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雪之夜,格外漫長,海橋灣上拉滿了黃色警戒線,警方將為白管家做事的人盡數抓捕,正銬著手銬,排著隊一一的被送上警車。


    沈應霖站在橋頭,遠遠凝望著還抱著粉色羽絨服蹲在角落裏的小姑娘。


    天真的兩個丫頭,起初還以為是因為她們在橋上私自燃放煙花,才導致這麽多警察過來抓她們。


    殊不知這裏還沒有被劃入城區內,煙花禁燃令在這兒也不起什麽效用。


    得知這裏有兇惡的歹徒後,其中一個丫頭更是被嚇得花容失色,害怕的失聲痛哭。


    唯獨抱著羽絨服的那個女孩兒,明明害怕的要死卻還要強裝鎮定,邊哭著邊去安慰自己的朋友。


    不愧是楚亦瀾撫養長大的孩子,愚蠢又倔強這方麵跟他都是一模一樣。


    黑色風衣上落滿了一層雪花,指縫間的煙從點上開始到快燃燒結束,始終沒有吸上一口。


    聽到腳步聲,沈應霖從宣晴身上收迴目光,“情況如何?”


    “整個海橋灣已經搜遍了,但這裏太過老舊,巷子首尾相連,交錯複雜,還得找上一段時間,不過天亮之前肯定能找到。”


    “我們這次與警方合作的非常順利,白家的人幾乎全部都被捉拿歸案,隻剩下一個身受重傷的白管家還在逃。”


    喬亦上前為他撐著傘,看了眼還抱在一起的宣晴、柳霜:“柳修承也在趕來的路上,約莫還有半小時就能夠抵達。”


    “楚亦瀾呢?”沈應霖轉身望著停在岸邊的那輛巨型客輪,眉目冷硬如堅冰,“他怎麽樣?”


    “耿嚴已經帶著人去了醫院,應該……”


    喬亦也不敢確定,畢竟當時楚亦瀾渾身的血,也沒人下車檢查,“有耿醫生在,應該不會有什麽大問題。”


    壓下心頭越來越強烈的異樣感,沈應霖沒再說什麽。


    見警察廳劉廳長過來,喬亦自覺地往後退了一步,將位置騰出來更方便他們二人說話。


    劉廳長憤懣道:“真是沒想到白家打著開藥廠的名頭私製毒品,竟然還將這些毒品塞到孕婦的肚子裏試圖運出去,這次真是多虧了你們的情報網,我們才能在第一時間趕到,成功搗毀了他們的製毒廠,否則不知道還有多少人因為白家家破人亡,你可算是這次行動的首要大功臣啊。”


    被解救的婦女們正害怕、不安,哭著喊著從那艘客輪上下來,同時,還有緝毒隊的人正在將船上的毒品運下來。


    這條不算繁華甚至可以說無人注意到的海橋灣,整片又老又舊的巷子底下竟然還藏著一座無人知曉,蠶食人命的製毒廠,讓這一向蕭瑟老舊的老城區今天晚上算是熱鬧起來了。


    這次沒有沈應霖的情報網幫忙,恐怕很難知曉這製毒廠可謂就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運行,所以劉廳長還是很感激他的。


    “劉廳長說笑了!”沈應霖眉目不動,毫無笑意地勾起唇角:“我與白家的恩怨您應該最清楚,我做這些又是為了什麽您也清楚,沒必要給我戴這頂高帽。”


    “你因家仇出手是不錯,但若白家沒有作奸犯科,違法亂紀,做了這麽多傷天害理的事情,也不會讓你抓到把柄,找到機會報仇,說到底他們還是敗給了一個‘貪’字。”


    劉廳長表情複雜的看向他,幾分鍾後,還是發出了一聲沉重的感慨,“白家已經落網,這麽多年過去了,該放下的就放下吧。”


    “您明知,不可能!”本來還算禮貌的聲音頓時冷了不下十度,沈應霖漆黑的雙眼隱隱發暗,“他們還在逍遙法外,沒有遭到報應。”


    他想,這麽對待楚亦瀾,或許有一天,他也會遭到報應吧,但那又如何呢?


    楚亦瀾隻是個沒有背景的普通人,普通的再不能普通了,他又能掀起什麽風浪?


    這個時候,他想的不是如何對付另外兩家,而是在想一個不相幹的普通人,這本就不正常。


    身體僵了一下,還是很快反應過來,將那些不該有的情緒從腦海拋出去。


    “白家有這一天是咎由自取,可是另外兩家……”


    劉廳無可奈何,長長的歎了口氣,“我還是那句話,沈家這樁案子時隔太久,沒有證據你什麽都證明不了,如果有一天你能拿著足夠的證據,或者證明另外兩家違反了法律,你可以來找我,我自然也會秉公辦理,但是……”


    看到沈應霖腰間露出的槍袋,劉廳長語重心長的說了一句:“我千辛萬苦把你送出去訓練,把你培養成精英中的精英,我不希望你為了仇恨把自己逼上絕路,做了一些違反法律的事,我更不希望有一天會是我親手為你戴上手銬,明白麽?”


