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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朔金大舉進犯,現已經駐紮在潼關外。”


    “陛下,如今大將軍年老病重,當務之急必須選定領兵之人。”


    丞相林願走上前,語氣凝重的說道。


    “丞相以為誰能領兵?”


    林願拱手鞠躬道,低著頭,寬大的衣袖遮蓋住他的半邊臉,晦暗不明的目光被極力隱藏,


    “臣以為,太子最為合適。”


    “太子?”皇帝眉頭微皺,沉著一張冷漠的臉盯著林願。


    “為何?”


    林願是三皇子的親舅舅,竟然在朝堂上舉薦太子,這葫蘆裏究竟耍著什麽把戲。


    他有些看不懂了。


    “北幽二十年前便打了敗仗,休養生息如此長的時間,如今正需要重整士氣,而且太子初立,正需要有軍功在身上才能更好的立足。”


    “此次便是最好的時機。”


    眾位大臣也紛紛附和讚同林願的想法。


    …………


    “三皇子可是你的親外甥,你竟願意把這掙軍功的機會給太子。”


    眾人退去,空蕩的大殿之中隻剩下皇帝和林願兩人。


    皇帝目光帶著探究,直直的盯著林願,想要看出個所以然來。


    林願昂首挺胸,目光落在皇帝腳下的台階處,緩緩開口,


    “先國後家,臣先是陛下的臣子,才是盛兒的舅舅。”


    皇帝似乎是相信了林願的說辭,擺了擺手,


    “迴去吧。”


    林願行禮退下,走到大殿外時,便看見等在門外的延離珩。


    “太子安。”


    “丞相亦安。”


    兩人客套的寒暄了一句,便匆匆走過彼此身旁。


    林願仰起頭,看了一眼天,湛藍的天空沒有一朵雲,偶有雁群飛過。


    “也不知道是對是錯……”他長長的唿了一口氣,輕輕搖了搖頭。


    林願輕輕掀開衣袖,一條紅色的手繩係在手腕上。


    手繩的顏色暗淡,瞧著已經有許久的年份了。


    眼裏閃過一絲傷神,他輕聲歎息,手顫顫巍巍的把手繩蓋好,無奈的垂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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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舅舅,連你也背叛我?為什麽推舉他去!”


    延離盛歇斯底裏的怒吼道,用手用力捶打著桌麵。


    哢嚓一聲------桌麵出現了一絲裂縫。


    林願輕輕搖了搖頭,無奈的歎了一口氣,


    “盛兒,你總是這般心浮氣躁,沉不下心來。”


    他動作輕柔的拍了拍延離盛的肩膀,安撫著,


    “這般是成不了大事的,你現在需先學會靜氣。”


    延離盛卻是一點都聽不進去舅舅的話,隻覺得舅舅已經站在了延離珩的那邊,他的眼眶一片猩紅,布滿了紅血絲。


    他的手緊緊抓著衣角,止不住的顫抖,


    “舅舅,是餘蘊求你幫延離珩的嗎?你還不下那對母女嗎?”


    他一句一句的質問著。


    林願的手一僵,臉上的表情也逐漸凝固,


    “你……在說什麽……”


    延離盛輕笑了一聲,“我說什麽舅舅很清楚不是嗎?”


    “外人皆以為舅母去世,舅舅不再續弦是因為愛她愛的入骨,實際上呢……”


    他笑出了聲,“舅舅愛的是有夫之婦!”


    “女兒不是個好東西,原來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她母親也不是個好東西……”


    啪------林願的巴掌落在延離盛的臉上。


    兩人皆愣在原地。


    “盛兒舅舅……”林願的手指蜷縮,愧疚不已的看著延離盛。


    “舅舅……你也不要我了……”


    延離盛的眼裏滿是絕望。


    “盛兒!”林願抓住延離盛的手腕想要解釋,卻被延離盛用力扯開。


    林願看著延離盛跑開的身影,無力的跌坐在地上,揉了揉太陽穴。


    盛兒這孩子,活的太過於偏執,隻相信自己所認為的。


    為什麽當眾舉薦延離珩說他沒有私心,也不是這樣。


    最好的人選不止延離珩,可以是盛兒,可以是其他皇子,這對於哪一個都是立功的機會。


    選擇延離珩,大概是因為不想孩子們重蹈覆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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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日前。


