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開工前的最後一天,大家都忙著享受最後清閑的日子,到處串朋友閑談聊天。尋芳樓裏的客人已經是寥寥無幾,他們不想把最後的假日浪費在那種地方。


    可尋芳樓老媽媽卻並不允許她們停下來,不管有沒有客人,都要跳好舞蹈,保持好狀態。


    因此姑娘們還是穿著飄逸的衣服,在樓裏不停地跳舞,身材若隱若現,惹人心動。


    一個麵色稚嫩的少年此時出現在尋芳樓門前,姑娘們立刻雙眼放光地把他拉進門。


    “小少爺氣度不凡,一看就是第一次來我們這種地方,你要是想體驗一下我們這的好處,可要選我啊。”


    “你都能當他媽媽了,快走開吧,小少爺,選我。”


    “還是選我吧,少爺,我比她們都好。”


    “小少爺,還是選我吧,我年紀小,配你更合適。”


    來人正是夏季祥,他前天早上剛被父親喊去書房,原來是父親從伯伯那裏為他拿到了今年春闈的題目。


    父親拍著他的肩膀告訴他,家裏的私塾先生已經著手研究考題,等私塾先生寫完,他隻要整篇背會便能榜上有名。


    因此,他便沒有心思自己看書學習,每天隻想著應該去哪裏消遣。


    最終他拿著壓歲錢,來到這個傳說中讓人醉生夢死的好地方。


    他皺著眉頭看著眼前晃來晃去的女人們,她們看向自己的眼神就像餓狼在看一團肥肉,這讓他很不舒服。


    他麵色慍怒,把銀票重重拍在桌子上,大喊出聲,“夠了,你們都給小爺站好,不準說話,小爺我要自己挑。”


    女人們立刻安靜下來站成一排,她們相互看一眼,彼此捂著嘴掩飾笑意。


    香琴遠遠地看著,嘴角微微挑起,這小少爺脾氣還真大,不像我的石郎那麽溫潤爾雅。


    想起未來她有可能要當有錢人家的侍妾,心中立即蕩起層層漣漪,忍不住笑出聲來。


    夏季祥被這輕快的笑聲吸引,他越過那一排女子往後看去。


    隻見一身穿綠色荷花服飾的女子,正伴著絲竹聲翩翩起舞,臉上洋溢著幸福的微笑,好像剛下凡塵的仙子,惹人憐愛。


    他有些看呆,雖然家裏也經常安排歌舞,可都沒這好看。


    他指著香琴斬釘截鐵的說,“就你了!”


    小少爺的話音剛落,香琴有些愣神地停止動作,心中懊惱自己不該得意忘形,她現在可沒有心情去伺候小孩子。


    眾人的目光也都投向香琴,她們的眼神中是濃鬱的嫉恨,這讓香琴很不舒服,心中不免腹誹:這又不關我的事,誰讓你們沒本事勾引住這小子呢,偏偏讓他點了我去。


    香芸則有些幸災樂禍,她立刻走上前,用恭維的語氣跟這個少年說話,“小少爺,您可真會選,我們香琴可是這最會跳舞的,少爺眼光果然不俗,您花三十兩就能帶她走。”


    夏季祥聽了這話,也為自己的眼光感到驕傲,他快速交錢給龜奴,仰著頭指向香琴,“你,還不快給小爺帶路?”


    香琴沒有資格拒絕,隻能走在夏季祥的身前慢慢上樓,心中對香芸的憤恨達到極點。


    不過沒一會兒的功夫,香琴的不滿就煙消雲散了。


    因為這個小少爺也是個有錢的主,那鼓鼓囊囊的錢袋子,讓香琴心動不已。


    夏季祥不懂裏麵的規矩,錢袋子裏帶的所有錢都被這個女人一點點騙走。


    香琴捧著沉甸甸的錢袋,笑靨如花,“小少爺,你可真有錢,一看出身就不同凡響。”


    夏季祥有些心疼錢,不過還是勉強撐著麵子,他揚著嘴角,“那當然了,我父親是大理寺少卿夏大人,今年春闈考試,我是誌在必得,以後也要走上仕途的。”


