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他們聊天,聽著他們語氣的怨與恨,喜與狂,以及時不時掃視在自己身上那仇怨的目光,楚亦瀾再傻也能猜出他們的意圖。


    這頓飯明著是沈應霖為了慶祝扳倒白家設的飯局,暗地裏卻是為了讓自己的合作夥伴去羞辱與白朔雁長得相同的人罷了。


    從他們口中得知,有幾次白老爺子故意裝病想要逃離,是耿嚴去監|獄為他治的病,又將人扣在監|獄裏,治病過程有沒有做手腳怕是隻有他們自己知道了。


    楚亦瀾全程麵無表情地聽著他們說什麽白老爺子受不了監|獄裏的‘優待’,每天氣得跳腳,說到白老爺子的慘狀笑的挺開心的。


    就連沈應霖那萬年不變的陰冷冰山臉,都難得因為這個‘笑話’有了些許興奮的弧度。


    什麽樣的人結交什麽樣的貨色,沈應霖本就不是什麽好人,身邊的朋友能有好人才叫怪事。


    楚亦瀾沒空去理會他們的幸災樂禍,注意力都在越腫越厲害的手指上。


    滿腦子想的是這頓飯什麽時候能吃完,他什麽時候能去醫院。


    手指痛的幾乎已經沒什麽感覺了,真怕時間長了會影響手指的靈活度。


    “那老東西作惡多端,害死了那麽多人,活該有這樣的下場。”


    耿嚴說的咬牙切齒,恨不得親自上前將他千刀萬剮似的,說完特地看了一眼楚亦瀾的表情,妄圖從他臉上找出一絲絲變化。


    沈應霖抬眸間看到耿嚴目不轉睛的盯著楚亦瀾看,本來還算溫和的眸子忽然湧起一股無名怒火,“行了,笑也笑了,罰了罰了,今天就到此為止吧。”


    “這就結束啦,我還沒喝盡興呢。”


    耿嚴重新倒了杯酒,站起來晃晃悠悠的走到楚亦瀾身邊,‘啪’的一聲將酒杯放到他麵前,酒水噴濺在雪白的袖子上,楚亦瀾動也沒動一下。


    “等找到白朔雁,你也就沒什麽用了……”


    耿嚴伸手捏住了楚亦瀾的下巴,強行將他的臉扭向自己,“沈總若是滿足不了你的欲|望,不用客氣,你可以來找我,我有很多金主都可以介紹給你。”


    “耿嚴,你喝多了。”


    蘇讚眼瞅著沈應霖臉色越來越差,非常有眼力勁的站起來,“接我的車也到了,我們一道走吧,正好我還有點事要跟你商量。”


    耿嚴又在楚亦瀾臉上趁機摸了一把,猩紅的目光在他眼角處新長出的粉肉上停留了會兒。


    他冷笑一聲,拍拍楚亦瀾的肩膀,最後才看向蘇讚:“好啊,談談接下來的合作吧。”


    蘇讚起身看向沈應霖,“沈應霖,多謝你今天的款待,沒什麽事我們就先走了。”


    沈應霖麵色陰沉到了極點,微微點了下頭,算是聽到了。


    耿嚴又將整個身子靠在楚亦瀾身上,端起那被晃灑了一半的紅酒仰頭喝了下去,猛地將高腳杯摔到了地上。


    蘇讚過來拉耿嚴時看都沒看楚亦瀾一眼,徑直的把耿嚴那醉鬼拉走了。


    耿嚴起身時,楚亦瀾聽到了從他口中說出的那句:“我也能包|養你,我的活兒可不比沈總差,保證讓你欲|仙|欲|死。”


    隨著大門‘砰’的關起,包間裏隻剩下沈應霖、楚亦瀾二人。


    沈應霖略有深意的看了楚亦瀾一眼,銳利的眼神幾乎可以刺穿人的靈魂,他冷冷道:“看不出來你有幾分魅力,耿嚴不止一次兩次問我要你。”


    楚亦瀾目光冷冷的,帶著嘲諷的嘴角衝沈應霖揚了起來,“他不過跟你一樣,都痛恨這張臉,想要找個宣泄口,利用各種手段從這張臉上看到痛苦、絕望的表情罷了。”


    “把你叫來,本就是為了讓他們發泄,看得出來他們討厭你討厭到了極致。”


    楚亦瀾無所謂的輕笑:“那是他們的事,我沒必要因為別人的討厭而陷入自我懷疑,給自己找一些不必要的煩惱。”


    沈應霖聞言,雙眼一沉,抿了口紅酒,“越州已經被我們的人徹底封鎖,找到白管家也是遲早的事,找到他以後,白家就隻剩下一個逃亡國外的白朔雁。”


    “找到他之後呢?”


    楚亦瀾清冷而淡然的嗓音漫不經心地問:“你會把人交給他們,還是會自己偷偷藏起來慢慢折磨?”


    沈應霖這麽愛那個白朔雁,必定是舍不得將人交出去的。


    所以,今天把他叫來應該是還有另外一個目的。


    哪怕這個目的楚亦瀾並不願意多想,更不願意接受。


    沈應霖雙眼閃過一絲寒光,黑寶石般的眼睛清澈而犀利地盯在楚亦瀾臉上。


    注視片刻,他說:“找到之後,我會讓人去為楚亦瀾辦一張死亡證明,從此以後這個世上不會再有一個叫做楚亦瀾的人。”


    手指不小心撞到桌邊,楚亦瀾也因此臉色煞白,緊咬著嘴唇直到嘴裏出血。


    縱然不願意承認,不願意猜測,這個絕情的男人一句話就足以打碎他所有的幻境。


    好看的唇角勾起一抹諷刺的冷笑,楚亦瀾站起來,抬眸冰冷的注視著旁邊的人:“沈應霖,我不是玩具,也不是可以交易的貨物,我可以作為楚亦瀾的身份死去,卻絕不會以‘白朔雁’的身份成為別人的玩物。”


    一張死亡證明隻能讓楚亦瀾從這個世上消失,卻無法讓楚亦瀾成為隨便交易的商品,隻為了幫助一個他不曾認識,從未見過去的陌生人去抵擋、承受來自旁人的恨與怒。


    在沈應霖將他送出去的那一刻開始,他們之間的不平等交易就算結束,而他也可以選擇以‘楚亦瀾’的身份了卻一切。


    屆時,即便沈應霖再怎麽用宣晴、宣瑜威脅他也是於事無補。


    沈應霖漆黑的眸子隱隱發暗:“提前知道自己的結局,我以為你會哭著喊著,甚至會跪下來求我放過你。”


    為什麽這張臉總是露不出一些他想看的神情,即便說出這些話,他的表情總是淡漠的、冰冷的、沒有表情的……


    “這個結局我不願意接受,卻又不能不接受,因為我始終不是沈先生放在心間寵愛的那個人。一個替身,除了交易的價值外,似乎也沒什麽多餘的用處。”


    哭著喊著求著,那絕對不可能發生在楚亦瀾身上。


    “既然如此,求與不求又有什麽區別呢?”


    楚亦瀾可以為弟弟妹妹被迫留在沈應霖身邊丟掉尊嚴、失去自由、成為關在籠子裏的雀鳥,卻絕不會為了自己苟活承受他人的胯|下之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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