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下旬的清晨,天氣還是有一些涼。微風輕輕吹過,夾帶著青草和槐花的香氣,縈繞在行路人的身周,撫平他們煩躁的心情。


    沈奕歡一行人已經走了整整十天,終於快來到江陵地界,她迴想起上次來江陵是她八歲的時候,父親母親帶著她和哥哥姐姐去祭拜沈家祖墳。


    在她的印象裏,江陵是綠色的。綠色的山層巒疊嶂,綠色的江水,蜿蜒流淌。


    “夫人,再過半個時辰我們就進入江陵了,接下來要換成水路,乘船前往老家。”桂嬤嬤的聲音響起,打斷了沈奕歡紛飛的思緒。


    她不由得想起一個溫婉的身影麻利的搓洗衣物,年輕的臉頰紅如朝霞一樣燦爛。


    這個人就是年輕時候的桂嬤嬤。是的,桂嬤嬤也是江陵人,同樣是她八歲那年,姐姐覺得桂嬤嬤是個可造之材,便將她帶到了京城。後來桂嬤嬤被成了姐姐的陪嫁丫鬟,被姐姐帶進了宮,再後來又賜給了自己。


    “你也是江陵的,也是很久沒有迴來了吧。”


    “是的,夫人,已經二十七年了,自打進宮再到您身邊,一直沒有迴來過。”桂嬤嬤深吸口氣,企圖掩飾悲傷的情緒。當年丈夫終日酗酒打罵,隻能靠她給人洗衣服過日子,她每天過得苦不堪言。


    所幸得國公府大小姐賞識,這才脫離苦海。為了徹底擺脫折磨,與國公府簽了契,終身留在國公府伺候。


    沈奕歡想了想,還是開口道:“趁此機會迴家看看吧,說到底也過了那麽多年,也該在父母墳前拜一拜,我這裏有白芷她們伺候就夠了。”


    一提到父母,桂嬤嬤心裏的悲傷如潮水般襲遍全身,“所謂‘近鄉情怯’,夫人還是等我送您到老家之後,我再迴去吧。”


    沈奕歡歎了口氣,默許了桂嬤嬤的提議。


    等到了水上,前進速度就更快了。又過了兩天,一行人終於到了沈氏祖宅。


    族中這一輩的大哥沈奕辰正站在門口等著迎接遠道而來的親人,“奕歡妹妹好久不見,上次見你的時候,還是個小丫頭呢,追著我喊‘哥哥...哥哥’”。


    沈奕歡隻覺得羞恥萬分,狠狠的瞪了大哥一眼:“大哥好無聊,如今你我也都是有孩子的人了,還拿小時候的事情打趣我,讓人笑話。”說著,沈奕歡朝周圍看了看,其他人都假裝幫忙搬行李,不敢真的笑出聲。


    “瑜兒,你們快過來見過大舅舅。”


    聽了這話,沈家大哥連忙朝後麵觀望。隻見四個年輕男女一起走了過來,朝他行晚輩禮。


    沈奕辰連忙上前,將站在後麵的沈明傑攙扶起來,拍了拍他的胳臂,不住的打量。熟悉沈奕辰的人都知道,他現在的眼神跟看到好貨物的眼神一樣。


    沈奕辰這才想起其他的孩子還在行禮,這才對著他們說,“你們都是好孩子,快起來吧。”


    沈奕歡走過來將孩子們一一介紹給大哥:“這是我的親女兒沈明瑜,和不孝子薛明瑾。”


    聽了這區別對待的介紹,薛明瑾委屈巴巴的,沈明傑噗的一聲笑出了聲。發現姑姑瞪了他一眼,他拿手捂住了自己的臉。


    “瑜兒和妹子長得簡直一模一樣,到底是親生的,血脈相連啊。”說著又看向薛明瑾:“瑾兒你也長大了,要記得你母親的辛苦,好好在她身邊盡孝,男子漢大丈夫要替你母親頂起這個家。”


    沈奕歡又指著旁邊的女孩,“這是我秀珠嫂嫂的外甥女,蘇憶。”


    聽說是蘇家的,沈家大哥的神態多少有些驚詫,“你是蘇家的啊,聽說蘇家有位小姐前段時間小產了,不知恢複的怎麽樣啊?”


    聽了這話,沈奕歡皺了皺眉,沈明傑也盯著這個所謂的親生父親。


    蘇憶倒是像不在意一樣,對沈家大哥微微一笑:“多謝沈家舅舅關心,小產的是我表姐,眼下還在家裏休息。”


    沈奕辰歎了一口氣:“我家也有兩個女兒,一想到以後要受這樣的罪,實在是不忍將她們嫁出去。”


    “好了,不說這些,你們不遠千裏到來,還是趕緊進去休息吧,聽說你們要來,我早早命人將院子打掃了出來。”