    香琴兩眼放光,她的心中好似有些不一樣的打算,或許,這個小子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那我要先叫一聲夏大人了,夏大人以後飛黃騰達,可要好好關照我才行哦,求夏大人垂憐。”


    夏季祥心花怒放,“那是自然,我既然點了你,你就放心伺候我便是,少不了你的好處。


    等我做了官,你盡管對外說是我的人,沒人敢欺負你。”


    香琴低下頭,臉上飛起一抹嬌紅,夏季祥就這樣低頭看著這個姑娘,身心都有種前所未有的觸動。


    窗外的河水緩緩流淌,尋芳樓的倒影在水中搖晃,一葉扁舟慢慢遊過,蕩開那搖晃的房影,往月亮的方向駛去。


    夏知義在家中得知兒子一夜未歸的消息,隻是搖頭輕笑,孩子大了,他也不想約束太多,便由他去。


    香芸坐在房間裏給自己戴上耳飾,眼神中是掩飾不住的得意,她心中祈禱這個小少爺能一直纏著香琴,這樣她或許還有機會被林大爺看中。


    經過幾番打聽,她也算知道了林大爺的身份,原來是富甲一方的石家人,她決定要爭一爭,為自己爭個機會離開這座魔窟。


    香琴毫不客氣地推門而入,打斷她的思緒,“我的好姐妹,我如今好苦惱啊。


    今天來的小少爺,可是大理石少卿的少爺的,半月後他就要考入仕途,真是年少有為、前途無量啊。


    你說,他要是看上我了,我是選林大爺呢,還是選這位小少爺?”


    香琴得意地坐在床腳,托著腮,看向香芸的眼神中帶著挑釁。


    香芸死死掐著手,轉身露出一絲不苟的微笑,“姐姐命好,無論跟誰都是個好去處呢,姐姐可千萬要抓住啊。”


    香琴也笑起來,抬手從懷裏取出一包銀子,“我自然要抓住他們的,你看,這都是小少爺賞給我的,我等下要出去打首飾,你去嗎?”


    香芸搖搖頭,“姐姐去吧,我近日身上不爽,不宜出門,有了這些恩賞,我還要提前祝賀姐姐終於要升二等姑娘呢,希望這次,姐姐可千萬不要再犯錯了,否則又是一頓毒打呢。”


    香琴嘴角依舊笑著,可眼神逐漸冰冷,她換上一身精致華美的外出服飾,重重摔門離開。


    “好姐妹就這樣反目成仇,真可惜啊。”


    香芸被突然出現的人嚇到,“你是誰,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你不用管我是誰,你隻需要知道,我是來幫你的。”


    “幫我,你能幫我什麽?”


    “當然是幫你拆散你的好姐妹和你的心上人啊。”


    香芸連連後退,從梳妝台上拿起一根金簪,對準眼前戴麵具的男子,“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快離開這裏,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男子確實順從般後退到門前,與她保持距離,他依靠在門上,繼續說道,“最近這段時間,我會攔著你的林大爺,不讓他來尋芳樓。


    等夏家那小子和你的好姐妹情深意切之後,我再把他叫來。至於如何拆散他們,看你的本事。”


    香芸眼睛睜的大大的,“你,真的要幫我?”


    男子沒有說話,轉身離開了房間,香芸沒有追上去,而是重重坐在地上,心中思緒紛飛。


    一連大半個月,林大爺果然都沒有再來尋芳樓,那位小少爺卻可以說是每天都來,而每次都點香琴來服侍,甚至還送給她一頂黃金打造的頭冠,令眾姑娘豔羨不已。


    香芸總算是下定決心,一定要拆散香琴和林大人。


    香琴的地位一下子提升,順理成章變成二等姑娘,再過段時間便能榮升一等姑娘,她在香芸麵前更加得意。


    香芸隻是冷眼看著這一切,永遠保持著低眉順目的姿態,這讓香琴更加肆無忌憚地使喚她。


    春闈開始的第八天,林大爺真的來了,這次不同的是,他是跟著宣王殿下一同前來的。


    他們隻是要了一個包間,並未點姑娘們伺候,這讓香芸有些著急,不知該如何布置才好。


    就在這時,香琴穿著更華麗的衣服款款走來,“等下去找個空廂房,你來為我捏捏肩。


    我這幾天可辛苦了呢,不想你,門庭冷落,我替你找點事做,也算是姐妹情深。”


