指都在抖,他必須激動,“多久了,我等這一天可等了太久太久了。”


    沈應霖露出一個陰狠的笑容:“這才隻是開始,他們從我們手上奪走的一切,我都會一點一點的拿迴來。”


    煙抽的多了,嗓子幹啞的巨疼,耿嚴想伸手去夠桌子上僅剩下的那半杯紅酒。


    剛拿到手上,就被沈應霖拿走了,瞥了眼落在紅酒表麵的煙灰,“這樣的酒,你還喝的下去?”


    “解渴罷了!”耿嚴悶啞的應著,隨後靠在沙發上重新換了個坐姿,抬頭問他:“不說這個,你這個大忙人突然出現在我的休息室,應該不隻是來跟我說一聲接手醫藥公司的事吧?”


    這種小事隨便發個短信打個電話,再不濟差個人過來跑個腿兒的都行,何至於他這個高高在上的沈總親自過來知會他一聲?


    沈應霖麵無表情地看著他,過了會兒,低沉的聲音在滿是煙味、嗆人的空間裏響起:“他怎麽樣?”


    耿嚴隻覺得好笑:“喲,這都過去四五天了,你才想起還有一個人呢?”


    不知怎的,耿嚴覺得心口異常的不舒服,腦瓜子也嗡嗡的疼,他把這歸類於宿醉後遺症。


    沈應霖從不是個有耐心的人,問完了,沒有得到答案,也沒了方才的好脾氣,眼神跟著冷了下來。


    “哎呦開個玩笑,這麽兇狠的看著我|幹嘛,一會兒再給我嚇出心髒病來。”


    “沒死成,還活著!”耿嚴太了解這人了,也不敢再跟他打馬虎眼,扯起嘴角笑的有些難看,“多處刀傷不過傷口不深隻是劃開了皮肉,肋骨被打斷三根也接上了,腹部被刺了一刀導致失血過多,腦袋被打了一棍中度腦震蕩拍了片子沒什麽大問題,昨天醒了不到三小時又睡了,今天我還沒去看,還不知道什麽情況。”


    耿嚴一口氣,將楚亦瀾的現況都說了一遍,至於他身上那些棍子打出來的青青腫腫,也就沒必要匯報了,想來他自己也能看得見。


    沈應霖淡淡道:“命還挺硬!”


    耿嚴略帶諷刺地說道:“可不嘛,就靠那一口氣撐著了,稍微再鬆一鬆,估摸著就搶救不迴來了。”


    沈應霖冷漠的應了句:“知道了!”


    說完就往門外走,卻被耿嚴又叫住了。


    轉身,不帶溫度的眼神望向了他,“還有事?”


    “你不去看看他?”耿嚴壯著膽子試探著問他。


    “沒死就行!”


    耿嚴也不知道自己怎麽迴事,這幾天胸口一直憋著一口氣,看到他這麽冷漠無情半點不心疼的樣子,頓時有點氣不打一處來:“沈應霖,你要實在看不下那張臉,要不你把人給我吧。”


    聞言,沈應霖神色頓時變得狠戾起來:“你說什麽?”


    從沈應霖手裏搶人無異於虎口搶食,耿嚴也是腦子一熱,意識到說錯話趕忙又改口:


    “或者,你能不能對他稍微好點,這麽短短幾個月在鬼門關繞了這麽多圈任誰也吃不消,他身體消耗得太厲害,養傷速度跟不上受傷的,再這麽消耗下去就算是我也沒辦法救他。”


    沈應霖別有深意的看了他兩眼,“你不是也很討厭他,怎麽突然想起為他說話?”


    “我……”耿嚴臉色變了變,急忙辯解道,“我……我就是看他渾身是傷的太可憐了,你是沒看見,他那身上青青紫紫的,沒一塊好皮膚,他本來也……沒做錯什麽,不該有這樣的待遇。”


    “醫者仁心,是麽?”


    沈應霖麵上一片陰沉,深深地看了耿嚴一眼,轉身離開。


    沈應霖一走,耿嚴一腳將旁邊的垃圾桶踹翻了,裏麵的煙灰雪花似的飄了出來。


    耿嚴用力的往沙發上一坐,還是覺得煩躁,拿過旁邊的抱枕又狠狠的捶了幾拳,“我他媽這是怎麽了?”


    若以前想從沈應霖手裏要人,單純的隻是想解恨,隻是為了看到那張臉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那麽現在他又是為了什麽,他活的不耐煩了,冒著得罪沈應霖的風險去跟他要人?


    就因為學校門口的一個不值錢的笑臉?


    這笑臉還他媽的不是給他的?


    “md,老子真是瘋了!”


    歎口氣,身體靠著沙發躺下,雙手握成拳頭放在心口,抵禦著從想心髒裏傳來的那絲絲莫名的酸楚。


    路過楚亦瀾的病房,沈應霖還是停下了腳步,透過門上那扇小小的窗戶往裏麵看去。


    床上的人還掛著水,沒有醒來的跡象。


    頭上、手上……露在外麵的能看得見的地方都包著紗布,紗布上隱隱滲透出些許紅色,可見傷口還沒完全愈合。


    窗簾沒拉,金色的陽光灑落在男人削瘦的臉上,映的那張蒼白如紙的臉幾乎透明。


    等沈應霖再迴過神來時,已經站在病床邊上,並且把手放在了楚亦瀾剛恢複沒多久的右眼角上。


    病房裏明明很暖,楚亦瀾臉上的溫度,卻比他手指的溫度還要低。


    沈應霖愣神的注視著他,低聲喃喃道:“原來,你這顆紅色淚痣還能長出來。”


    淚痣顏色還不算太深,相信再過不久,那顆被他挖掉的紅色淚痣就會恢複成以前那樣。


    鮮紅、昳麗、魅惑、勾人!


    他手背上的青色脈絡明顯,手腕腕骨格外凸出,胳膊也細的嚇人。


    隻是幾天沒見,沈應霖卻覺得好似已經有一個世紀那麽漫長,眼前人的也隨著時光變換換了個模樣。


    今天早上也是突發奇想的就想過來看看,可如今看到人了,卻又覺得好似也沒那麽重要。


    他隻要活著就行了,隻要這張臉還沒有被毀掉就足夠了。


    至於其他,他並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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