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身處血霧。


    對於方山嶽而言,不過是隔了一個無形的霧氣,能夠看到外麵所發生的事情。


    古硯塵那番無聲之語。


    他看到了。


    那隱藏在內心最深處的秘密。


    也在此刻。


    暴露在了臉上。


    方山嶽目瞪口呆且難以置信的望著古硯塵。


    種種情緒湧現而出。


    他不敢信。


    自己隱藏的如此之好,幾乎沒有任何遺漏。


    他是怎麽可能知道的?


    等等……


    會不會是自己多想了?


    古硯塵的意思是,自己要完成他們二位的遺願?


    對!


    很有可能。


    然而。


    古硯塵張口。


    那無聲之言,再度脫口而出。


    “大周儒聖,還活著!”


    短短七個字。


    驚得這位大周文壇之首,先前內心深處的僥幸,以及好不容易壓製的恐懼,徹底傾瀉開來,無法抑製。


    致使方山嶽雙腿一軟,身體朝後倒去,好在身旁人間仙,手疾眼快,一個箭步上去,攙扶住了他,低聲道:“大人,找機會,前往諸公麵前,尚有活路可走……”


    兔死狐悲。


    語落。


    方山嶽抬頭,大喊一聲。


    “方十七,別糊塗!”


    雖姓方。


    並無血緣關係。


    雖無血緣,勝似親人。


    方十七頭也不迴,邁步迅出,眼前血霧迅速在他手中凝聚,形成了一把蝕骨銷魂的血劍,劍身布滿了倒刺,不似尋常物。


    此劍一出。


    那刺鼻的血腥味,彌漫在天地間,劍意爆發開來,陣陣宛如厲鬼哀嚎的劍吟,迴蕩在天地間。


    諸公抬眸一看。


    整個相府上空,僅在頃刻間,就被殺意所覆蓋,殺意漩渦吞噬四方,周遭的建築根本承受不住,摧毀成了碎沫,飄散在空中。


    殺意還在向外蔓延。


    風起雲湧。


    這殺意蘊含天地之力。


    不少人麵對這滔天威勢,被逼的站立不穩,眾人不斷被逼退,甚至連眼都睜不開了。


    武侯見狀。


    他自然不可能讓攻勢,朝著外麵所彌漫, 這可是內城,所生活的人都是達官權貴,亦或世家門閥。


    武侯低吼一聲。


    “起軍陣!”


    “砰砰砰!”


    黑龍軍魂起。


    軍魂萬丈大小,隻是輕輕一掃尾,便是隔斷了破壞的傳播,免得驚擾聖駕。


    昔日的他。


    隻不過萬來人。


    現在。


    他掌控著南北軍全軍。


    龍魂鎮四方。


    人間仙,可輕易屠殺。


    ……


    府中。


    這一劍的力量,已經是毫無克製,彰顯出屬於人間仙的真正力量。


    若無南北軍在此。


    方圓數幾十萬米。


    早已經淪為一片廢墟。


    此劍即將朝古硯塵襲來,索取命門。


    老狐狸和阿青,一個喝著小酒,一個滿是擔憂的看著,不敢有絲毫大意。


    古硯塵依舊從容。


    規則無用。


    此劍。


    不!


    他看似劍。


    實則並不是。


    故意用來迷惑古硯塵的。


    血劍即將落下。


    古硯塵輕微搖頭。


    “倒是個人才,隻可惜走了一個邪路。”


    古硯塵動手了,勾動法相。


    徒然。


    “轟隆隆!”


    虛空震顫。


    那原本消失的帝威,再次湧現而出,並伴隨著天地湧現一道白光,好似天門裂開縫隙,九龍仙聖帝尊誅魔法相,顯現當空。


    那是一種無法形容的帝威,淩駕於九天之上的仙聖之威,降臨而下。


    帝尊仿若神祗。


    九龍仙聖帝尊誅魔法相屈指一點,一條九霄神雷所凝聚而成的雷劍,裹挾雷霆之威,直落而下。


    “咻!”


    “砰!”


    方十七渾身雞皮疙瘩冒起,卻仍舊不退,知道這是唯一擊殺古硯塵的機會。


    然。


    雷劍並非斬落,在空中炸開,雷霆咆哮,震碎四方,方十七措不及防當場震飛,砸入了廢墟之中。


    “……”


    法相現。


    天地驚。


    古硯塵一指點出。


    九龍仙聖帝尊誅魔法相也是做出了這個動作。


    法相指尖紫光一閃,雷龍一劍,憑空形成。


    九龍仙聖帝尊誅魔法相,也蘊含了雷!


    再度從天斬下。


    “轟隆隆!”


    直入廢墟中。


    方十七還未從廢墟中爬出,便隻有一聲悶哼聲響起,接下來再也聽不到任何聲響。


    “唿唿唿!”