    沈應霖轉身向他微微頷首,淡淡道:“劉叔,你放心,不會有那一天。”


    “那就好,那就好!”劉廳長拍了拍沈應霖的肩膀,看著他,唉聲歎氣的走了。


    邁巴赫停在橋頭上,柳修承正在跟警方說著什麽,得到允許後,他從車上下來迅速跑向了那兩個受到驚嚇的女孩子。


    柳修承將柳霜緊緊的抱在一起,而宣晴卻隻是紅著眼,忍著哭站在旁邊,看上去孤孤零零、可憐巴巴的。


    劍眉之下的眼眶中淬著冰冷的光,沈應霖從柳修承身上移開目光,將視線落在宣晴身上。


    他想,如果這時候楚亦瀾在,那小姑娘也會被自己最愛的哥哥抱在懷裏安慰著,應該也不會被嚇成這樣,他將自己的風衣脫下來扔給了喬亦,“給那丫頭送過去。”


    “啊?”沒反應過來的喬亦吃驚的看著沈應霖離去的背影,看到宣晴後,他笑了笑,抓緊了手裏的風衣,“好的,沈總!”


    漆黑的巷子裏到處都是腳步聲,白管家捂著被槍打到的傷口坐在地上喘息著,“都怪那賤|人,若不是他,我也不會落到現在這個下場,白家也不會變成這樣。”


    大腿傳來的劇痛讓他忍不住的仰起脖子重重的唿吸著,想著先緩口氣,再逃出去。


    因製毒廠就在這兒,他熟悉這裏的每一條巷子,所以才能那麽快追到那個假貨,也能躲避警方和沈應霖的人躲到現在。


    倏爾,鼻腔裏的血腥味兒被一股甜膩的味道替代,這味道像是蛋糕店裏那種廉價奶油的味道。


    輕淺的腳步聲響起,白管家警惕的舉起手中的匕首,“誰?是誰在那兒?”


    “哎呀,這裏還有人呢?”來人一副受到驚嚇的樣子,他將手機的手電筒打開,連忙捂著嘴,驚恐的喊道:“咦惹,怎麽流了這麽多血啊,大叔,你沒事吧?”


    白管家上下掃視了來人一眼,除了長得比較精致外,全身上下都非常的普通,臉上還沾著奶油,看著也不像是警方或者沈應霖的人,倒真像是個過路的。


    “小夥子,我跟你一樣都是過路的,沒想到遇到了警方抓捕賊人,被誤傷了。”


    白管家一本正經的開始胡說八道,“你能不能送我去醫院啊,我很有錢,我可以給你足夠的報酬。”


    “錢?”一聽到這個字,柳宴雙眼瞬間亮起了光,他急忙蹲到白管家麵前,“真的?我有很多弟弟妹妹,需要很多錢去養活,我把你送出去,你能給我多少錢啊?”


    “多到你用不完!”白管家滿眼鄙夷,剛動了下,傷口卻流了更多的血,“你別廢話了,再耽擱我就死了,我一死,你一分錢都拿不到。”


    眼下,也隻能將唯一的希望寄托在這個卑賤下等、見錢眼開的窮小子身上了。


    柳宴激動的眼含熱淚,“沒想到我走個夜路還能遇到有錢人,真是天上掉餡餅了,我這就送你出去哈。”


    “來來來,大叔,你輕一點哈,千萬千萬別拉到傷口了。”


    柳宴把手搭在白管家的肩膀上,裝模作樣的要架著他站起來。


    就在白管家把胳膊搭在他肩上的時候,柳宴雙眼寒芒一閃,奪過白管家手中的匕首猛的插|進了他的心口,還一手捂著嘴害怕的不成樣子:“哎呀,真的太不好意思了,我本來想割開你喉嚨讓你死的輕鬆點的,沒想到你嘴巴這麽賤,我反而不想讓你死的那麽容易了,還是得讓你多疼一會兒。”


    “你……你……”血從白管家嘴裏不停地冒出來,他伸手想要去抓柳宴,卻被柳宴一把按住腦袋撞在牆上,他隻能死死的瞪著柳宴,“你是誰,為什麽,殺我……”


    “為什麽?”眼底湧現出譏笑,白玉般精致的臉上布滿了森冷的殺意,細嫩修長的手緊握著那把奪命之刀,“我找了他那麽久,你卻差點要了他的命,你說為什麽?”


    “你是那個賤|人的……朋友?”


    “不,我們是親人。”柳宴非常好心、非常善良的為他解釋著。


    “所有傷害他的人,我都要讓他付出代價,殺個雜碎算得了什麽?”目光一轉,眸子猩紅,將匕首又插|進了幾分,柳宴咬牙切齒道:“再者,你們手上沾了多少楚家人的血,你們殺的人還少嗎?”


    白管家視線渙散,嘴裏還在低喃著:“楚家……楚…越……”


    “沒錯,我也是楚家的人呐。”柳宴露出右手腕猙獰的陳年疤痕,冷冷道,“記住,我叫楚明川,是來為他們報仇,找你們索命的楚明川,這下你可以安心的去死了。”


    語調輕佻,刀光淩厲,眼睛幾乎眨也沒眨的劃開了白管家的喉嚨。


    柳宴看著被喉嚨噴血,死不瞑目的人,嫌惡的仰天長歎出一口氣:“晦氣,怎麽偏偏在這麽好的日子裏見了血呢,還弄髒了我唯一的一身好衣服,這可是我為他生日特地穿上的呢。”


    撣了撣沾到身上的血,柳宴伸了個懶腰,仿佛一切都沒發生過似的晃著被血染紅的匕首,哼著歌兒轉身悠哉悠哉的離開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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