    “殿下想要說什麽?”林願不禁疑惑問道。


    天黑了還將他約出來,說是要帶著他看一樣東西。


    林願和延離珩站在橋上,望著水麵。


    水麵上漂浮著數十盞河燈。


    “丞相可知這裏是京城裏有緣的姻緣橋?”延離珩往前走了幾步便停了下來。


    “不知。”


    一些記憶卻湧上心頭,他的手指微微蜷縮,低垂著眼眸。


    延離珩翻開一個個木牌,找到了寫著林願和蕭雲翩的木牌。


    木牌上的字跡早已經斑駁,有些模糊,隱隱約約還是能夠看清。


    “丞相嘴上說著不知,可這木牌上卻寫著丞相的名字。”


    他取下木牌,念著木牌上的字,


    “林願……蕭雲翩……”


    林願的眼裏一閃而過的慌亂,又極力隱藏,聲音淡淡,


    “不過是年少時的一些玩笑罷了。”


    延離珩聲音裏帶著些疑惑,嘴角揚起一抹淡淡的弧度,


    “年少時的玩笑麽?”


    他張開手,東西從手中脫落。


    林願瞪大雙眼,飛撲過去,想要抓住,卻落了空,眼裏的情緒翻湧。


    “丞相如此在意這個麽?”延離珩笑著將木牌遞到林願麵前。


    林願這才反應過來,延離珩剛剛的試探,丟進河裏的根本不是那塊木牌。


    “太子究竟想做什麽?”林願似乎是認命一般,語氣無奈問道。


    延離珩拱手,他在林願震驚的神情中鞠了一躬,聲音誠懇,


    “求丞相幫忙。”


    “臣又能幫殿下什麽?”林願望著不遠處,目光不禁落到了一個女子身上。


    那裏其實站了兩個女子,他的目光一眼便認出其中一個是蕭雲翩。


    延離珩順著林願的視線看過去,目光不禁落在了餘蘊身上,嘴角不由自主的上揚起一抹淡淡的弧度。


    母妃曾經跟他說過,姨母曾經讓丞相將木牌丟掉,可那日他和蘊蘊來姻緣橋掛木牌,卻無意見到寫著姨母和丞相名字的木牌。


    百姓常說,隻要這姻緣木牌還掛在姻緣橋上,那兩人的緣分便不會斷。


    “我想娶餘蘊。”延離珩緩緩開口,眼裏的愛意洶湧泛濫。


    “丞相抵抗不了命運,娶不了想娶的人,如今命運壓在我的身上,我想掙脫命運,娶到心愛的人。”


    林願的眼裏閃爍著星星點點的淚光,久久才吐出一個字,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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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臣們舉薦你領兵,你是如何想的?”


    皇帝一手撐著側臉,目光若有若無的落在延離珩身上。


    “兒臣願意。”延離珩眼神堅定,對著地上磕了一個響頭。


    “兒臣鬥膽,想與父皇談一個條件。”


    皇帝眼裏一閃而過的震驚,好奇的看著延離珩問道,


    “什麽條件?”


    這孩子如今真是長大了,翅膀硬了,已經敢和他講條件了,他倒是想聽聽。


    “兒臣請旨,降服朔金後親征其他五國。”


    皇帝一怔,瞳孔瞬間放大,站起身來,急步走到延離珩麵前,微微彎著腰,望著延離珩的眼睛,


    “你說什麽?”


    延離珩直視著皇帝,眼神堅定,


    “我說,我要親征各國,讓天下一統,普天之下皆是北幽國土。”


    “那你的條件呢?”皇帝不免好奇起來,微皺著眉,目光滿是打量,


    “莫不是為了餘蘊?”


    延離珩嘴角抿成一條線,“是。”


    “若是我將天下一統,是不是就能證明並不是非要娶天生鳳命才能做到?”


