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板上逐漸有人光顧,夜幕下,晝亮燈光裏,遊泳池party酒醉人迷。


    謝恩給亓官宴拿了杯香檳,閑聊南知意。


    “要說起來,我跟她還是一個大學的,當年她剛踏進學校大門,全校男生跟狼似的跑去看,可誰都沒膽子追。”


    “唉,可惜了,她大三時媽媽死了,眼睛也出現意外不得不退學,算她繼兄有良心,對她不錯。”


    謝恩看不出亓官宴有表情變化,他寬肩窄腰,白色襯衣整潔合身,身上七分東方禁欲係紳士氣息,在熱烈狂歡人群裏尤為出色。


    盡管他在甲板昏暗的角落品酒,仍吸引許多熱辣比基尼的女人搭訕。


    不需他皺眉,謝恩替他不留情麵拒絕,“嘖嘖,這麽多美人,東方的黑眸,西方的金發,認真一看,好似都不如南小姐好看。”


    謝恩故意說給亓官宴聽,深覺他對南知意稍微上眼,畢竟他不近女色二十七年,要擱平常自己要說給他找女人,他早翻臉了。


    “下次,別找借口讓我出來浪費時間,”清漠的嗓音低沉,亓官宴轉身邁向電梯。


    他按下電梯時,看到同樣等待的人稍有一瞬意外,很快恢複如常進去。


    寬敞的電梯,三麵鏡子擦得清透,除他外,隻有南知意和緊護她的男人。


    南知意白皙的臉龐閃過不易察覺的抗拒,卻是微微含笑,“哥,你不用浪費時間照顧我,我總要試著自己出門坐電梯。”


    “你是我妹妹,哥哥照顧你是應該的,”闞子臣堅持拉她的手。


    電梯停在十二層開門,裏頭的三人前後出去。


    亓官宴藍色的瞳孔晦暗難明,瞧著闞子臣一廂情願引導她在幽長走廊轉彎,南知意好似被脅迫般,極力控製表情維持自然。


    十分有趣。


    南知意步伐緩慢,手心微涼,闞子臣進門後攬著她肩膀引坐沙發,貼心披上薄毯。


    “晚上涼,是我忽略了;子歌非要把我介紹給他們同學,下次哥哥絕不會把你一個人丟外麵。”


    他很歉疚,俊朗的臉上浮現懊惱,脫了牛仔外套搭衣架上,然後坐她身側。


    按照醫囑,闞子臣將玻璃茶幾上的藥品逐一放藥蓋裏,輕輕放南知意手中。


    若是不知情的,真以為他是南知意的親哥哥,生活中無巨細照顧,體貼關懷,外人誰不羨慕她命好。


    親生母親跟窮鬼離婚,扭頭帶著她個拖油瓶嫁入京圈上流,一躍成為貴婦。


    她則沾光過了八年好日子,盡管母親車禍去世,如今依舊錦衣玉食,出入有人隨侍;十指不沾陽春水,比闞家真正的小姐闞子歌還嬌貴。


    南知意就著熱水,仰頭吞下苦澀的藥片,精神不濟。


    “哥,我困了想睡覺,你先迴去休息吧。”


    闞子臣稍有猶豫,郵輪旅行沒有帶傭人,她從未自己就寢,有些擔心。


    沉默片刻,闞子歌打電話催他過去玩,他無奈點頭,扶著南知意進臥房。


    “有事的話給我打電話,子歌過生日,哥哥陪她吃完飯就迴來。”


