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萱扯了扯唇角,露出一個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臣妾好得很。”


    皇帝這段時間都熟悉了宋知萱溫柔乖巧的樣子,冷不丁看到她冷淡的表情,有些懵。


    他怔怔的看著宋知萱,好一會兒才迴過神。


    他有些不解的問道:“發生什麽事兒了?”


    宋知萱此刻看著他一臉擔憂的樣子就覺得眼睛疼,一想到眼前這個滿眼深情的男人或許會在不久的將來,瞞著她然後直接決定她的生死,或許等她死後,她的孩子還會喊別人母親。


    她甚至可能到死都見不到自己懷胎十月的孩子。


    宋知萱頓時怒氣衝天。


    原本告誡了無數次要冷靜冷靜,此刻卻根本沒辦法看著皇帝的臉,平靜的說話。


    宋知萱咬牙切齒的開了口:“皇上,因為你啊,臣妾原本心情挺好的,但是一看到你,臣妾覺得心煩,所以心情就不好了,所以皇上你能離開嗎?臣妾不想看見你,隻想一個人靜一靜。”


    宋知萱如此直接的話語讓皇帝有些懵,他怔怔的看著宋知萱,眼底全是不解。


    他不由得開口詢問:“發生什麽事了?”


    宋知萱閉了閉眼,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控,她連忙深吸了一口氣緩了緩。


    宋知萱壓了又壓,緩了好一會兒才控製住自己的情緒,雖然她如今情況很好,但是畢竟懷著身孕,即使有外掛,在平時宋知萱也是格外注意,不會做可能影響腹中孩子的事情。


    所以即使看著皇帝,她心裏就有些火氣和不滿,但她隻是平靜的說了一句:“沒事,你走吧。”


    說完,宋知萱秉著眼不見心不煩的念頭,直接轉身不再看皇帝了。


    皇帝眉頭皺得更緊,原本打算追問,可看著宋知萱怒氣衝衝的樣子,他不由得將話咽迴了肚子裏。


    皇帝猶豫許久,無奈的留下幾句安慰的話便離開了。


    他那些不痛不癢的話沒能在宋知萱心裏激起半點漣漪,隻讓她覺得更加可笑。


    此後的半個月時間裏,宋知萱對待皇帝始終是不冷不熱,皇帝若硬是要湊上來,她要麽冷嘲熱諷要麽陰陽怪氣。


    她不生氣,情緒也平靜,但她的態度比她發火還要讓皇帝難受。


    皇帝從一開始的不解到漸漸的也覺得心累。


    而當皇帝連續三天沒有出現的時候,冬月有些慌了,這陣子她是看著宋知萱情緒越來越不對勁兒的,冬月思來想去,覺得問題出在那天中午。


    要知道宋知萱那天迴來以後,把原本帶去給皇帝的糕點全都扔了,連帶著食盒都摔了。


    冬月看著宋知萱麵無表情的臉,小心翼翼的詢問了一句:“娘娘,皇上是哪裏惹娘娘不開心了嗎?”


    宋知萱聞言,抬頭看了她一眼,問道:“怎麽會突然問起這個?”


    冬月抿抿唇:“皇上已經三天沒來咱們這裏了。”


    宋知萱聞言笑了:“不來就不來唄,樂得清靜。”


    宋知萱的態度讓冬月更加忐忑,然而當她打算詢問的時候,宋知萱卻開了口:“冬月,我有點餓了。”


    冬月還沒說出口的話頓時堵在了喉嚨,她看著宋知萱帶著笑意的眼睛,抿了抿唇:“娘娘想吃什麽?奴婢讓小廚房給你做。”


    宋知萱:“都可以,你看著辦吧。”


    冬月前腳剛離開,後腳皇帝便出現了。


    宋知萱挑了挑眉,有些詫異,心裏思索著看來還是不能背地裏說人啊,這不,上一秒也就提了一嘴,現在人就來了。


    宋知萱看了他一眼,便收迴了眸光,她始終沒什麽表情,此刻連敷衍她就覺得累,行禮自然是不可能的。


    皇帝見她當自己不存在,原本沉悶的心情看到她那一副傲嬌的樣子,也不由得好了許多。


    皇帝走到宋知萱麵前,自顧自的坐了下來,他看著宋知萱明顯排斥的表情,微微皺眉。


    這些日子他被各種亂七八糟的事情搞的心力交瘁,當然,其中最讓他頭疼的莫過於宋知萱和她肚子裏的孩子。


    皇帝眸光不由得落到了宋知萱肚子上,他眼神暗了暗。


    片刻後,皇帝抬眸看向宋知萱,開門見山的問道:“萱兒,朕今日想跟你好好談談可以嗎?”


