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四犯了倔勁,誰說啥都沒用,滿臉戒備的看著那個中年男人,隻要他一靠前,立刻手蹬腳刨的,極力反抗。


    男人連忙擺手:“小姑娘,別亂動,我離你遠點總行了吧?”


    中年男人坐在離鄭四稍遠一點的椅子上,連連擺手,鄭四這麽又蹬又踹的,整不好再造成二次傷害。


    栓柱卸完驢車,給驢子喂上草料。在外麵把身上的灰拍打幹淨了 ,才進屋,衝著當家的女人鞠了一躬,道了謝。


    女主人搓著雙手,連連說著:“這麽客氣幹啥,出門在外的不容易。能進我家的門,那也是咱們的緣分。”


    看見栓柱 ,鄭四兒止住哭聲。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不停的在他身上打轉。


    中年男人看見鄭四兒不哭了,站起身,試圖再次靠近她。


    鄭四看見他向自己走過來,拿起身邊的枕頭,使勁的向男人砸過去。然後向栓柱伸出雙手。一點點挪過來。


    一把抓住栓柱的袖子,攥緊了不肯撒手。


    男人看見這種情形,反倒鬆了口氣。他坐下來。對著栓柱說:“她相信你,你給她看看,腿傷的咋樣!”


    “我?”栓柱用手指著自己的鼻子:“我哪行啊,師傅你不常說,治病救人,半點不能馬虎嗎?”


    中年男人笑了:“凡事不能一概而論,她隻信任你,誰有啥招呢!你去檢查一下,有我在這,你怕啥?”


    栓柱嘿嘿笑了,撓撓頭,拉住鄭四兒的小手:“你的腿摔壞了,野地裏也沒顧得上好好檢查。我給你看看,行不行!”


    鄭四抬臉看著栓柱,心裏有股暖意,他和哥哥差不多一樣高,隻是比哥哥更好看。


    從小到大,鄭四兒很少看見哥哥笑。他整天板著一張臉,不是掄棍子,就是抄刀。


    鄭四兒隻要跟在哥哥身邊,就不用害怕。如果有人敢欺負她,哥哥肯定毫不猶豫的殺了他。


    但栓柱和哥哥不一樣,他的臉上,總是帶著溫和的笑容,猶如一陣和煦的春風吹過她的心坎。


    大小兒的冷漠和栓柱的溫情完全不一樣,但一樣都能讓鄭四兒感到踏實。


    鄭四兒從小生活在那樣困苦的家裏。大小娘常年為溫飽奔忙,臉上滿是悲苦,哥哥討厭鄭寶 ,又要護著娘,妹妹和二傻,從小就像個小大人一樣討生活。


    生活在苦難中的人,臉上怎麽會時時有溫煦的笑容?


    鄭四兒攥緊栓柱的手,使勁點點頭。


    栓柱迴過頭,看了師傅一眼,中年男人給了他一個鼓勵的眼神。


    栓柱讓鄭四兒躺下,伸出手,握住了她的小腿。鄭四兒疼的一聲悶哼,看見栓柱抬頭看她,努力擠出一個笑容。


    栓柱沒來由的一陣心酸,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看見這個小丫頭,心裏竟生出一股疼惜,她比自己的大妹也大不多少。


    “疼,你就哭出來,喊出來都行”栓柱臉上還是那種淡淡的笑。


    鄭四兒的眼淚再也不受控製,一滴滴落下來。


    仔細的檢查了一遍。栓柱把結果對師傅說了一遍,男人鬆了口氣:“不算太嚴重,上夾板,把傷腿固定好,兩三個月就好了!”


    “這我不行啊!師傅”栓柱有點急了:“接不好,她會變成踮腳的!”


    他拉起鄭四兒手哄他,那是我師傅,是好人,他不會害你的,讓他給你上夾板好不好?”


    鄭四兒看看栓柱,又看看中年男人,點點頭。


    “媽呀,這小丫頭是不是啞巴呀!從進門點頭,搖頭,一句話沒說過!”女主人一句話,讓栓柱和男人也產生了懷疑。


    鄭四兒緊緊的抓著栓柱的手,忍著疼痛,讓中年男人把小腿打上了夾板。


    女主人看見幾個人忙完了,趕緊放桌子開飯,小米幹飯 ,玉米麵糊嘟粥。白菜熬土豆,還有一盤小魚幹。


    這已經是農家人招待客人能拿出來最好的夥食了。


    吃飯的時候,唿啦啦進來一屋子人。幾個孩子,還有一個一直咳嗽的老頭。


    男主人是個蔫了吧唧的老實人,隻知道嘿嘿笑,話一句沒有。


    女人給幾個孩子一人盛了一碗粥,夾了一根小魚,扒拉點白菜土豆。


    幾個孩子捧著碗,乖乖的上廚房吃飯去了。


    桌子上,隻剩下中年男人和栓柱,老頭,還有男主人。


    女主人給鄭四兒盛碗小米飯,自己一碗粥,夾了點菜,兩人就在炕上吃了。


    來客人,女人是不能上桌吃飯的,這是規矩。


    老頭咳嗽幾聲,給中年男人倒了一盅酒問道:“貴姓啊?”


    中年男人趕緊站起身,雙手接過酒盅:“免貴姓黃,黃旭。你老人家高壽啊?”


    老頭又咳嗽了一陣子:“快六十了,土都埋到脖了,一到冬天,就出不去屋,咳嗽。”


    “您老人家要是信的過我,一會我給您看看?”黃旭喝了一口酒,對著老人說。


    “那感情好!”


    吃過飯,黃旭給老頭把了脈,開了方子。


    女主人忙著張羅鋪蓋,這一家子老小,三代人,平時都是兩個人蓋一個被子,這一下子多出三個人,被子明顯不夠蓋了。


    黃旭拿出大棉襖,和衣躺下。女主人雖然覺得不好意思,但也沒辦法 。自己家的破棉被,說實話,還沒有人家的棉襖暖和呢!


    鄭四兒拉著栓柱的手,死活不放他走,這事就有點尷尬了,栓柱已經十四了。半大小子,怎麽能和一個丫頭睡一個被窩呢!


    栓柱急的滿臉通紅。看著鄭四兒可憐巴巴的樣,也不忍心發脾氣。沒辦法,隻能讓鄭四兒拉著他的手,自己和衣靠著牆,將就迷瞪一宿,反正明天就到家了。


    第二天早上,幾個人將就吃了早飯,套上驢車,對主人家道了謝,趕車出了門。


    小丫頭怎麽處置,讓黃旭犯了難,送她迴家吧,這孩子也不知道家在哪裏。也不說話,沒準還真是個啞巴!


    拴柱蹲下身,問鄭四兒:“知道家住在哪嗎?告訴我,好送你迴家找你爹娘啊!”


    “我不迴家,我沒有家!我要找哥哥。”鄭四怯生生的說完,眼淚就打濕了睫毛。


    黃旭和拴柱對視一眼,能說話,她不是啞巴!


    鄭四兒牢牢記住娘的話,不能迴家,一輩子都不能迴去。那天的事打死都不能對別人說。


    可是她真的想娘啊,還有哥哥,還有二傻。鄭四兒想著想著,忍不住低聲哭泣。


    越哭聲越大,到後來,她再也忍不住,號啕大哭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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