    皇帝沒有說話,答案卻不言而喻。


    這樣當然能夠證明。


    “到時候懇請父皇準許,立餘蘊為太子妃。”


    蘊蘊不該受這些委屈,她就應該成為天底下最尊貴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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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表哥!”餘蘊一把抱住延離珩。


    延離珩身穿銀色的鎧甲,溫柔的看著餘蘊,手指輕輕擦拭著餘蘊眼角的淚,


    “這麽大了還哭鼻子。”


    餘蘊的眼眶泛著紅,眼裏染著薄薄的霧氣,讓人的心瞬間軟了下來,


    “真的不能帶我去嗎?”


    延離珩屈著膝,和餘蘊平視,輕輕揉了揉餘蘊毛絨絨的腦袋,


    “戰場上刀劍無眼,我怕護不住你,你在京城等著我,我一定會快些迴來的。”


    餘蘊嘟囔道,


    “那表哥一定要快些,不然我就不等你了。”


    延離珩的嘴角不由自主的上揚,輕輕捏了捏餘蘊的臉頰,


    “蘊蘊不會的。”


    蘊蘊一定會等他迴來的。


    …………


    “人都已經走遠了,還在瞧什麽?”鏡黎走到餘蘊身旁,順著餘蘊的視線看過去。


    城牆處的風有些大,卷起少女的發絲。


    餘蘊的發絲輕輕拂過鏡黎的臉龐,帶著一陣淡淡的清香。


    像是花香,鏡黎也不太確定。


    餘蘊偏過頭,目光淡淡的瞥了一眼鏡黎,


    “那裏有一麵紅旗,紅旗旁邊便是表哥的位置。”


    “先生。”


    “你很久沒喚過我先生了。”鏡黎目光不禁落在餘蘊的側臉。


    此時此刻竟然覺得彼此很陌生,他好像突然不了解餘蘊。


    “你知道我喜歡你,對吧。”


    餘蘊語氣平靜,像是千帆曆盡過後再迴憶往事,將一切都看的不那麽重要了。


    “嗯。”鏡黎聲音低沉,應了一聲。


    他不傻,可是他一直在裝傻。


    怎麽會感受不到呢?太陽光灑下的時候,哪怕再冷,也總能感受到溫度,總能窺見光亮。


    鏡黎的心此刻像是被人緊緊揪住一般,沉悶的有些喘不上來氣。


    一旦人可以很輕鬆的說出藏在心底很久的那句話,那隻能說明這個人已經不在意了。


    換句話說,已經放下了。


    餘蘊雙手交疊,額頭輕輕觸碰著手背,深深的彎下腰,


    “先生這些年來的教誨,餘蘊感激不盡,在此叩請,蒙謝師恩。”


    這一拜,將餘蘊年少時的愛慕通通化為烏有,徹底斬斷對鏡黎的一切情愫。


    種子悄悄的長出了芽,慢慢的,長成了大樹,卻用斧頭一點一點的砍斷枝丫,砍掉樹幹。


    “我還欠你一個願望,一直都作數。”


    餘蘊嘴角帶著一抹冷漠疏離的笑,禮貌性的點了點頭,


    “但願不會有用上的時候。”


    用上願望隻能說明,她遇到了她無法依靠自己解決的問題。


    如果是這樣,她情願用不上。


    鏡黎卻從餘蘊的眼裏察覺到了一絲的失望。


    餘蘊不相信他說的那個願望。


    他看著餘蘊的身影越來越遠,伸出手想要抓住什麽。


    毫無意外的,一股風從掌心溜過。


    終會是落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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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要放手了,何必去和國師說這些話呢?”餘母輕輕的梳理著餘蘊的頭發,看著鏡子的餘蘊,嘴角不由得彎了彎。


    她的女兒,是天底下最漂亮的女娘。


    “娘親,你瞧不出來麽?他也喜歡我。”餘蘊低垂著眼眸,輕輕卷起一縷發絲。


    手指輕輕撫摸著自己的麵龐,鏡子中的自己已經變得越來越陌生。


    餘蘊的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緩緩開口,


    “我就是要讓他永遠記住我。”


    “一入宮門深似海,這條路不好走,娘親心疼你。”


    餘蘊挽著餘母的手,輕輕的靠在餘母的肩膀上,


    “娘親,我沒有選擇了。”


    “此刻我才有些懂了年幼時鏡黎說的話,”


    “要擁有權力才能夠掌控自己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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