    香芸計上心來,她眼神明亮地看向香琴,“多謝姐姐替我著想,我等下就去,好好伺候你。”


    香琴耍完威風,心滿意足地去接待下一位客人。


    房間裏,宣王拿出一疊契約放在飯桌上,“我答應石九爺的事情已經辦好,石九爺可要遵從我們的約定啊。”


    石子霖的視線一直被那些店鋪吸引,他抿抿嘴,還是從身上取出一封信件,“家中已經知道我在京城的動作,他們承諾給我京城店鋪一年的利潤,隻要我能把店鋪還迴去。”


    宣王撫摸著輪椅扶手,好似不經意地開口,“那九爺是打算就此放棄?繼續做富貴閑人嗎?”


    “我沒有大誌向,你和你的那位朋友確實找錯人了,我很感激你們能為我去的這麽豐厚的資產,以後有需要幫忙的,我石九定赴湯蹈火。”


    “既然如此,我也不勉強,石九爺好自為之,如果你反悔,我們宣王府還是會隨時為你敞開大門。”


    石子霖沒有臉麵在此逗留,隻好向宣王請辭離開。


    出來的時候,忽然看見了那一粉一綠的身影,他自嘲般露出笑容,喃喃自語,“我果然還是適合做個流連花叢的浪蕩子。”說罷便快步跟上去。


    隻見兩位姑娘走入一間空廂房,兩人談話的聲音從裏麵傳出來,“你,快先去給我倒杯水來,這一天給我累的,當二等姑娘也真辛苦啊。”


    香芸倒好水之後,轉過身給她捏肩膀,“姐姐這就辛苦了?以後還有一等姑娘,還有花魁寶座等著姐姐呢。”


    香琴喝口茶,然後呸了出去,“我才不稀罕什麽一等啊,花魁呢。夏小爺說了,他要帶我迴府享福。”


    香芸裝作很驚訝的樣子,“姐姐要跟了夏小爺,那林大爺怎麽辦?”


    “我管他怎麽辦,先前總覺得他細皮嫩肉的好伺候,現在跟我們夏小爺比起來,差遠了!他不過是石家一個小小庶子,石家再有錢和他也沒什麽關係,點我那麽久,我都沒升二等姑娘。


    還是夏小爺出手闊綽,一出手就是金冠,他以後可是要當官的,比起什麽商賈家庶子,地位簡直是雲泥之別。”


    香芸瞥了眼外麵晃動的影子,用身體擋住香琴的視線,繼續說道,“你這樣說,林大爺會傷心的,他現在就在旁邊吃飯,你要不和他見上一麵?”


    “我才不願意見他,等明天我家小少爺考試迴來,我就要被他接迴家享福呢,現在見姓林的幹什麽?”


    石子霖在門外握緊拳頭,他想推門進去,可又忍住,大步流星闖入宣王所在的包廂,“我願意與你合作,當石家家主,一切還請宣王殿下為我籌謀。”


    宣王正悠閑地吃著魚膾,他伸手請石子霖坐下,兩人沉默著把飯吃完,彼此都有著自己的心思。


    時間終於來到春闈結束的日子,這一晚的尋芳樓格外熱鬧。


    夏季祥果然如約而至,香琴很快便迎了上去,“少爺終於來了,可讓奴家好等。”說著,她便將整個身體都依靠在夏季祥的身上。


    夏季祥心滿意足地摟上她的腰肢,看向朋友們,“你們自己好好看看,看上誰了,就帶到樓上去,我就不陪你們咯。”


    那些考生有些羨慕地盯著夏季祥懷裏的美人,“還是夏兄見多識廣,你先去忙吧,我等在樓下多見識一下。”