    皇帝對宋知萱驟變的情緒感到不解,他始終不明白她為什麽會突然變化這麽大,思來想去想不出個所以然,便隻能安慰自己或許是她有了身孕的緣故。


    但是這幾日他實在是疲憊,也不想在和宋知萱如此針鋒相對。


    他都好久沒能感受過她腹中孩子的動靜了,皇帝有些懷念。


    然而宋知萱卻始終是冷冷的樣子:“我覺得我們之間沒什麽好談的。”


    皇帝揉了揉眉心,隻覺得更加疲憊,他的語氣也有些無奈:“我們一定要這樣嘛?”


    宋知萱看都沒看他,語氣平靜極了,根本不為所動。


    她說:“皇上,你還是去忙你的正事兒吧,臣妾想一個人待著。”


    宋知萱說完,轉身便打算迴屋,這是完全拒絕交流的態度。


    皇帝沒說話,隻是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宋知萱下意識的想要掙脫,用了用力,沒能掙脫掉。


    宋知萱一手扶著肚子,低頭看著自己被皇帝拉住的另一隻手,咬著牙說道:“皇上,臣妾覺得身體不舒服,想休息。”


    皇帝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說道:“朕不會耽誤你多少時間,朕就是想知道你究竟是怎麽迴事?你如今懷著孩子,凡事也要為孩子好好考慮一下,心裏藏著事情,對孩子也不好。”


    皇帝的語氣是擔憂的。


    可宋知萱聽著他一口一個孩子孩子,腦子裏不合時宜的想起了那天撞破的場景,這些日子裏耿耿於懷的心事在這一瞬間爆發。


    她冷笑著看著皇帝,語氣嘲諷:“真是難為皇上費心了,到了這種時候還要為了孩子說這些話。不過不勞皇上操心了,臣妾自己的孩子,臣妾自然會在意。”


    宋知萱說到這裏,頓了下,看著皇帝有些不解的神色,她突然笑了,自嘲道:“是臣妾說錯了,這種事情哪裏輪得到臣妾呢?孩子雖然在臣妾肚子裏,但選擇權一直在皇上你的手裏。”


    宋知萱是死過一次的人,那天撞破皇帝和太醫的談話後,一開始她是完全懵逼的狀態,後來緩過神之後,她也想了許多,她腹中的孩子對她而言很重要,她自己的小命也很重要。


    皇帝在孩子和她之間猶豫徘徊,但是對宋知萱來說,自然是自己和孩子都得好好活著。


    不過即使是想清楚了局麵,考慮好了應對措施,但並不代表她就可以將情緒完全消化。


    此時此刻的宋知萱與其說是在和皇帝鬧脾氣,更多的是對自己的厭棄。


    明明親眼目睹了麗貴妃的離世,甚至自己上輩子也死過一次,居然還會因為皇帝的溫情而動惻隱之心。


    有那麽多的瞬間,她竟然真的沉淪進去。


    宋知萱想到那些瞬間,就忍不住想抽自己,怎麽就那麽沒有記憶呢?


    各種各樣的情緒交織著便導致了她如今的樣子。


    而皇帝聽了她的話以後,一開始有些懵,當他稍微緩過來以後,第一反應是震驚。


    皇帝看著宋知萱排斥的眸光,心裏咯噔一下。


    他問道:“你知道了?”


    皇帝頓了下,想起這些日子宋知萱的異常,他眼底閃過一絲了然:“那天你去找了朕?”


    宋知萱沒看他,深吸一口氣,緩緩的開口:“皇上,那天臣妾出現的事情是臣妾不讓伺候的太監們說的,還請皇上見諒,若是皇上有什麽不滿,可以朝著臣妾撒,不要為難他們。”


    如此嚴肅和沉重的氛圍,宋知萱一開口皇帝幾乎是提著一口氣,可他萬萬沒想到竟然聽到宋知萱這樣的話。


    他看著宋知萱的側顏,張了張嘴,有些無可奈何。


    皇帝:“都什麽時候了,你還有心情說這個?”


