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言卿正在後山那個破破爛爛的小木屋中。


    陶娘子之前吃飽喝足蒙頭大睡,這人長得秀氣稚嫩,看麵相就跟個十六七歲的小姑娘似的,怯怯的,還白白淨淨的。


    然而睡熟之後鼾聲如雷,還直磨牙,那唿嚕聲震耳欲聾。


    突然被人推醒,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


    “嗯?怎麽了?開飯了?”


    險些以為是從前身在江家村,被她那些夫侍伺候時。


    過慣了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好日子,她睡眼惺忪就想吩咐人打盆洗臉水過來,可誰知?


    “言言言!言小娘子!?”


    忽然瞠目,登時滿腦子的瞌睡蟲全都跑了個一幹二淨,她連忙兩腿並攏雙手合十乖乖巧巧地在那張小破床上坐好,那臉上表情甚至還帶著三兩分無辜。


    她戰戰兢兢地問:“那、那個,咋了?又咋啦??”


    言卿扶了扶額,旋即才問:“我之前聽你提過一位岑娘子,你曾說老三……半年前,江雲庭死時,當時山裏正好發大水。”


    “而那一日曾有一位姓岑的娘子來找我,那岑娘子可是幽州府城的巡察使岑佑情?”


    陶娘子聽得一呆,隻覺她這話問的好生奇怪,“是呀,就是那位巡察使大人呀!”


    “不過旁的我也不是很了解,隻知有陣子你經常下山,經常去找她。”


    “你倆似乎很對脾氣,但後來那位江三哥死了,巡察使大人也迴府城了,所以你倆也就漸漸沒再聯係了。”


    換言之,這原主從前跟岑佑情關係挺好,但恐怕原主已經為了江老三與岑佑情反目?


    但也不一定。


    原主這事兒水太深,如今手中線索又太少,唯一能確定的,大概也隻有一件事。


    這原主恐怕與許多人以為的,許多人想象中的,都不大一樣。


    隻是話又說迴來,府城,巡察使?


    聽起來身份貴重,又為何會與原主這種窮鄉僻壤的小妻主產生交集?這妻主娘子之間也是分三六九等的,好比崔大人、姚千音,又好比那個岑佑情,單看牌麵上的身份,無疑是要淩駕在其他娘子之上的。


    這巡察使應該也算一個大官了,比起縣城官媒的執掌者還要更貴重許多,與原主相比一個天一個地,這二人竟然曾“交好”?


    言卿越想就越是古怪,越想越覺得離奇。


    此時陶娘子期期艾艾望了過來:“那個,言小娘子?”


    “嗯?”言卿應了一聲,而陶娘子立馬說,


    “你想關著我,那沒問題!”


    “我大概也知道你是不放心,可是你之前是不是吃燒雞了呀?你身上好香呀!”


    “那個你下次再過來的時候,能不能給我帶隻燒雞呀?我也已經好幾天沒吃燒雞了!”


    言卿:“??”


    鼻子咋就這麽靈,她不過是之前在山下買了隻燒雞而已,這還沒吃呢,不過是簡單過了一下手而已。


    又無語地看了看這位陶娘子,真不知是該說這位心大,又或者是太過鹹魚?


    既來之則安之,當真就這麽躺平了?


    言卿又沉吟片刻,忽然一笑,她眉眼彎彎地問:“想吃燒雞是嗎?沒問題。”


    “不過我這邊缺點人手。”


    “你也知道,另外幾位娘子還被關在後山石洞之中,我又不可能天天過去幫忙送飯,偏巧她們又身懷信香,更不能讓老族長他們靠的太近,否則太過冒險,所以……”


    陶娘子難得聰明了一迴,“所以你是想讓我幫你看著那些娘子們?放心放心,沒問題,隻要給我燒雞就可以!”


    況且,總這麽被關著,還真的挺沒意思的,她也想出去放放風呀。


    哪怕隻是趁機溜達溜達也好呀。


    言卿:“……”


    不久,言卿找上老族長,拿了些幹糧,之後就往那位陶娘子懷裏一塞。


    “去吧,我家裏還有事,就先迴去了。”


    陶娘子:“?”


    呆滯一下,才問:“你就這麽放心?你就不怕我偷偷跑掉,或者是把那些娘子放出來?”


    言卿微笑:“你試試?”


    手裏的刀子嗖地一下剜出個刀花,陶娘子頓時一縮脖,立馬就慫了。


    說到底她本就膽子不大,她這人欺軟怕硬,若是在那些夫侍麵前,那當然驕橫,可換成了言卿這邊?


    頂多是被逼急了才敢橫一下,不然是真怕人家收拾她。


    陶娘子就這麽走了,老老實實地去了後山一趟。


    她並未挪開擋在外麵的石頭,而是順著上方特地留出的縫隙挨個把東西全都塞了進去。


    自稱“家中有事”的言小娘子心黑得很,敢情竟是來了個釣魚執法,一直暗中跟蹤尾隨,此刻正悄然留意著陶娘子那邊的動靜。


    但此時那後山石洞內,也有人鬧騰起來。


    “姓陶的,你還愣著幹什麽?”


    “還不趕緊把外麵那些大石頭搬開,趕緊把我們幾個放了!”


    許是以為陶娘子膽小懦弱好欺負,立即有人惡聲惡氣地開口。


    但陶娘子眼珠兒一轉,立即抿著小嘴兒說:“這我哪敢呀?我自己還小命不保呢。”


    那位小娘子說了,既然不願,就別去妥協。


    所以陶娘子就琢磨著,這江氏宗族共十位妻主娘子。


    從前言小娘子是所有人中歲數最小的,年不滿十八,連信香都沒有,其次就是她了。


    偏偏人家言小娘子脾氣不好,從前要麽一臉兇暴,要麽就冷著一張臉,大夥兒不敢去捋她的老虎須,可陶娘子這邊就慘了,一看就是個性子軟的,自然也就被人狠狠拿捏了。


    但如今?


    “我不!!”


    突然賭氣似的,陶娘子心說,左右這些人被關在石洞裏頭,出不來,也打不到我,聽她們在狗叫!


    總之完成任務後她扭頭就跑,身後傳來那些娘子氣急敗壞的謾罵,也不知咋,她心裏竟然還小爽了一把。


    “姓陶的,姓陶的!”


    “你給我站住呀,你跑什麽?”


    “你就算不敢放人,那你幫我給那個姓言的帶句話行不行?讓她過來,讓她來把我放了!”


    一位姓王的娘子喊個不停,但陶娘子小腦袋一甩,理都沒理她一下,搗騰著兩條小短腿兒,就十分自覺地迴她那個小木屋去了。


    等房門一關,她才悄悄拍著胸脯長籲口氣,“嚇死我了嚇死我了,還怪刺激的呢!”


    但不久之後,陶娘子又想出去放風了,可轉身推了一下門,


    “誒?咋又被人鎖上了?啥時候鎖的?”


    她懵了片刻才反應過來,這準是那位言小娘子幹的。


    好家夥!差點就中計了。


    那位言小娘子竟是如此的神出鬼沒,幸虧她老實!不然……


    陶娘子一縮脖兒,心底再次瑟瑟發抖了起來。


    與此同時,傍晚時分,暮色籠罩群山。


    當江家幾人乘坐一輛破舊的馬車從山下迴來時,遠遠就見一片田園風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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