    樓下人頭攢動,尋芳樓把桌子撤去一半,隻為能容下更多的考生前來觀看姑娘們的舞蹈。


    就在大家激情吼叫的時候,石子霖身穿石家特有的金錢服飾走了進來,身後還帶著兩箱銀子。


    他告訴老媽媽,今日考生所有的費用都由他承包。


    考生們直接沸騰,猶如開水裏跳動的泥鰍,一個個爬上展台去挑姑娘。


    香芸以為林大爺會挑自己,於是她拒絕那些考生的邀請,眼看著身邊的姑娘一個個被帶走,她心中的期待也越來越深。


    樓下的考生幾乎全部上去,老媽媽笑開花,“我說這位客官,您隻顧得給那些窮考生付錢,您自己看上誰了,我親自給您叫來,您看怎麽樣?”


    香芸聽完,更是心跳加快,猶如駿馬奔馳,她默默往前挪動身軀。


    隻見石子霖從懷裏掏出一包金子,剩下的那些姑娘們個個眼神發光,石子霖很受用她們的反應,“我看上的,自然是你們這最好的姑娘,她在嗎?”


    香芸的心跳驟然停止,她難以置信地看向眼前這個男人。


    男人根本沒看她,隻是把手中的錢袋丟給老媽媽,老媽媽連忙走上前做出邀請的姿勢,“客官放心,我們蕊娘在的,不如您先上去等一會兒,我馬上把她送到您房間裏來。”


    男人就這樣離開香芸的視線,她一下坐在地上,渾身沒有一絲力氣。


    戴麵具的男子再次出現,“快上去看看你的好姐妹,有好戲呢。”


    香芸迴過頭來,麵具男已經沒了身影,她邁著沉重的腳步走到他們的房間,裏小心翼翼地從走廊窗戶看去。


    隻一眼,她便驚倒在地,房間裏,林大爺手持帶血的匕首站在中央,而香琴和夏少爺都倒地不醒。


    她捂著嘴,躲在拐角處,好在今晚上尋芳樓動靜比較大,林大爺並沒有發現她。


    等林大爺離開之後,她才小心翼翼地推門進入。


    倒地的香琴緩緩抬起手扶著自己的腦袋,她聲音虛弱地唿喊,“救命啊……”


    香芸顫抖著身軀靠近香琴,香琴終於看清來人,“是你啊,快,快救我,我被林大爺打傷的,他還要害夏少爺。”


    聽到香琴指認林大爺的時候,她的心底忽然湧上來一陣衝動,抓起旁邊懸掛的帷帳,死死勒住香琴的脖子。


    “都怪你,都怪你,林大爺被來最先看中的是我,若是我,定不會舍他而選夏少爺,他也不會做出這種事,都是你的錯!”


    本就受傷的香琴根本沒力氣推開香芸,隻能任由她勒住自己,漸漸的沒了聲息。


    香芸爬到一邊大口喘著粗氣,她忽然覺得渾身血液有些興奮,地上的匕首反射著燭火的光芒,她爬過去拿起匕首,朝倒地的夏少爺狠狠刺去,一下又一下。


    周圍的聲音完美的掩蓋了她的行為,她躺在地上哈哈大笑,覺得渾身暢快。


    周圍的聲音也開始漸漸變小,她也從地上爬起來,拿起地上林大爺脫掉的衣服狠狠嗅了一遍,忽然一個錢形玉佩從衣服上掉出來。


    她愣了一下,本想揣在身上帶走,可快到門口的時候,她腳步一頓,想到剛才一樓的情形,林大爺從來都沒有記住過她。


    她深吸一口氣,將玉佩壓在桌子後麵,然後用那件帶血的衣服卷著匕首丟到尋芳樓後麵的河裏。


    她以最快的速度衝到自己房間,把身上帶血的衣服脫下來塞到櫃子底下,然後又大笑著把香琴所有的東西全部拿出來,“這些,還有這些,都是我的了,全部都是我的!”


    她躺在地上,聽著窗外的風聲唿嘯,眼淚無聲地流向眼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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