    他說著話,蹲下解開南知意腳踝上的鞋子係帶,將平跟涼鞋整齊放好。


    南知意躺下,“嗯”了一聲,閉眼拉上被子。


    闞子臣關了燈,輕聲帶上房門。


    南知意緩緩睜眼,耐心等待許久,確認闞子臣離開,掀開被子下床。


    她粗略知道房間格局,黑暗中伸手,不甚利落的來迴探路,尋找衛生間。


    赤足踩在地麵,不小心被地毯一角絆倒,重重磕衛生間門上,可她不在意額頭傳來劇烈的驟痛,急迫擰開門,撲到冰冷洗手台使勁摳嗓子。


    食指無名指深入喉嚨,強烈的不適上湧,生理性的眼淚大顆大顆滴墜,南知意忍不住幹嘔幾聲,堅持吐出胃裏的東西。


    她哭著打開水龍頭,雙手渴求般捧著自來水送進口中,來迴重複衝刷口腔裏的灼熱反酸。


    頭發濕漉漉,黏膩貼著臉頰,她覺得,如果自己能看見,現在的樣子一定醜極了。


    她沒病,病的是闞子臣,他要把她養成導盲棍都不會用的廢物,全心全意隻能依靠他。


    失明半年,去衛生間,下樓吃飯,甚至穿衣,全部由傭人和他全權打理,她連散步都需要人幫。


    南知意頹然癱地,捂臉痛哭,一切的改變,都要從她母親車禍意外去世開始。


    母親柳夢車禍猝然去世,南知意一時接受不了,日日悲傷以淚洗麵,可柳夢不在,她的生活還得繼續。


    闞家沒有值得她留下的牽掛,便跟繼父提出搬走,他考慮許久,終是答應她。


    搬家前幾天,視力逐漸下降模糊,她以為是熬夜導致,沒想到,臨走那日,睜眼漆黑一片。


    闞子臣帶她去醫院,醫生說可能是心理壓力大,先吃藥觀察,這一過,便是半年。


    若不是她一次無意中聽見闞子臣兄妹二人爭吵,打死她都不相信,是闞子臣下手導她致眼盲,隻為留她在闞家。


    他,竟然對她產生不可有的想法!


    她是他繼妹,名義上的家人。


    南知意萬萬接受不了這樣的事情發生,許是闞子臣的擔憂與她一樣,所以下藥希望她隻能依附他,這樣便不存在那種顧忌。


    南知意身心俱乏,努力整理幹淨洗手池,隻可恨自己眼盲無法識路逃離,心中千迴百轉,抵不過深夜困意昏沉入睡。


    晨間睡意正盛,額間冰冰涼涼,她驚得一退,耳際闞子臣清爽的聲音忙安撫。


    “阿知,做噩夢了嗎?是哥哥,別怕。”


    她怕的就是什麽狗屁哥哥,以前跟他很少接觸聊天,遑論此刻他直接進臥房,給自己冰敷。


    闞子臣在她眼盲後,不遺餘力送關心,南知意越拒絕,他越靠近,密不透風的相處,她覺得自己快瘋了。


    就像此刻,他若無其事扶著她肩膀,她不得不屈服躺下,偏偏嘴上逆來順受,端得一副好態度。


    “我沒事,昨晚去衛生間不小心摔了,不打緊。”


    闞子臣聽後眉頭緊鎖,“你不能自己睡了,今晚我讓子歌陪你。”


    “不,不用了,”笑話,他們兄妹倆都因為自己吵起來,南知意哪敢讓她照顧自己。


    要是半夜闞子歌看自己來氣,誰知道會不會跟他一樣變態,把自己丟海裏也有可能。


    南知意生怕他親自上陣,提議道,“哥,你能臨時幫我請個護工嗎,白天還是你照顧我,可以嗎?”


    思考幾秒,闞子臣滿意她對自己的依賴,爽快答應。


    躲過一劫,南知意暗暗鬆了一口氣。


    接著按部就班接受他喂早餐,幫著梳頭發,打理穿著。


    這次遊輪旅行始於闞子臣帶她接國外留學畢業的闞子歌,闞子歌想跟同學遊玩順便過生日,闞子臣本是打算坐飛機迴國便捷些,但是拗不過親妹妹無奈陪著。


    遊輪自北美撒加那灣出發,走大西洋到巴拿馬運河,最後穿越太平洋迴國內,正常情況需曆經半個月時間。


    可她才經過三天,便受不了周圍到處陌生的環境,無端生出煩躁。


    闞子臣找到郵輪服務部,加了一倍的錢,給南知意找了個女服務生照顧解悶。


    服務生琳達開朗,聲音親切,經闞子臣同意後,帶南知意去露天泳池玩。


    闞子臣公務繁忙,視頻會議抽不出身跟著,因此南知意難得鬆懈,“琳達,你一直在船上工作嗎?”


    “不是,我在國內上學,剛好放假我勤工儉學,一來一迴一個多月,賺的錢剛好夠我在學校幾個月的開銷。”


    琳達大方迴答,南知意和她交談幾句,心情懨懨,得知她們原來是京城同一所大學的。


    算起來,琳達比她小兩屆;如果自己正常讀書,這會該是大四實習,馬上拿畢業證了。


    臨近中午,泳池邊人少。


    太陽傘下,南知意穿著淡淡淺紫色長袖及裸裙,雙足伸進大池子裏放鬆,為防裙擺打濕,她攏膝蓋上側。


    琳達去幫她買飲料,她無精打采地順勢後躺池邊。


    眼前隱隱覺察到陰影覆蓋,不等起身,那人蹲在一側刻意壓低聲音痞氣說,“南同學,還記得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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