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卿冷不丁地看了他幾眼,


    就見他笑吟吟地瞧著她,那眼神總是閃閃發亮,就好似星辰明月,也好似朝暮陽光,總是璀璨得很,


    就仿佛在象征著一種炙熱,和一種活力,他所有旺盛的注意力,那些稀奇古怪的小雜念,似乎全都給了她。


    “怎麽了?”


    江雋意忽然一臉不解,覺得她看他的眼神有點奇怪。


    言卿搖了搖頭,“我就是覺得……”


    就是忽然覺得,他和斯蘅其實很像,


    就好比那份炙熱,


    他的炙熱裏帶了幾分壞心眼兒,不像斯蘅那麽純粹,可不論是朱紅的烈火,又或沸騰的岩漿,表達的形式或許不同,可本質上卻是從未有任何分別。


    江雋意高高地挑起了眉梢,然後又看看四周,


    他忽然說,


    “妻主?”


    “嗯?”


    言卿下意識轉過頭來,


    而他迅速俯身。


    長街之上人潮如織,可在那川流的人潮之中,他卻俯身吻住了她,在她唇邊偷了一個香。


    那麽明目張膽,又那麽大大咧咧,絲毫沒有半分羞怯,完全不怕被任何人看,


    而等事後他竟然還洋洋得意地彎了一下唇。


    “賺到了!”


    就連那語氣都是愉快飛揚的。


    言卿怔住片刻,旋即又驀地垂下頭,她忍俊不禁低笑出聲。


    而兩人的手一直牽在一起,


    隻是起初這份牽手是由他開始的,但這一刻言卿也用了些力氣,反握住了他。


    “走吧,先找家飯館,正好也餓了。”


    而他眼神一亮,在察覺她迴應的同時,立即用比先前更有存在感的力度緊緊握住了她。


    “好!!”


    他點著頭,


    可下一刻,


    言卿突然驚唿,


    “你怕慢點兒!”


    她被他扯著,順著人潮往前跑,而他一襲衣袍在飛揚,在奔跑的間隙轉身迴眸,


    他笑得很溫暖,但是也張揚。


    而他也好似在大喊著,


    “妻主不是餓了嗎?”


    “那當然要快些!”


    “前麵那家酒樓很不錯,我們得抓緊時間!”


    說完他就又一次牽著她一起跑了起來。


    言卿其實是有點愣神的。


    在重新迴到這個女尊男卑的地方前,她從未對任何人動心,但也曾聽人提過所謂的初戀。


    她雖從未親身經曆,而今與江家這些人的關係又著實是複雜了些,


    可像是現在這樣,像是這麽看著這個小五江雋意,她卻鬼使神差忽然覺得,


    這人身上,是真的很有那種初戀感。


    他的喜歡從不藏著掖著,他的喜愛也向來很拿得出手,


    他敢肆意地帶著她在街上狂奔,他也敢坦率直白向所有人宣告她是他的妻主,


    這意味著他屬於著她,而她的一部分亦是屬於他。


    他輕佻,他活潑,他愛鬧,他頑劣,他或許也有許多的不足,奸詐狡猾,偶爾還會有些腹黑的小城府,但偏偏那顆心又總是那麽清明通透,總是很清楚他自己想要什麽,


    並且他的執行力也一點都不差,一旦他察覺,便會立即付諸於行動。


    有那麽一刻言卿忽然覺得,他其實很美好,


    又或者他本就美好,


    而此時此刻,她也不禁想起當初在濮陽城,那一日的冬日暖陽,以及那一日的分心……


    為他而分心。


    為他,


    怦然心動。


    …


    這一整日,言卿跟江雋意去過很多個地方,


    她們兩個曾走過大街小巷,曾在飯館吃了個肚兒圓,午後又捧著街邊買來的小零嘴兒,一邊走,一邊吃,


    順便還去勾欄瓦肆看了一場雜耍,


    他給她帶來的感覺很新奇,至少在今日之前她以為他隻會插科打諢,卻從不知二人私下相處時竟也能舒適成這副模樣。


    就好似原本平淡的生活被重新注入了一份激情與活力,也喚醒了她心中的某一些東西。


    不過當夜晚降臨,言卿維持了一整日的好心情也短暫下滑。


    “……我估計他肯定忍不住,但怎麽還沒過來?”


    自打迴到靈馨苑,她在外麵被江雋意拽著浪了一整天確實有點累。


    可等後知後覺時,才突然發現那人不知何時竟然不見了,


    竟然隻剩她一人,成了一副獨處的模樣。


    如今夜裏燭火燃燒,而言卿已沐浴更衣,她圍著室內那麵山水屏風轉了轉,


    總覺得有些心神不寧。


    “昨天是斯蘅,今天是雋意……”


    “按他那性子……”


    一想今早醒來時所看見的那副誘人模樣,她便激靈靈地打了個哆嗦。


    隻覺今晚或許會很是難熬。


    然而出乎意料,


    子時已過。


    言卿:“??”


    怪了,


    人呢??


    …


    夜晚的星空是明亮的,一盞皎月高懸,諸多星子點綴。


    靈馨苑某一處的房頂之上,有人頭枕雙臂,也翹起了二郎腿。


    他口中叼著一根曹葉子,正愜意地瞧著那一盞彎月。


    須臾又伸出手,好似在迎接那一盞月亮,


    當他以指尖描繪,那溫柔的月輝亦灑落而下,而他好似發出一聲微不可聞的歎息,


    隻是那歎息並非煩惱,更像是幸福到了一定程度,由心而發的一道感歎。


    簷下,有人抱著一張古琴從此處路過,


    但某一刻忽然像察覺了什麽,那人也微微仰頭,


    “……五哥??”


    六兒仔細辨認了許久,才又不是很確定地喚了一聲。


    這大半夜的,五哥怎麽在這兒?


    不是應該在妻主房中嗎?


    房上,江雋意頓了頓,然後翻了一個身,他單手支著額,又笑盈盈地瞧了瞧簷下的小六兒。


    “你這麽看著我作甚?”


    六兒:“……”


    心說這人是明知故問了。


    “妻主呢?怎麽沒和你在一起塊兒?”


    其實六兒真正想問的,是五哥分明盼了這麽久,早就已經急不可耐了,但怎麽終於輪到五哥了,這人反而不急了?


    江雋意眉梢一挑,旋即一個鯉魚打挺站了起來,又單手一撐,就那麽飄飄然的從房頂之上落於地麵。


    等站穩之後,他又掃了掃身上並不存在的灰塵,旋即又再次笑了起來。


    “很驚訝?”


    “……嗯,”


    六兒輕點了一下頭。


    而江雋意又是一笑,


    他也再一次看向夜幕之上的那一盞皎月,


    “其實我自己,也很驚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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