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門不幸啊,你個逆女,當真是要氣死我啊。”


    祝安禮騰一下站起來,他氣惱的指著祝青玉的鼻子罵道。


    “青玉,你該懂事點了,老爺好歹是你父親,你不該這樣說話的。”


    張甄月似一朵解語花,語重心長的說著好話。


    “夫人還真是說的比唱的好聽,你倒是說說,你口中的懂事,是不是我生病要死了不給我叫大夫這種懂事,還是每日不給我吃食隻喝稀飯飽腹節省糧食的懂事,又或者是教唆下人欺辱我卻不容我反抗的懂事?”


    “你……”


    張甄月臉色有點難看,她想要開口卻被祝青玉打斷。


    “人在做天在看,夫人可千萬別急著否定,這裏麵的種種隻是其中一部分,您教我的那些懂事可還多著呢,青玉這輩子都不敢忘呢?”


    她慵懶的靠在椅背上,她看著張甄月那張青紅交加的臉,嘴角露出笑容。


    “祝青玉,空口無憑你可別汙蔑我娘。”


    祝蓉蓉跳了出來,用惡狠狠的眼神看著她,她憤憤不平,好像受了極大的冤屈。


    “直唿長姐的名字,這就是你教出來的女兒?出去可千萬別說自己是祝尚書之女,丟人不說,若是遇上貴人,祝尚書這坐了十幾年的位子可要不保呢?”


    “你……”


    “我怎麽?本小姐還好的很呢,就不勞煩妹妹掛念了。”


    祝青玉涼涼的說道。


    “劉管家,請家法來,我今天就好好教訓一下這逆女。”


    祝安禮氣的麵紅耳赤,他一張老臉氣急敗壞,甚是煞風景。


    “祝尚書快請吧,若是我身上帶著傷迴到宮裏去,二公主可要好好心疼一番了!”


    祝青玉絲毫不擔心,像是觀猴似的,看著祝尚書氣的跳腳。


    “你……咳咳……咳。”


    祝安禮一陣猛咳,嚇得張甄月忙倒了一杯熱茶遞到他嘴邊。


    祝蓉蓉也湊過去為祝安禮脊背上順著氣。


    係統:[宿主,你真厲害。]包子坐在空間裏看著戲。


    祝青玉:[開機了?]


    係統:[叮,係統已休眠]


    祝青玉:[玻璃心]


    係統:[請宿主不要進行統身攻擊]


    祝青玉:[喲,變聰明了呀,你不是休眠了嗎?口是心非的小東西。]


    係統:懶得說,麻了。


    “既然不用家法了,那本小姐就退下了,你們繼續吃吧。”


    她心情愉悅,哼著歌走了。


    “混賬東西,反了反了,真是反了……”


    祝安禮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氣的快要吐血了。


    “這小兔崽子,怎會變得如此這般野蠻不守規矩。”


    祝安禮怒罵。


    “老爺,別氣,以後我會好好教教小玉的。”


    “爹不要生氣。”


    張甄月拉細聲音,低聲在祝安禮身旁不斷安慰著,像一朵絕世白蓮,溫柔解語。


    祝蓉蓉也上前牽住他的袖口,成功的將祝安禮的怒火漸漸平複,這一幕簡直母慈子孝極了。


    ……


    最終一頓飯就以這樣的方式落幕。


    夜幕降臨,祝青玉躺在床上蠢蠢欲動,要不要出去搞點事呢,不然睡不著啊。


    主意打定,她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躍起來,披了件紅色的鬥篷,消失在黑夜裏。


    祝蓉蓉睡的迷糊,隻覺有點口渴,於是起了身子摸到桌邊,倒一杯水喝了下去,她不經意一瞥,忽然瞧見屏風後麵有一個身影,心中一驚。


    她顫抖著靠近猛一瞧,什麽都沒有,不禁鬆了一口氣,暗道自己嚇唬自己,她從屏風後麵退了出來,就往床邊走去。


    突然室內僅剩的一盞燭火滅了,一道紅色的身影出現在窗前,隻見那身影離她越來越近,慢慢的貼近她。


    祝蓉蓉顫抖著雙腿,心裏害怕極了,她緊捏著自己的指尖,都是在做夢,都是在做夢。


    她閉了閉眼往前走了兩步,突然一張血淋淋的臉出現在她麵前。


    那張臉上沒有眼睛,雙眼被兩個黑窟窿代替,血液順著扭曲的五官直流而下,看的人頭皮發麻。


    祝蓉蓉大叫一聲之後暈了過去。


    做了壞事的祝青玉隻覺得神清氣爽,就是祝蓉蓉太不經嚇了。


    係統:[你真狗]包子想起剛才它家宿主的惡作劇癟嘴,明明很嚇人,它都差點被嚇到了。


    祝青玉:[彼咱們是一根繩上的螞蚱,彼此彼此。]


    係統:統式沉默……


    一早,天空開始飄起了細薄的瓊花,加之陣陣凜冽刺骨的寒風顯得很是冷清。


    祝青玉站在原主娘親的墳前,心中感慨,果真是好人不長命啊!


