須臾,


    言卿和江虞羲從山下迴來時,已經是後半夜了。


    “妻主!??”


    蹲在牆角戳了一晚上螞蟻的江斯蘅猛地一抬頭,然後轟隆隆地就衝了過來,


    一看見言卿他就嘴一癟,


    言卿:“?”


    “咋了這是?”


    突然就有點發懵,


    而江斯蘅一臉的悶悶不樂,驀地看向落後她半步遠的大哥,


    看著大哥那一頭白毛,想起小五說的那些話,


    江斯蘅:“……”


    手裏攥著一個火折子,


    眼珠子都紅了,


    看那模樣像是恨不得把他大哥給點了。


    而他大哥眉梢一挑,接著就冷冷清清地瞟了過來,看那神色很是和煦,然而眼底笑意卻又極淺,


    “四兒這又是想作甚?”


    他又瞧了瞧江斯蘅手裏那個火折子,眉梢挑得更高了。


    忽然就覺得,他恐怕也挺命苦的。


    年少陸續把這幾個找迴來,先是差點被小五呲一臉,又曾險些在斯蘅發瘋犯病時被其咬一口。


    大抵是上輩子做了什麽孽,不然怎就攤上這些不省心的?


    江斯蘅悶悶不樂,又盯著他大哥的白毛瞅了好幾眼,那可真是咋看咋不順心,


    他哼唧一聲,悻悻然地收起手裏的火折子,


    算了,還是別用火了,不然萬一毀容呢?


    迴頭找把剪子吧!


    “給,”


    見他情緒來得快去得更快,言卿也早就習以為常了。


    她並非空手迴來的,此刻轉身從江虞羲手中接過一份用黃油紙包裹起來的糕點遞給了江斯蘅,


    “也不知你愛吃什麽,但之前聽山下酒樓說這百釀米糕的味道很不錯,你嚐嚐?”


    江斯蘅猛地一抬頭,睜大眼驚訝地看過來,然後嗖地一下,幾乎像搶一樣,一把奪走那百釀米糕摟在了懷裏,還不禁咧開了嘴兒,


    嘿嘿嘿~~~


    言卿:“…”


    江虞羲:“……”


    江斯蘅樂淘淘的,整個人都暈乎乎的,如視珍寶一樣地捧著那百釀米糕,連他家妻主跟大哥是啥時候走掉的都不知道。


    他要是沒記錯,這好像是妻主頭一迴送他東西?


    其實不大喜歡這些甜膩膩的玩意兒,他又不是三哥,跟沒忌奶的娃子似的,整天不是吃龍須酥,就是喝那百花釀,尤其蜂蜜,甜滋滋一直是三哥的最愛。


    但這可是妻主送給他的呀!


    江斯蘅又低下頭,稀罕拔插地瞅瞅懷裏這份糕點,然後又一皺眉,突然就有點苦惱上了。


    “……這得趕緊吃,不然萬一壞了呢?”


    “……可是又不想吃,想留著,但它不方便保存,”


    “……現在天氣冷,估計也就能留三五天?三五天後估計就不能吃了?”


    “……萬一發黴爛掉呢?”


    他又抓抓頭,然後不禁摸摸自己身上這件陳舊的黑衣,


    一時竟然想起六兒的父親沈叢吟,也想起沈叢吟生前給他買的那些衣裳,他哪怕很珍惜,很寶貝,可穿了這麽多年,也早就舊得不行了,


    哪怕是從前哥幾個住在山上莊園時,幾位兄長總是英姿勃發長袍嶄新,唯有他總是破破爛爛的,有那麽幾次還曾被人誤以為是幾位兄長身邊的打手或下人,


    這百釀米糕就像他身上這陳舊黑衣一樣,他想留著,可偏偏這入口之物不是穿在身上的,留不住,


    江斯蘅又忽然一怔,


    “留不住……”


    他徐徐轉身,看向妻主離開的方向,但已不見妻主蹤影,已不知是去了何處。


    “……留不住麽?”


    就好像那位妻主一樣,就像那位一直想走,想離開他們,與他們分道揚鑣的妻主一樣。


    她曾和三哥說,等找到大哥後,就會離開這裏,


    那麽,是不是,等再過一陣子,這趟鍾山之行結束後,等他們重迴青山,就該是與她分別的時候?


    這般一想,之前那雀躍的好心情不翼而飛,


    江斯蘅抱緊了他自己懷裏這份百釀米糕,抱得緊緊的,好像是想留住什麽,像想抓住什麽,


    忽然打從心眼兒裏感受到了一陣冷,像刺骨的嚴寒,由內而外地散發著……


    …


    言卿從山下帶迴的東西很是不少,多是一些適合入口的,此刻拎著其中一份往前走,隻是心裏也不禁在想,


    “說起來……”


    她忽然發現,她對他們的關心很少很少,


    就好比直到現在為止,他們之中的一些人,對她喜好了若指掌,可她卻不太清楚,他們又究竟喜歡什麽?不喜歡什麽?


    小五江雋意表現得太明顯,那是一個好養活的,幾乎是來者不拒,能吃就行,從不見他挑食,


    老三江雲庭則是嗜甜,兩人初見是因一罐子蜂蜜,自從江雲庭住進梧桐小院後,也經常能看見小五跑去他屋裏偷那些小甜點,小糖果之類的。


    可是其餘人呢?


    江虞羲,江孤昀,江斯蘅,江雪翎,他們又都喜歡什麽?可有什麽偏愛?


    言卿又忽地一怔,不禁頓住了腳步,她漸漸垂下眸,


    也是在這一刻意識到了一件事,


    或許早在她不知不覺時,他們用在自己身上的心力就已變得越來越多,


    比如六兒,溫溫柔柔的性子,看似恬靜嬌弱,實則骨子裏也有一份堅韌,卻總能在她需要時遞來一張帕子,捧來一杯熱茶,為她添一件衣裳,又或者是其他。


    還有江孤昀,算無遺策,麵麵俱到,他們每個人似乎都有自己獨特的定位,他們也總能處理好那些與她有關的任何事。


    可是她呢?


    又可曾有過迴饋?可曾有過在乎?可曾有過偏袒,又或哪怕隻是一絲絲、一點點,最基本的關懷?


    言卿想著這些事又突然愣了愣,她徐徐抬首按了按自己的心口,


    分明心是熱的,人也是活的,可她這個人,怎麽就這麽冷冰冰呢?


    她怎麽就,從未為他們考慮過呢?


    “……妻主??”


    這時候,一旁牆根兒底下探出個腦袋,有人鬼鬼祟祟地往這邊看來一眼,


    “卟嘶卟嘶,您啥時迴來的?好香呀,手裏拎的是啥好吃的?”


    言卿下意識地側首一看,就見小五江雋意頭發濕漉漉的,正扒著牆根兒,


    那溫潤的眉眼彎呀彎,眼神亮晶晶的,紅潤潤的嘴巴,嘴唇很薄,卻在那兒“卟嘶”個不停,還抬起一隻手,衝她招著手,


    仿佛生怕被什麽人發現一樣。


    可看著這一幕,“轟”地一下,言卿腦海一陣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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