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麽說說藍家。


    老爺子藍景同,出生於40年代,祖籍南湖,年輕時為了躲避匪患,跟著父輩逃難來的這邊。


    睡過野林,住過山洞——在距離林城五十公裏的一座小山村,現今那裏有個頗有盛名的溶洞旅遊景點。


    在藍景同的記憶裏,那裏是保全了他一家老小的避風港,至今說起來還是不勝唏噓。


    藍景同的發跡,大抵用一句話就能概括:猥瑣發育,偶爾浪一浪。


    60年代在軍營,70年代走仕途,80年代經商辦廠,90年代初期帶著商品跑北方,換迴來了很多好東西。


    有句話是這樣說的,站在時代的風口上,是頭豬都能飛起來。


    藍景同飛得不是最高,絕非什麽龍傲天之類人物的屬性麵板,但是飛得很穩。


    如今迴頭再看,最引以為傲的投資,並不是那些頗費精力的產業,而是一塊塊的土地。


    新世紀之初,為緩解老城區日益嚴重的經濟和人口問題,權力部門決定往現在的金湖區這邊發展。


    往後三四年時間,在許多人的共同努力下,各種投資紛紛湧入進來。


    地產開發,市政工程的建造,就像一輛高速行駛的快車,一日千裏,也讓這片原本荒涼的土地日新月異,越來越繁榮。


    這個時候,藍景同早已囤下規模驚人的土地。


    有一點運氣成分在裏麵,如果年輕時候有土地,或許不會去軍營,有可能一生庸碌了。


    有了錢之後,心裏對於土地的執念,反倒讓他在短短十年時間一飛衝天,甚至福澤後代。


    而之前的那些產業,積攢起來的資金,讓他不費吹灰之力便趕上了這趟快車。


    無論是房地產,還是市政工程,都讓藍家在後麵短短的幾年時間,一躍成為林城新貴。


    時至今日,整個家族的資產數十億,算不算豪門不好說,巨富是一定當得起。


    藍景同膝下有個五個兒子,三個女兒,不過並不是一母同胞,其實他的小老婆挺多的。


    除了大兒子是還在軍營的時候,和原配夫人所生之外,其餘四個兒子分別有三個媽。


    再加上三個女兒的兩個媽,他這輩子離三妻四妾也就隻差一步之遙。


    心裏最喜愛的是三兒子藍明軒,也就是藍浣溪的父親,陳陽的繼父。


    大抵是因為藍明軒的母親,是曾經在他最艱難的那幾年時光裏,給予了他許多幫助,並且即便落魄也不離不棄。


    愛屋及烏嘛。


    因此在後來決定退隱之後,公司大權自然而然便交給了藍明軒。


    除了藍景同自身喜愛之外,藍明軒確實很有能力,是新當家人的不二人選。


    可惜兩年前藍明軒死於一場車禍,老爺子傷心之餘,迫於無奈,隻得再次出山。


    偌大一個家族,接班人總是要培養的,多番考察之後,便將重擔壓在了大兒子身上。


    其他兒女自然也都掌握著一定的職權,隻是比起死去的三兒子,藍景同無論對誰都並不是特別滿意。


    所以藍浣溪如果是個男孩子的話,或許會成為“朱元璋心目中的朱允炆”。


    偏偏她是個女孩子。


    不管是不是重男輕女的陳舊思想在作祟,國人根深蒂固的香火傳承,都不可能讓藍景同將這樣一份龐大家業,交到她的手上。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即便心裏沒有主動的想要偏愛誰,但既然藍浣溪已經被放棄,老爺子也隻好任由她自生自滅了。


