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熟人打招唿一樣的問候,然而在場的大多數人,都能聽出這句話裏包含的某種威脅意味。


    大概是他的態度過於從容。


    而本該在此時強勢出頭的軍哥卻還在處於沉默,甚至表現得有些懼怕。


    因而一夥人還沒拿定主意,是猛烈地出手,還是做點別的什麽,俱都有了短暫的遲疑。


    隨後出現的,是少年兇猛的一腳踹上尤軍的胸膛。


    幾乎沒有格擋的餘地,所有人隻聽見“砰”的一聲,接著便看到尤軍整個人飛出去幾米遠。


    重重地落到院壩的一角,這時才傳來一聲悶哼,尤軍痛苦地倒在地上,雙手抱在胸前,身體蜷縮成一團。


    隨後,一連串的痛苦呻吟從尤軍的口中發出來。


    原本有些醉意的眾人一下子便清醒過來。


    驚訝地發現,即便尤軍已經被打倒在地,那七個與他同村的小弟,適才在酒桌上吹噓著怎樣怎樣砍人,此時卻是連屁都不敢放一個。


    原本鬧哄哄的院壩頓時安靜下來。


    隻剩下尤軍一疊聲的呻吟,看起來無比的淒慘。


    也因如此,使得這份落針可聞的安靜顯得越發地嚇人。


    扭了扭脖子,稍稍整理著有些歪斜的褲腰,陳陽直接走到核桃樹下,恰好處在林海和劉小雅的中間。


    抬頭看了看隱然開始發芽的核桃樹,微帶懊惱地說道:“你把樹砍了,我吃什麽核桃。”


    秀發淩亂的劉小雅“噗”的笑出了聲。


    這當然很不合時宜,而且劉爸和劉小風也都受了點拳腳,本該傷心或是憤怒才對。


    然而,望著那張說不上霸氣絕倫,但絕對很一本正經的清秀麵龐,還是忍不住笑了出來。


    這一個瞬間的氣氛有些詭異。


    劉爸原本出離憤怒,此時倒是暗暗鬆了口氣,不經意地看向劉小雅,隨後像是在沉思什麽。


    劉媽分明是被驚嚇住了,身體還在有些發抖,聽著還在響起的那道呻吟,隱然感到有些擔憂。


    劉小風表情古怪地看著陳陽,心說這家夥可真厲害啊。


    誠然,這些隻是一瞬間的變化。


    下一刻,那林海下意識地後退兩步,神情依舊高傲,然而磕巴地說道:“我、我他媽管你……”


    陡然落到臉上的耳光打斷了他後麵要說的話。


    “啪”的一聲,格外響亮清脆,林海的身體踉蹌後退幾步。


    隨後小腹上一陣劇痛,他被一腳直接踢到了菜園子裏,落地後翻滾了幾下,這才慘叫出來。


    “把你們那些混的還不錯的爹媽一起喊上,所有可以喊的人都叫上,我沒興趣陪你們玩打了小的來老的那種遊戲,全部喊過來,我給你們一鍋端了。”


    以淡漠的口吻,不急不徐地說出這番話,在氣勢上,此時的少年應該是一時無兩。


    林家人適才那種居高臨下的優越感,那種以壓倒性的優勢,狠狠碾壓劉家四口人的酣暢淋漓,在此時卻都變成了敢怒不敢言。


    那個傲慢地說出“就欺負你劉家了,怎樣”的林海,還沒有從菜園子裏爬起來。


    而他痛苦的叫聲卻在狠狠地擊打著林家人的自信心。


    一群看起來和陳陽平輩的年輕人,就在不久之前的那一股極度膨脹的氣焰,卻是因為被打飛出去的兩個人,仿佛是一盆涼水當頭撲滅。


    毫無疑問,在一個社會大哥和血緣上的兄長,慘遭勢如破竹的碾壓之後,剩下的這些人,已經失去了繼續叫囂或是反抗的勇氣。


    見此情形,已經走在不遠處的康建臉上卻是露出了一派溫和的笑容,態度可親地走了過來。


    “沒必要沒必要,都是一個寨子的人,抬頭不見低頭見的,有什麽誤會,大家說開了就好。”


    “你又算哪根蔥?”陳陽輕蔑地望了過去,嘴角泛起一絲冷笑,“你有什麽資格在這裏說話,安靜的當你的觀眾不好嘛,幹嘛非要自己出來當個跳梁小醜。”


    康建皺了皺眉,製止住旁邊想要發怒的小弟,隨後訕訕一笑,自覺地調頭走開。


    四周此時已經有了很多人,嗯,看客,畢竟是在村子裏,但凡有點動靜,周圍的人也都很快就能聽到。


    大抵也是沒有人能想到遭受多年欺壓的劉家,會突然來了這麽個猛人,一時間俱是感到意外和驚奇。


    消息也已然傳到走親訪友的林家那幾個長輩的耳中。


    此刻陸陸續續地趕來,衝出人群,闖入到劉家的院壩中,一看眼前的情形,不禁感到有些不可思議。


    尤軍他們自然是都認識的,算是附近的幾個村寨中混的還不錯的晚輩。


    現在剛從地上爬起來,分明是被打得很慘的樣子,然而隻見他踉踉蹌蹌地走上去,站在那男孩子的前方。


    “今晚喝多了,您別見怪。”竟是顯得有些卑躬屈膝,又朝著劉爸說,“叔,冒犯了,今晚喝的有點多,腦袋有點不清醒,改天登門給您賠不是。”


