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四的這一通撕心裂肺的哭叫,把兩個男人的心都哭軟了。


    栓柱看著師傅不說話。黃旭苦笑著搖頭:“你看我幹啥,師傅考考你,這種情況你咋辦?”


    拴柱撓頭,他能咋辦,家沒有,光說找哥哥,又不知道哥哥在哪!


    一個八九歲的小姑娘,還摔折了一條腿。 總不能再扔迴山上讓黑瞎子給舔了吧。


    一想起那個大黑熊,師徒倆個還一陣陣後怕,虧得它當時沒從崖上跳下來。


    現在要讓他們爺倆再迴那地方去,不能說不敢,心裏多少有點犯怵。


    小姑娘從那摔下來的,那她哥哥呢?不會是……栓柱使勁搖搖頭,打住自己胡亂的思緒。


    但願他哥哥隻是和她走散了, 可千萬別是出了啥意外狀況才好。


    眼下能怎麽辦?栓柱看看師傅,試探性的問了一句:“要不,先帶迴家去?”


    黃旭歎口氣,也隻能這樣了,他讓栓柱上車, 抱著鄭四兒。把身上的大棉襖脫下來,把倆孩子圍嚴實了。自己坐在車轅子上,小鞭一揮,“嘚架!”


    小毛驢邁著平穩的小步伐,得得的跑起來。


    今天的天氣還算暖和,陽光照在身上,頗有點暖洋洋的感覺。


    但黃旭把大棉襖脫下來,給倆孩子了。身上的小棉襖還是略顯單薄。坐一會,冷了,他就下車抱著鞭子跟在車後麵跑。


    跑熱乎了,跑累了,再坐會車,走的時候,女主人給葫蘆裏裝的熱水,走了一會,也變成冷水了。


    從這到家,還有七八十裏路呢,中間隻路過幾個小村莊,沒有集鎮,幾個人也就沒了打尖吃飯的地方了。


    好在,爺倆個隨身帶著幹糧,遇到村子。找戶人家,討碗熱水。隨便墊吧一口,再把毛驢喂一喂,飲點水,然後接著趕路。


    鄭四兒也是窮苦人家的孩子。這點苦還真不算什麽,隻是腿一陣陣疼的難過,不過她還是咬牙挺住了。


    看著車過去,雪地上留下的兩道彎彎曲曲車轍,鄭四兒的心裏有點傷感,有點擔憂,不知道這條路最終通向哪裏!


    哪裏才是自己的安身之所呢?自己離家多遠了,大小兒哥還能找到自己嗎?


    鄭四兒滿腹疑問,有點難過,她抽抽鼻子。忍住了盈眶的眼淚。


    驢車越走越遠,周圍漸漸的開闊起來,一馬平川。和家那邊完全不一樣。家那邊一山連著一山,連綿不斷。


    鄭四兒知道,這裏離家已經很遠了。


    道路兩邊 ,是大片的土地 ,一叢叢的茅草被風吹的低了頭。


    驢車走了一小天,在傍黑的時候到了一個小鎮上,鄭四感覺到,栓柱明顯有了興奮勁。


    到家了這是!


    鄭四兒的心卻越發的忐忑了,驢車停在了路邊。


    這裏房子和家裏的也不一樣。家裏的房子都是有一個長長的院子,房子的後麵是大片的菜園子。


    這裏臨街就是房子,中間一個大門洞,往裏走,是個小小的院子,然後再是房子,院子裏有一塊圈起來的地方,像是種菜的園子。


    鄭四整體感覺,這地方太擠巴了。照她家都差遠了。


    這裏正是黃旭的家。他是一個坐診的郎中,臨街的小屋子是他看診的地方,穿過院子,後麵是他們一家人飲食起居的地方。


    黃旭不是本地人 ,他的老家離這幾百裏。早些年,他出門逃荒,來到此地,被一個郎中招了養老女婿,郎中把一身的本事,閨女,家底都給他了。


    一個月前,他領著栓柱迴老家奔喪迴來,路過七星砬子,碰巧趕上鄭四從山上掉下來。孩子摔的昏迷了,再加上爺倆個也怕那個大黑熊攆上來,趕緊趕著驢車跑了。


    到家了,大小伸手把鄭四從車上抱下來。走過門洞子,穿過小小的院落,來到後麵的房子門前。


    聽到動靜,從屋裏跑出一個十四五歲的小姑娘,梳著兩條麻花小辮。細眉毛,細長眼睛。嘟著一張厚墩墩的小嘴。個子不高,文文弱弱的。樣子很是嬌俏可愛。


    看見栓柱抱著個小姑娘,她站住了。指著鄭四兒問栓柱:“她是誰?”


    拴柱沒迴答,側著身從她的身邊擠過去。把鄭四兒抱進屋裏,放在炕上。拿來了兩個枕頭,把鄭四兒的腿墊的高一點。


    學了一年多的醫了,護理骨折的基本方法他還是學會了。


    小女孩跟進來,站在炕邊上:“她是誰?我問你呢?”用腳使勁踢了栓柱一腳。


    “幹啥呢你這是?”一個中年女人推門進來,點著小姑娘的鼻子說:“你不是早就想栓柱了嗎?怎麽他一迴來,你就欺負他!”


    “我才不稀的想他呢!”小姑娘一扭頭,兩條小辮子甩了個小小弧線,跑出去了:“我找我爹去!”


    栓柱看見女人,恭敬的叫了一聲師娘。


    女人是黃旭的老婆,叫陶麒。起了個男人的名字,她爹當年也是指望她能挑起門事頭。


    陶麒摸摸鄭四兒的臉蛋說:“好俊的丫頭,這是怎麽迴事啊?”


    栓柱把事情的經過繪聲繪色的說給師娘聽 ,說到驚險處,陶麒握緊拳頭,媽呀,媽呀的連叫了好幾聲。


    鄭四兒也聽的有點入迷,挺平常的一件事,被栓柱一說,就驚險萬分了。


    過了一會,小姑娘跟在黃旭的身後,迴來了。


    這個地方叫西川鎮。


    那頭拉車的驢,是借此地最大的地主家的。黃旭治好了地主老太爺的頑疾,所以對他有求必應。


    黃旭把驢送迴去,就急忙迴來了,走到門口,就看見他的寶貝閨女黃清清正站在那接他。


    黃旭一陣感動,還是家裏好啊,老婆孩子熱炕頭。


    爺倆個有說有笑的進了屋。看見自己的媳婦,相視一笑,多少思念都在這一笑之中。


    陶麒低下頭,當著孩子的麵,多少有點不好意思,捋捋劉海,轉過身進廚房做飯去了。


    黃旭看見平時總是嘰嘰喳喳的閨女,今天竟然安靜的很,不禁有些奇怪。


    黃清清不時的用眼睛偷瞄鄭四兒一眼,小姑娘長的可真俊,看年齡比自己要小,但個頭卻和自己差不多,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透著和她年齡不相符的憂鬱。


    這麽漂亮的小姑娘,按理說,應該很討人喜歡,可黃清清就是不喜歡她 ,不但不喜歡,還有點討厭她。


    至於為什麽,誰讓她總是抓著栓柱的手,一刻也不肯鬆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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