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年的十一月中下旬,臨江大隊的水稻已經有一半脫完粒了。


    那時候水稻脫粒用的是串車子,車身是木板條做成的圓筒,木板條之間有空隙,上麵布滿鐵絲葳成的彎勾,下麵也有一塊長板,連著皮帶,旁邊用齒輪傳動。


    生產隊這種脫粒的機器,一般都是大一點的,要用四個人合力操作,用腳踩動下麵的木板,帶動旁邊的皮帶,滾筒轉動,把水稻穗放在滾筒上,一個傳一個。稻穗不斷的抽打在鐵絲的彎勾上,把粒就脫下來了。


    現在覺得,那得多麽笨重,但在當時還是挺先進了。隻是效率很低。


    打完的水稻在有風的天氣,揚好了,挑選上半頭,籽粒飽滿的,送公糧!


    餘生頭一天晚上,聽說大小要去縣裏送公糧,央求他大舅:“明天我不上學,我也想跟你去!”


    “去啥去,死冷寒天的!”大小知道這小子沒事就愛坐車玩,但現在已經十一月份了,天比較冷,所以不肯帶著他。


    第二天早上,餘生吃過早飯,偷偷的鑽進場院裏,躲在草垛空裏,看著大小裝好車,趕著馬車出了場院。


    他從草垛空裏鑽出來,跟在車後麵,跑著出了屯子,蹬著車廂板,拽著纜繩幾下爬到車上,趴在車上麵,盡量低著頭。避免大小發現他。


    馬車趕出五六裏了,大小才發現車上的餘生,既然都到這了,也不能攆他迴去了。


    隻能帶著他了!


    上午七八點就到糧庫了,排號排到下午,等到臨江大隊的六輛大車都卸完以後,已經快下午兩點了。


    餘生爬到車上,坐在車轅子旁邊,挨著他大舅 ,準備迴家了!


    正巧碰到大小的一個戰友,非要拉著他喝兩杯,一天的光景了,大小也早就餓了,也沒推脫,讓另外的五輛車先迴去了,自己領著餘生喝酒去了。


    大小的戰友要了兩個菜,還給餘生買了五根大麻花:“你兒子?和你長的一點不像啊!”


    大小哈哈笑了:“等有機會讓你看看我兒子,和我長的像不像!這是我外甥,妹家的孩子。”


    兩個人喝了一個多小時,一邊喝酒一邊迴憶在一起打鬼子的時光,不知不覺, 兩個人都有了醉意。


    餘生吃飽了,就一個人在旁邊玩耍。


    等到大小喝完酒,告別了戰友,拉著餘生,趕著馬車迴家了。


    都說老馬識途,大小趕著拉車的這匹馬,就是一匹老馬,不用大小咋管,自己不緊不慢的拉著車,慢悠悠的往家走。


    大小從飯館出來還沒覺得怎麽樣,風一吹,就有點迷迷糊糊了。


    馬車出了縣城四五裏地,忽然前麵一片人嚷馬嘶聲,大小拉住馬韁繩,下了車,往前走了一會。


    一輛馬車橫放在路邊,三四個人正死命拉著一匹馬,想把它套到車轅子裏。


    那匹馬四蹄不停的來迴走動,發出低聲嘶鳴,怎麽也不肯進車轅子裏麵去。


    大小看見那匹馬,眼睛當時就放光了。那種垂涎的程度,絕不亞於一隻饑餓的黃鼠狼看見一隻大母雞。


    那是一匹韃子馬,菊花青,長鬃長尾,溜光水滑的!


    大小把馬拴在路邊的大樹上,湊過去,用手摸著馬脖子說:“這是蒙古馬呀!這馬也不是拉車的玩意啊!”


    拉馬的人氣急敗壞的說:“隊上新買的馬,就套不上,剛才那車的馬腿壞了,把這車的轅馬卸下去了,尋思挺好,拿它駕轅,結果根本套不進去。”


    大小圍著它轉了好幾圈,愛不釋手:“要不,咱倆換換咋樣?”


    蹲在地上的男人站起身:“你哪個大隊的,換馬可不是小事,你說了能算不?”


    旁邊的人扯了一下這人的衣角,小聲說:“這人我認識,臨江大隊的一把手,他說了肯定算啊!”


    “是嗎?”那人伸出手,和大小握了一下手:“我是沿河二隊的隊長,換了可不能反悔了!”


    大小哈哈大笑:“老爺們說話,唾口唾沫都是釘,哪有反悔的道理呀!”


    說換就換,幾個人把大小的馬卸下來,套在他們自己的車上。


    這匹馬也說不上是怎麽迴事,剛才怎麽都套不上,卻被大小輕易塞到車轅子裏去了。


    大小車上的這匹馬,老是老點,但樣子不錯,又受使喚,幾個人倒沒覺得吃虧。


    換都換了,也不能打賴了。


    反正那匹馬放在自己手裏也沒人擺愣得了。橫踢馬槽。於是幾個人樂顛顛趕著馬車先走了。


    大小蹦到馬車上,還不忘招唿餘生上車。馬車一動,可比剛才快多了。


    大小酒勁上來了,感覺頭也有點暈了,腿也不太好使了。


    迷迷糊糊之間,感覺車顛簸的厲害,睜眼一看,不知道啥時候,車下道了,正在橫壟地裏跑呢!


    馬車這是毛了!


    車越顛簸越厲害,餘生把不住車板,從旁邊跳了下去,緊跟著車後麵跑!大小緊拉著馬韁繩,車還是停不下來。


    菊花青一聲嘶鳴,四蹄蹬開,大小感覺車身傾斜的厲害,都快豎起來了,後麵餘生的喊叫聲都聽不見了。


    雖然天已經黑了,但大彪的月亮地,等到馬車停穩,大小嚇出了一身冷汗,酒當時就醒了!


    馬車站在兩米多高的大壩上,一邊是兩米多深的溝渠,一邊是二支線。掉到哪邊,都必是人仰馬翻!


    大小驚恐之時,菊花青又是一聲嘶鳴,奔著二支線直接衝下去了。大小酒喝多了,腿腳就沒那麽靈便了,沒等跳下車呢,連人帶馬翻到二支線的壩裏去了……


    餘生剛看見馬車衝上了大壩,轉眼之間就不見了蹤影。


    他爬到大壩上麵,往下一看,什麽都沒有,直接奔二支線跑下去了。


    跑下去不到五十米,看見馬車翻到二支的壩裏去了。


    餘生坐在壩邊上,手腳並用,轉眼出溜到壩底下。


    眼前的情景讓餘生的心劇烈的跳動起來,他癟了幾下嘴,還是忍住,沒哭出來。


    馬車兩個軲轆朝上,翻個底朝天,那匹菊花青馬窩在車轅子裏,不停的顧湧,試圖爬起來,但被套子束縛著,怎麽都爬不起來。


    大小躺在馬旁邊,兩條腿壓在車轅子下麵,一動也不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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