    宋知萱轉過身,認真的看著皇帝的臉,反問道:“什麽時候?皇上這話是什麽意思?是覺得臣妾明天就要死了,所以現在每一分每一秒都格外重要?還是說皇上已經決定了,要讓太醫殺掉臣妾,留下孩子。”


    皇帝臉色一變:“你再說什麽?朕怎麽會……”


    皇帝反駁的話隻說到一半,便被宋知萱冷著臉打斷了。


    她笑著問:“皇上這麽激動幹什麽?皇上是覺得臣妾哪句話說錯了嘛?還是皇上想告訴臣妾,其實皇上一點都不在意臣妾肚子裏的孩子,有他沒他其實都一樣,皇上在意的其實隻是臣妾這個人。”


    宋知萱說著,笑意更濃,她說完,笑意盈盈的看著皇帝,挑眉追問:“恩?皇上。”


    皇帝看著宋知萱的眼睛,隻覺得她臉上的笑容實在是太刺眼了,而宋知萱的話落在他耳裏,一字一句,也讓他格外難受。


    皇帝本能的想要反駁宋的對話,她想要安慰她,想要堅定的告訴她,她的認知是錯誤的,無論發生什麽,他都不會輕易放棄他。


    隻是話到嘴邊,皇帝突然覺得喉嚨哽咽得厲害。


    在一瞬間他清晰的認識到,孩子對他來說也很重要,他掙紮了這麽多年,就是想要自己的孩子,他不要別人的血脈,他不要他費勁守著的江山他日成為別人的囊中之物。


    皇帝意識到這點的時候,突然覺得自己格外虛偽,於是那些話便堵在了喉嚨,吐不出一個字。


    而他心底複雜的情緒宋知萱沒能窺探分毫,她隻是看著皇帝在自己麵前沉默,他的臉上第一次出現了那種為難的情緒,讓他好像格外的糾結。


    宋知萱在這個瞬間突然想笑。


    她也確實笑出了聲:“皇上怎麽不說話了?果然,臣妾的洞察力還是一如既往的好啊。”


    皇帝臉色有些難看。


    宋知萱見狀連忙安慰道:“皇上,你何須這樣?你是皇帝啊,堂堂天子怎麽能在一個無足輕重的後妃麵前露出這樣的表情呢?這也太有損皇上的威嚴了。”


    皇帝閉了閉眼,不願意在看她臉上的笑容,他此時覺得喉嚨有些難受,張了張嘴,艱難的叫了叫她的名字:“萱兒……”


    宋知萱卻仿佛沒有看到皇帝的異常一般,她自顧自的說道:“皇上,你是天子,就算你今天要處置了臣妾,臣妾隻有謝恩的份,皇上何須忐忑呢?”


    宋知萱意味深長的說道:“皇上搞的一副為難的樣子,就好像臣妾能左右皇上的決定一般。臣妾剛有身孕那會兒也這樣自以為是,怎麽皇上是和臣妾待久了,所以多少被臣妾傳染了嘛?”


    皇帝聽著宋知萱的話,隻覺得心裏難受的厲害。


    他想起宋知萱剛懷孕那會兒,他們之間難得的溫馨時光,那時候他說了好多溫柔的話,宋知萱此刻用嘲諷的語氣提起那段往事,皇帝有些難以接受。


    此時此刻,他是那樣想看著宋知萱的眼睛,再次堅定的告訴她,她比那個未出世的孩子重要多了。


    可是話到嘴邊,他卻說不出口。


    皇帝覺得為難極了。


    宋知萱對他很重要,孩子對他也很重要,他不明白,為什麽一定要抉擇?他都是皇帝了,為什麽不能兩全?


    皇帝最近忙的馬不停蹄,其實就是在逼著太醫院尋找兩全的辦法。


    他沒辦法抉擇,他不想抉擇。


    皇帝最終沒能給出宋知萱想要的承諾,他隻是有些焦躁的拉著宋知萱的手,安慰她:“萱兒,你別想太多,聽朕說,還有機會,朕不會放棄你。”


    宋知萱聞言,並沒有半點感動,她扯了扯唇角,問道:“皇上,臣妾是不是還得感謝你對臣妾的一片真心啊?”


    皇帝語塞。


    宋知萱看著他這副模樣就來氣,轉身就打算離開。


    但是由於皇帝死死的拽住了宋知萱的手腕,以至於她一開始沒能掙脫掉,宋知萱頓時更氣了。


    而她在情緒激動的情況下挺著個大肚子掙紮,皇帝更不敢輕易放開她的手了。


    而皇帝越是拉住她,宋知萱心底裏的怨恨就越是沸騰。


    一來二去之下,宋知萱便悲催的動了胎氣。


    當皇帝看著宋知萱一臉痛苦的倒在自己懷裏時,整個人都僵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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