    法相並未持續多久。


    四五息間,消散了。


    唯有那殘留在天地的帝威,證明了這尊法相的存在的痕跡。


    諸公親眼目睹。


    無一例外。


    皆是驚恐萬狀。


    他們此刻的心情非常複雜,因女帝的關係,有一道微不可察覺的安全感,又因古硯塵的身份,卻又感到忌憚。


    隨手屠殺人間仙?


    這還是人嗎?


    即便隻出現四五息。


    說他是道尊都不為過吧?


    清風徐來。


    廢墟散去。


    隻見一具焦屍躺在地上,幾乎看不到一處完好,雷霆殘留在其身之上,死不瞑目。


    古硯塵趁著諸公驚訝,抬頭輕喊一聲。


    “老狐狸!”


    古硯塵進入屋簷下。


    老狐狸心領神會,氣沉丹田,言出法隨脫口而出,化為一道清光,將二人籠罩在其中,無人能夠探查二人言說。


    清光中。


    古硯塵為保萬一,再度拆東牆補西牆,兩重清光落下,除了某幾位擋不住外,其餘之人無法探知。


    方山嶽失魂落魄。


    眼見自己培養起來的人間仙,就因一個大意,就這樣死在古硯塵法相之下?


    這如何能夠接受?


    誰能相信?


    幾個月前還被稱為大周第一紈絝子弟的人,今天竟能突破重重阻礙,殺光了所有人,將大周國相逼到這般地步?


    古硯塵輕抖衣袖,先斬後奏的聖旨出現在手中,抓著一邊往下一抖,聖旨展開。


    隨後。


    古硯塵丟給了方山嶽,處於失神的他,任由蓋在了他的臉上。


    不怕被毀。


    即便聖旨不經過中書省,聖旨也是有備份的。


    許久許久。


    古硯塵平靜道:“給你一個死得瞑目的機會!”


    方山嶽聽到這話後,才是一把抓起了聖旨,目光一落。


    八個大字。


    清晰可見。


    皇權特許,先斬後奏!


    方山嶽看到這八個字後,以及日期,宛如被人猛擊腦袋一般,抽光了所有的力量,無法再拿住手中聖旨,應聲落下。


    他腿一軟,如一灘爛泥,癱在了地上,手臂無力垂落而下。


    他失語。


    “不可能……”


    “這絕不可能……”


    “不會的!”


    什麽概念?


    有了這封聖旨。


    北陽入宋。


    就不再是越過朝廷。


    殺遼東侯。


    也有了原由。


    更別提西境那些事了。


    甚至。


    北陽跨入西北,都能有這份聖旨來蓋過。


    古硯塵所發生一切,大逆不道等等等一係列事情,全部通過這封聖旨,由壞變好。


    當然。


    這也是女帝的膽量。


    敢頒布這樣的聖旨。


    一旦這個過程中,古硯塵做了任何不利於大周天下的事情,就會被無限放大,女帝自然也不可能在坐穩自己的位置。


    換而言之。


    古硯塵和女帝相互利用,相互合作。


    方山嶽渾然不覺,還自以為一切盡在掌握中,稀裏糊塗的跳進了二人的準備的圈套中。


    方山嶽傻了。


    他渾身僵硬,說不出話來。


    一句話。


    都說不出了。


    他心髒並不脆弱的。


    可是。


    他這段時間,完全就像是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孩子,被古硯塵和女帝二人隨意擺弄,甚至一個時辰前,還自以為大權掌握,能夠完成逼宮大業。


    他心態徹底崩了。


    ……


    古硯塵看著方山嶽的樣子,心中有些失望。


    不是對此人失望。


    而是有一種。


    我將你視為高手,沒想到卻是如此不堪一擊的失望。


    許久後。


    古硯塵開門見山道:“你們的想法倒也簡單,借助妖蠻之手,來鏟除對大周有危害的敵人,可你們曾想過,所侵害的無辜之人,會有多少?”


    原本心態大崩的方山嶽,聽到這話後,抬起頭,看著古硯塵,不由大笑了起來。


    “哈哈哈!”


    “你?”


    “有資格說無辜二字,被你殺害之人,有多少是無辜的,有多少是大周精銳?”


    古硯塵:“在我眼中,敵人,便無無辜二字!”


    方山嶽冷笑一聲:“那你口中的那些人,在我們眼中也是敵人……”


    話沒說完。


    古硯塵打斷他 :“所以,你將人家比做敵人,卻借助外族之手來屠殺自己人,說得倒好聽,實際不過是通奸賣族罷了!”


    “枉為人族!”


    方山嶽被這番話懟得憋紅了臉,咬牙道:“你有什麽證據,說我勾結妖蠻?”