    從小原主就看著張甄月對祝蓉蓉有求必應,溺愛有加,原主也渴望那種親情,到最後卻是以那樣屈辱的方式死去。


    從始至終,唯一帶給她溫暖的,就是她身邊忠心的東枝了。


    “放心,我會替你們討迴來的。”


    那輕柔的話飄散在飛雪裏,不知道那苦命的人兒能否聽得到。


    迴去,就聽下人說二小姐中邪發熱了,這會請來道士在院子裏念經撒狗血,整個尚書府被弄得有點烏煙瘴氣。


    祝青玉抿唇一笑,真不經嚇,膽小鬼,偏生某個罪魁禍首還暗中看戲。


    大雪紛飛,漸漸覆了遍野瓊林,那立起的巍峨崇閣,朱樓碧瓦之上,皆被輕羽瓊花遮蓋。


    簷上三寸雪,人間驚鴻客。


    祝青玉跟在前來接引她的侍從的身後,走在空曠的白石砌成的宮道上,莫名就想到這句話。


    落雪在空中翩躚而舞,它們隨著四起的寒風,飄在樹上,台階上,還有她及腰的青絲上。


    她披著一件深藍色錦繡披風,佇立了一會,伸手接著一片又一片的雪花,那晶瑩的霜花來不及仔細觀賞,便不一會融化在手中,很是叫人遺憾。


    她抬起頭看了一眼白茫茫的天色,聲音清冷;“走吧。”


    在旁邊靜候的侍從們聞言便又開始走在前麵帶路。


    她輕笑一聲,這場景像極了兩月前她第一次入宮,什麽都沒變,唯一改變的就是跟在身側的小丫鬟東枝。


    重宇深牆,行宮寂寥。


    那修長的人影站在閣樓之上,一身黑色衣袍。


    練武之人,定是眼力極好的。


    隔著很遠的雪幕他便認出來大道上那抹小小的人影,那正是這幾日都不曾見到的小丫頭。


    莫名想起第一次,那天也下著很大的雪,那丫頭也是如同今日一樣,從容的跟在侍從身後,直到漸漸消失在那宮牆後。


    “皇上,今日還有公務要理,您看?”


    王福財站在旁邊小心問道,被皇帝一個幽深的眼神看的心中一驚。


    隻見帝王眉目肅然,隻不過那深入深譚的某種多了些溫柔之意。


    他聲音淡淡道,夾雜著不可明狀的情緒;


    “嗯,準備些吃食。”像是想起什麽,又沉吟開口叮囑說,“葷菜多些。”


    王福財福了福身體,恭敬稱是。


    文康帝邁著闊步,側頭看著王福財,眉角舒展開來,“你且喚那丫頭過來。”


    “是。”王公公屈膝行禮,行著細碎的步子離去。


    瞧瞧,人家這才剛進宮估計人還沒到淑貴妃那裏,便就如此迫不及待了。


    王福財心中思忖,這祝小姐不得了啊,依皇帝如此重視的程度,以後要是入了後宮,冠寵六宮也不是難事。


    ……


    祝青玉踩著腳下輕薄的細雪,剛進霖瓔殿就被靜華公主撲了個滿懷,拉著她進了屋好生說了一番話。


    這不屁股還沒坐熱,便被王福財帶著去了禦書房。


    她不知道皇帝在搞什麽名堂,就這樣一路懵逼的到了禦書房門口。


    “祝姑娘,進去吧。”


    王福財笑的一臉和善,想起皇帝寵愛她的程度,於是姿態更加尊敬。


    “有勞王公公了。”祝青玉眉間柔和,揚唇而道。


    “祝姑娘言重了,快進去吧。”


    王福財一揚拂塵,低眉順眼道。


    祝青玉微微頷首,便提著裙角一步一步走上台階,在禦書房門口猶豫了一會,便推開門而入。


    隻聽那朱紅色的門扇咯吱一響被打開,不一會,一顆毛茸茸的小腦袋小心的探了出來,她亮如星辰的眼睛圓圓的,充滿了好奇。


    文康帝坐在書桌前,被小丫頭那探頭探腦的模樣樂笑了,他擱下筆,好整以暇的看著她。


    “還不快進來?”