    事實上,尤軍此刻的心裏卻是覺得十分的僥幸,至少麵前的這位狠人沒動刀子。


    大抵也能知道當著劉家人的麵,不好鬧得過於鮮血淋淋,卻是一點也不懷疑他有動刀子的膽量。


    因而趕緊服軟認錯,無疑是個很明智的選擇,最起碼,得先保證今天身上少幾個窟窿。


    劉爸一時間還有點沒反應過來,幾秒鍾後,才看著誠懇道歉的尤軍,輕微地點了點頭。


    雖然這就算是得到了他的表麵上的諒解,尤軍仍舊一點也不敢鬆懈,轉而又向其他幾人一一道歉。


    最後,他麵向陳陽,卑微地說道:“您看……要不您再踹我一腳解解氣?”


    後麵趕來的那些個林家長輩大抵是憤怒的。


    尤其是看到從菜園子裏爬出來的林海,下午時分罵過劉小雅的那名婦女便忍不住想要叫罵。


    好歹是被身邊的男人喝止住了。


    怎麽說也算是在省城混跡之人,活了幾十年,眼力見多多少少是有一些的。


    尤軍如此服服帖帖,那男孩子的身份必然是不簡單,而且既然認識,大概率也是省城來的。


    這便算是離得很近了。


    此時很近,迴到省城也很近,在沒有搞明白那男孩子的真實身份之前,不宜再將矛盾深化下去。


    何況現場看起來也沒發生多大的事,可能也就是林海吃了點虧,這口氣還是可以吞下的。


    然而那男孩子卻朝他們走了過來。


    此時四周的人越聚越多,大多抱著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心態。


    隨著人口不斷地向著城市流動,那種全村人抱團取暖同仇敵愾的歲月,終究是越來越少。


    而且這本來也是村子裏兩戶人家的恩怨,就算心裏有輕重之分,此時也必然不會插手。


    連村長都在一旁看得起勁。


    心裏倒是有點期待有人能夠主動出麵請他調解一番,然而這樣的情況卻是一直沒有發生。


    隻見那男孩子走到林家長輩的前方。


    一麵抬手指向通往劉家這邊的那條路。


    一麵以淡漠的口吻說道:“這條路太窄,我走起來不習慣,把它修一下,懂了麽?”


    看得出來,幾個年長一輩之人此刻都在感到義憤填膺,幾名婦人有些蠢蠢欲動的樣子。


    林家老大看向尤軍,見他在那邊苦笑著搖了搖頭,便已然能夠確定少年並非隻是在虛張聲勢。


    現場其實挺吵的。


    一方麵是四周的吃瓜群眾在議論紛紛。


    另一方麵,林家的那些小輩顯然不曾受過這樣的羞辱,大感顏麵盡失,不斷地放著各種狠話。


    但顯然這些話音無關緊要。


    然而林家老大卻是在這樣的議論聲中,有點抹不開顏麵。


    便冷笑了一聲:“這位小兄弟看著來頭不小,不知道是省城哪家的孩子?”


    “你可以慢慢去打聽。”陳陽的嘴角勾勒出一絲嘲諷的笑容,“你什麽檔次,也配讓我自報家門。”


    眼神中的輕蔑,渾身透發出來的自信滿滿,意氣風發,有這樣的心性,足以讓人感覺到他強大氣勢背後的不同尋常。


    林家老大訕笑兩聲,也不再說其他,叫上其他人便走了開去。


    卻是看著臉龐浮腫,狼狽已極的林海,微微皺了皺眉,繼而又迴頭看了陳陽一眼。


    眾人自相散去,倒也有人沒走,拉著劉爸說話什麽的,大抵也是在看到林家敗走之後,忽然地變得親近起來。


    陳陽當然不會把這些小心思放在心上,衝劉小雅翻個白眼,挖苦道:“你很勇嘛,女孩子家家的,也敢衝上去和人家打架。”


    劉小雅撇了撇嘴,“我還沒說你臨陣脫逃呢。”


    “呐,我是在蹲坑啊姐姐,說出來真是很沒麵子。……你不許告訴藍浣溪啊,不然她肯定要笑話死我。”


    “那就要看你表現咯,最好趕緊狠狠討好我,不然我可不作保證。”


    “你也是個黑了心的蛆。”


    “喂,這才是你的專屬好不好,別胡亂安到我身上。”


    “嗬嗬。……我有點餓了,想吃你家臘肉,還有肥腸,嗯……豬肝也想吃。”


    “你是豬嘛……”


    “我現在去給你做。”卻是劉媽的聲音,看起來還是心有餘悸,卻溫聲說,“正在長身體的時候,就是要多吃一點,身體才能更強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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