    至於證據。


    沒有。


    古硯塵還真沒有。


    可。


    重要嗎?


    當一個人足夠強大,是黑是白,在他一念間罷了。


    況且。


    望氣術不會冤枉好人。


    隨著古硯塵的沉默。


    方山嶽剛剛丟失的自信,被再度匯聚起來,越發堅定,聲音越發清冷。


    “沒話說了吧?”


    “一切!”


    “不過隻是你的揣測!”


    “即便你有聖旨,若沒有任何證據,你也不能動我,我是文相,隻要我還活著,我便是大周文壇之主,讀書人的臉麵!”


    方山嶽清醒起來了。


    古硯塵心中卻是一笑。


    當一個人。


    逐漸占據上風的時候,話也就會變得多了些。


    “那麽!”


    “你們勾結八大商的事情,也以為我沒證據嗎?”


    方山嶽沒有沉默,冷笑一聲,道:“又是一個欲加之罪,本相何等身份,需要和商人勾結?”


    “拿出證據來!”


    古硯塵麵色凝重。


    “不可能啊,你真不是勾結八大商的主使者?”


    方山嶽見古硯塵這樣,便知曉古硯塵根本沒證據,當即自信一甩袖,道:“自然沒有!”


    望氣術,假話。


    望氣術雖好用。


    還需要問題,盡量詳細。


    最好一問一答。


    一問一答這樣的問題,數次落在方山嶽的身上,他自然會起疑。


    唯有古硯塵現在這種狀態,一副想要哄騙方山嶽迴答的樣子。


    方山嶽卻認定古硯塵無證據,對自己無可奈何,才會迴答。


    “你沒有和八大商,那麽隻有另一個人有這種力量。”


    “先帝。”


    “這一切的指使,定是先帝的指使,他還活著,在背後支持這一切,是這樣的,肯定是這樣的。”


    方山嶽又笑了。


    “若非先帝早就死了,就憑你所做的一切,陛下早就將你誅九族了!”


    真話。


    古硯塵顯得非常急。


    “不可能啊,難道是我被人利用了,你不是勾結妖蠻的主謀?”


    方山嶽懵了一下,但還是順著古硯塵的話道:“自然沒有,誰告訴你這一切的?你這定然是被他人所利用,若我真的勾結的話……”


    說著說著。


    方山嶽察覺不對,古硯塵竟然笑了……


    ……


    知道了!


    古硯塵想知道的事情。


    大部分都知道了。


    第一。


    燕國覆滅。


    文相是幕後主使。


    達成什麽約定?


    問不出來。


    第二。


    文相勾結八大商。


    他是主使者。


    文黨隻是棋子罷了。


    這倒也能理解,文黨一把手許文,就是一個都禦史,怎麽能夠打通官道,販賣大量軍械出境呢?


    沒有文相暗箱操作,想都別想?


    至於其他幕後?


    想必文黨之中,也有人涉及其中。


    其他幕後者,恐怕就沒那麽好逮出來了。


    不過。


    不重要。


    黨派之爭,都是一杆子打死的。


    第三。


    先帝之死,依舊是個謎。


    方山嶽需要留著釣大魚嗎?


    不需要了。


    今日不殺,就難殺了!


    他畢竟是文相,還有不少人正在趕來的路上,若是其他人看到他現在的淒慘之樣,容易引起共鳴。


    隨著古硯塵殺心一起,方山嶽冷汗直流,他快速以手為腳,向後退去,慌張開口。


    “沒用的!”


    “你殺不了我的。”


    “三品之上,擁有龍虎氣護體!”


    古硯塵一步上前。


    “而我一品,唯有帝王可殺,否則大周氣運必將反噬……”


    “噗!”


    古硯塵手中天書刺在方山嶽胸口上,天書入體,鮮血噴濺而出,龍虎氣沒有觸發護體。


    刺痛感傳來。


    方山嶽再度瞪大了眼睛,有一股無形的力量,正在吞噬著他體內一切。


    生機,力量。


    他渾身無力,沒有任何反抗的機會。


    古硯塵手臂往前一推。


    天書穿心。


    方山嶽一聲悶哼,口中溢出鮮血。


    “你怎麽敢殺我?”


    耳邊響起古硯塵淡然的聲音。


    “你應該知道,嶽飛是如何被你的好知己,算計的。”


    “欲加之罪!”


    “何患無辭?”


    方山嶽瞳孔放大。


    他想到了自己的結局。


    但。


    僅限而已。


    古硯塵一字一頓,很是平靜,很慢。


    “你放心,大周儒聖,文黨,以及通敵賣國的八大商,我都會送下去!”


    “給你一個恩典,你猜下,自己會死嗎?”


    此時此刻。


    方山嶽再也無法淡定了,整個人就像被古硯塵撥開一般,沒有任何秘密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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