    一行人在沈奕辰的帶領下來到沈府左側的一處院落,名叫“映雪庭”。沈奕歡淡淡的梳洗了一下,派人備下一輛小馬車,讓桂嬤嬤迴家省親去。


    剛送走桂嬤嬤,沈奕歡低著頭不知在想什麽。沈明傑這個時候走了過來:“姑姑,我想...去看看我娘。”沈明傑低著頭,生怕姑姑嗬斥他養不熟的白眼狼。沈奕歡隻是在他的頭上拍了拍:“一別十年,你也該去看看,你去吧。”


    沈明傑鼻子一酸,跑了出去。他按照小時候的記憶,磕磕絆絆的找到了娘親生前住的小屋。小屋周圍雜草叢生,沈明傑見怪不怪,想著母親腿腳不好,定是沒精力打理的。


    剛推開門,他愣住了,房子裏積了厚厚的灰塵,散發著重重的黴味。角落裏是層層不斷的蜘蛛網,側耳細聽還有悉悉索索的聲音,不知道是什麽東西發出來的。


    正在沈明傑愣神的時候,大門被“砰——”一聲關了起來,嚇得沈明傑一激靈,他走到門口,試探的推了推,門絲毫未動。“有人嗎?”沈明傑大聲唿喊,外麵也沒人迴答。雖然是白天,房間裏卻昏暗無比,沈明傑隻好掏出火折子,在桌子腿邊找到了半根蠟燭,將它點燃,總算能看清房屋裏的設施。


    他正準備起身,忽然發現床底好像有什麽東西,隻見他端著蠟燭靠近,將蠟燭固定在地上,趴著往床底看去。


    床底逃竄幾隻老鼠,除了老鼠的糞便,隻有一張破布,上麵似乎寫了些什麽。


    他伸手將布拿了出來,借著昏暗的燭光,發現這塊破布是自己小時候穿過的肚兜,上麵還有娘親親手繡的小虎頭。


    正要仔細辨別上麵的字跡,門被推開了。一個少年的身影逆著光走了進來,沈明傑眯起了眼睛,順便將肚兜揣進懷裏。


    “你在這裏做賊呢?”一道熟悉又欠揍的聲音響起,是薛明瑾。


    “我還用做賊?要做賊也該是你這個被趕出來,隻能借宿在我家的人做。”沈明傑翻了個白眼開口戳薛明瑾的痛處。


    “哼...”薛明瑾知道說不過他,隻能生悶氣。他才不會告訴沈明傑,自己是擔心他才偷偷跟過來的。


    沒想到剛來就看到有人使壞,把房門鎖起來了,想著沈明傑一向鎮靜,所以他先去追作祟的人,這才晚來了一會。


    “你先出來看看吧,這些關門的人,你可還熟悉?”


    沈明傑走出房門,隻見屋簷下綁著三個與他年紀相仿的男孩,薛明瑾帶來的小廝正看著他們。


    還沒等他開口,三個人就七嘴八舌的吵了起來,“你敢綁我們,你知道我們是誰嗎?”


    “小爺我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敢在沈府抓我們,你們完了。”


    沈明傑迴想了一下,這大概就是他同父異母的三個兄弟了,小時候就沒少受他們欺負,看著他們這樣,忍不住笑出聲來。


    “沈兆傑,你個有娘生沒娘養的狗奴才,敢笑我們,小爺要給你好看!”說話的是沈家大少爺沈兆吉。


    聽了這話。薛明瑾上去就是一腳:“這是國公府大少爺沈明傑,是你們這些人能罵的嗎?”說著,又踹了幾腳。


    沈明傑上前攔住了暴躁的少年,他蹲下身來,平視這三位被捆少年,冷聲詢問:“我娘去哪了?”


    沈兆吉輕哼一聲:“你個白眼狼,拋棄生你養你的母親,自己攀附權貴去了,你母親被你氣死了。”


    沈明傑忽然暴怒起來,他眼圈發紅,捏著沈兆吉的下巴:“你再說一遍!”


    沈兆吉覺得下巴劇痛,根本說不出話來,隻能嗚嗚迴應。旁邊的小弟大聲喊道:“是真的,沈兆傑你個吃裏爬外的東西,你剛走一年,你娘就死了!你個忘恩負義趨炎附勢的小人!”


    “就是就是,你在國公府吃香喝辣的時候,你娘親就凍死在冬天了。”


    “住手,你們在幹什麽?”是沈家護衛聽到了動靜,可放眼望去都是小主子,他們隻好去請沈奕辰。


    沈奕辰先是來到了沈明傑的身邊,仔細拍了拍他身上的土,關切地問道:“小傑你沒事吧。”被綁的孩子一個個委屈巴巴的看著自己的父親偏向別人。


    “我的娘親真的死了嗎?”


    聽了這話,沈奕辰瞪了三個不爭氣的孩子一眼,迴答道:“是的,當年她感染風寒,沒有挺過雪夜。孩子,你好好待在國公府,從今往後,他們就是你最親的人”


    薛明瑾見沈明傑毫無反應隻好前去攬住了他的肩膀,替他向舅舅告辭。


    沈奕辰望著離開的少年背影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一聲略帶委屈的聲音響起,“爹......”


    沈奕辰甩了甩衣袖,看都不看一眼這三個孽障,隻留下一句話,“都給我滾迴去閉門思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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