    因為他總不能將精力放在這個孫女身上,更多的還是更關注其他那些子孫——親情這種東西,有時候真不好說。


    幾個子嗣常年勾心鬥角,不免也分散了他太多心思,所以在藍浣溪身上,就會出現“人走茶涼”這樣的情況。


    但是雖說有點像是將她放生一樣,身體裏流淌的畢竟是藍家血液,也不會真就任她自生自滅了。


    平日裏沒有正事可做的藍二夫人,便被指定為藍浣溪的監護人,至於陳陽,純粹隻是順便。


    他仿佛是生活在藍家人的夾縫之中,可有可無,除了承擔受氣包的角色之外,沒有太多存在感。


    藍老爺子的七十大壽辦得很隆重。


    商界、政界上的很多人都會受邀前來,祝壽之餘,自然也是抱著聚集各界名流共商共建共享的想法。


    一大早,看起來倒像是一座大型莊園的別墅區便很熱鬧,臨時聘請的各路人馬紛紛上陣,隨時可見忙碌的身影。


    到了中午一些的時候,便有車輛陸陸續續駛入進來,因為是壽宴這樣的私人聚會,許多人便會攜著夫人孩子一同前來。


    因此整個小區很快變得更為熱鬧。


    大人們端著酒杯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聊天。


    孩子成群結隊的跑來跑去,打打鬧鬧,也有裝出一副自己很成熟,其實年紀並不大的孩子,高冷矜貴的在旁邊看著。


    有時候孩子被孩子打哭啦,大人笑著過來斡旋啦,訓斥一番自家闖禍了的孩子啦,這種情況時有發生。


    看起來就像一方小型社會。


    頭頂的陽光格外灼人。


    陳陽獨自坐在一個臨時撐起來的遮陽棚下,漫不經心地看著這一切。


    身體裏住著一個成年人的靈魂,對於那些孩子的打鬧,看來不免覺得很有趣。


    想著自己興許也曾有過這樣的童年吧,可惜腦中什麽都記不起來,以前的生活,隻有一片空白。


    連母親的容貌,也隻是通過遺留下來的照片,知道那是個看起來溫柔賢淑的女子——自己和母親倒是有幾分相像。


    甚至有時候看著母親和繼父的合影,會生出一種那也是自己爸爸的錯覺。


    心裏當然知道不是那麽迴事,親爸因為在賭桌上與人發生爭執,致人重傷,現在還關在牢裏。


    會產生繼父是親爸爸的錯覺,大抵是因為那天在翻看照片的時候,劉小雅突然說他和藍爸爸竟然有幾分相似。


    淺笑著搖了搖頭,丟掉這些想法,陳陽看向不遠處,姐姐藍浣溪不出所料的正在被霸占了房子的那家女主刁難。


    “你留下在房子裏的東西已經收拾好了,什麽時候拿走?如果你不要了的話,我們就給你扔掉了。”


    說話的是個身材豐腴的女人,因為個子矮小,便顯得有些偏肥。


    大概是知道今天是個重要的場合,身上穿著從購物網站買來的廉價禮服。


    似乎是在模仿能夠經常在電視裏看到的某位明星,布滿眼角紋的臉上塗抹著厚厚的脂粉,說話時也在效仿著趾高氣昂的神態。


    但她恐怕並沒有意識到,自己現在的裝扮,在別人看來,不過是東施效顰。


    房子是爸爸媽媽留下的念想,雖然自知力量單薄,藍浣溪也絕不會輕易拱手讓人。


    “那是我的房子,你們憑什麽可以扔掉我的東西。”


    “是不是你的房子我可不知道,我隻知道現在是我們一家人住在裏麵,當然要清理掉在我看來是垃圾的東西。”


    “你在指桑罵槐的說誰是垃圾?”


    “別誤會,我隻是在說那些東西是垃圾,可沒有說你。不過如果你要這樣想我也沒辦法,畢竟……嗬,你其實和垃圾也差不多。”


    少女委屈的哭了。


    眼淚順著臉蛋啪嗒啪嗒滾落下來,身體因為過於憤怒而顫抖著。


    婦人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嘴臉有多令人生厭,倒是欺負了一個少女而顯得洋洋自得,嘴角噙著冷笑。


    “如果你覺得我們不能住進來,隻管去找你二娘好了,可別以為是我非要住的,那是她給她弟弟的獎勵。”


    撇撇嘴,婦人驕傲得像是孔雀一般,端著酒杯轉身走了出去。


    看著姐姐委屈的走開,陳陽輕輕歎了口氣,眼神中也沒有什麽“冷光一閃”,依舊平靜地坐在遮陽棚下,平靜的吃著一份糕點。


    正琢磨著一些事情時,忽然覺得有幾雙不懷好意的目光落來,微微抬起頭,便看到幾個和他同齡的孩子正在走來。


    在藍家,與姐弟兩人差不多大小的孩子大概有七八個。


    加上像霸占了別墅的那家一樣也將孩子送到這邊念書的,此時出現在陳陽視線之中的,加起來十二三個。


    小霸王一樣的一群人,很快就把陳陽團團圍住,因為他的個子矮小,又是坐在椅子上,倒像是有點被居高臨下。


    其中一個二房那邊最小的男孩子,比陳陽要高出一個頭不止,也比其他人更高,似乎是這群孩子的領袖。


    身上穿著時尚且名貴的t恤,休閑褲和運動鞋,手腕上戴著一塊幾千塊的電子手表,頗為威風地望著陳陽。


    “喂。”他指著旁邊的一人說,“這個是我表弟,他要住在藍浣溪的房子裏,你有什麽意見嗎?”


    指著的是個長得很胖的小子,因為臉上肥肉太多,以至於五官被擠在一起,眼睛眯成了一條縫。


    此時正裝模作樣的凝視著陳陽,或許他一開口,就會立馬撲上來,將他暴打一頓。


    陳陽淡然從容道:“嗯,我沒有什麽意見,因為他們家很快就要搬出去了。”


    “你以為你是誰?”


    “我看他是找打。”


    “把他拖到無人的角落,我手癢得很,很想打人。”


    “用不著,他算什麽東西,打就打了,還用得著背人?”


    一群介於孩子和少年的小霸王,眼看著就要衝向陳陽,他麵前倏然閃出一道身影,是剛哭過的藍浣溪。


    “藍子軒!你要幹什麽?!”藍浣溪挺身站在弟弟麵前,擰著眉毛,握緊了拳頭,像一頭護犢子的母老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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