    他站起來,從堆滿奏折書籍的桌子後麵走了出來。


    祝青玉隨手關上門,抖了抖大氅上的積雪,書房裏地龍燒的很旺,一股熱氣襲來,讓她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齊修堯伸手替她拂了拂發髻上的雪片,柔和的道;“冷?”


    她點了點頭,解下身上厚實的大氅,可不是冷嗎,下了這麽大的雪。


    齊承堯自然的從她手中拿過衣服掛在架子上,又帶著人在靠近炭火的地方坐下,順帶倒了一杯熱茶;“來,暖暖身體。”


    他眉目溫和,嘴角勾起淡淡的笑意,看著祝青玉。


    香爐裏升起嫋嫋熏香,在這溫暖的室內顯得愜意極了,熱茶流過喉嚨,感覺全身溫度漸漸迴暖,祝青玉有些舒適的眯了眯眼。


    “皇上叫我過來作甚?”她輕緩的聲音仿佛珠玉落地,清軟而又隨意。


    她一手支著下頜,清澈的雙眸黑白分明,透亮極了,齊修堯甚至能從她眼中看見自己清晰的身影。


    他指尖動了動,唇角微抿,聲音低沉,沒事就不能見見你?”


    “沒事?我都看見皇上你桌子上的公務都堆成山了。”


    祝青玉瞥了一眼那邊皇上處理事務的專屬書桌,語氣中帶著不懷好意,小臉上都是幸災樂禍的笑容。


    文康帝一噎,他眼中無奈,帶著寵溺的笑容,他用溫熱的指尖點了點她白皙的額頭。


    “你就是來氣朕的,虧朕還特意叫人為你做了好吃的,現在看來是不需要了。”


    “別,我錯了。”


    一聽有好吃的,祝青玉立馬態度良好的認錯,識時務者為俊傑嘛。


    “那朕看在你認錯態度良好,便不與你計較了。”


    齊修堯眼含笑意,整個人顯得很是儒雅溫和。


    她點了點頭,今早在尚書府才用的早膳,現在都已經中午過半了,的確餓了。


    於是,又一次感歎皇帝對她實在是太好了,感動!


    “這幾天怎麽不見你?可是有什麽事?”


    文康帝揣著明白裝糊塗,假裝他什麽事都不知曉的樣子,語氣微微好奇。


    “迴尚書府了,確實有點事。”


    祝青玉喝了一口茶,不在意的迴答著。


    “什麽事,怎麽不與朕講?”


    “也不是什麽大事,而且皇上每天日理萬機,事務繁忙,我這點雞毛蒜皮小事確實不算什麽。”


    “以後有什麽事就開口同朕講,朕聽你說話的時間還是有的。”


    文康帝冷哼一聲,語氣有些不滿,這個小騙子!


    “小的遵旨!定會謹記於心中。”


    祝青玉一本正經,神色認真,那哄人的話張口就來。


    文康帝被她那俏人的姿態逗笑,他輕笑著,很是愉悅。


    聊了沒一會,王福財便帶著身後的下人呈上了吃食,祝青玉在齊修堯的照顧下吃的不亦樂乎,又是開心幹飯的一天。


    吃飽喝足,就覺的有些困,齊承堯看著她吃完就躺著不動,皺眉,這可不是什麽好習慣,於是,又帶著人在禦花園轉了一圈以作消食。


    鵝毛大雪還是不停歇的落著,那青簷灰瓦,宮牆枯柳,被覆蓋了一層細雪。


    放眼望去,入目而來的便是無邊無際的蒼茫。


    唯有那幾株妖豔泣血的紅梅,荼蘼緋麗的開的旺盛。


    一路走了許久,兩人的身上落了一些積雪。


    祝青玉站在原地,看了一眼走在前麵頭頂穌雪的文康帝,心中一樂,朱唇邊揚起笑意。


    “皇上,你頭發都白了,像個老頭子。”


    齊修堯聞言微微側過頭,隻見那丫頭歪著頭,她如畫般精致昳麗的臉上帶著清淺的笑容。


    他愣神,白雪像一層輕紗,溫柔的落在她的身側,好看的猶如從畫裏走出來的小人兒。


    讓他莫名想到了一句。


    皎潔玉塵覆青絲,吾君白頭共此生


    意識到自己在想什麽不可思議的事,他猛然迴過神來,那晦暗不明的眼眸翻湧著莫名的情緒。


    真是瘋了!


    他抬眼,又看了看那笑容迤邐的人兒,一顆死寂的心此時卻像發了瘋的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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