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前麵帶路,方圖牽著我在後麵跟著,我們迴到那個走廊,真皇打開了一扇厚重的木門,木門後,是陡峭蜿蜒的石階梯,階梯是在一座山峰上鑿開的,我幾乎是爬上去的,在山峰頂上,是一座比皇宮小些的宮殿,宮殿像是一座小峰被掏空殿成宮殿的模樣,沒有門窗,梁柱上都爬滿了複雜的雕塑,就像背著雕塑的蛇盤在上麵一樣,雕塑像是描繪的神仙界,每個人都踩著祥雲,身披彩衣,仙枝神果奇珍異獸都圍繞著飄逸的裙擺,殿正中,是一座巨大的墨石雕像,它是大地連在一起。雙目即日月,發冠如星環,金身斑駁,彩衣飄逸,懷抱著魑魅魍魎一樣的人,它寬大的爬滿地的裙擺附著憩鳥與魚蟲,表情祥和,微笑神秘。它的手臂,手掌一直燃著橙色火苗,令周圍的暗淡都成了陪襯。


    真皇從地上拿了一支木香,交給我。他說讓我拿著香去夠雕像懷裏的火,點燃了,奉香就完成了。我接過香,心裏念了很多遍冒犯,這裏連個桌凳都沒有,我隻能小心踩著雕像身上的字褶,爬到它身上,伸直胳膊,勉強夠到了火,舉香舉到手都酸了,香才緩緩燃起。我又小心的從雕像身上下來,煙輕輕的隨風而散,恍惚中,我竟然覺得自己成了雕像懷裏的魑魅魍魎。


    “待香燃盡,大巫師便可入主天藏殿了。”真皇話音剛落,有個少年提著一桶水跑了過來,他將一桶水潑在我手中的木香上,木香滅了,也碎了,水把我的衣服也潑濕了,我竟然沒有覺得驚嚇,而是木然的接受著這一切的發生,許是最近發生了太多事,也是因為自己無力反抗,所以,也就不想再調動任何情緒任何力量去掙紮了。


    衣裳冷冰冰的貼在身上,就像滿殿的神仙都變成了魑魅魍魎,他們喝著冷冰冰的氣息越來越靠近我…我不確定自己還有多少肉可以給他們吃。


    木桶被丟在地上摔碎了,那個提水跑來的少年怒氣衝衝的指著我:“她不配!”他穿著白色裏袍,裹著黑色棉衣,白嫩嫩的手指著我,像閃著寒光的刀鋒。


    “大巫師有何錯!你們為什麽要誣陷他!他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已經傳書監察使了,他很快就會來抓走你們這些壞人!”少年意氣風發,勇敢的說著他自認為的實話,勇敢的表露著自己的正義,他一定覺得自己是個英雄吧,為自己的朋友出頭喊冤。


    真皇將少年護去身後,他目光慌張,趕緊給方圖解釋:“小兒胡言亂語,是我管教不嚴,二位莫要當真。


    “父親,你是真皇!你怎麽對他們這樣低聲下氣!山獸隻不過一條狗!”


    少年底氣十足,想必平時,真皇並未與他言明真皇與四方天祥的關係。他如此自信他的父親就是這裏最厲害的人。


    方圖鄙夷的看著少年,輕聲細語的跟他說:“你父親是你父親,真皇是真皇。你的父親在真皇之位,但你不受真皇護佑。你隻是一個普通人。今日你莽撞闖入天藏殿,破壞了奉香儀式,大巫師不能入主天藏殿,相當於你的父親失去眼睛和耳朵,以後吉兇無人說,生死無人管。有人害你父親都不會有人告訴他了。”方圖的聲音像是哄小孩,可我聽的毛骨悚然,我好想逃走啊。


    “你這老狗信口雌黃!我的父親是真皇,這天下都是他的,他的大巫師是誰隻能他自己做決定!”他掙脫開真皇,怒氣衝衝對方圖說。他已經是個十幾歲的男孩了,身材壯碩,有的是力氣,真皇根本控製不住他。


    方圖冷冷的嘲笑他,少年越是認真,方圖笑的越是諷刺:“看來真皇陛下並沒有跟你的孩子說實話。”他走近少年,少年狠狠瞪了他一眼,而後嗬斥道:“別靠近我!”


    “孩子養到十六歲就該送出皇宮了。他如此這般不清醒,離了皇宮可怎麽活啊。”方圖假裝憐憫道。


    “多謝提醒。”真皇麵露不快。


    “明天就是他十六歲生辰,我會稟明侯爺,為他備一份大禮。”方圖說完,笑著看了看少年,告訴他一個真相:“你的父親什麽都決定不了。”方圖轉身拉著我走了。


    少年破壞了奉香儀式,所以,我就不算是大巫師,就不必待在這裏。


    我長長舒了一口氣,要不是這少年,我真不知道該怎麽辦,孤身在天藏殿,預測吉兇,保護真皇,對我來說太難,我又不會術數測算,窺天望星,時間長了定會露餡。


    離了皇宮,山頂剛剛下過大雪,雪中又摻雜著冰雹,根本出不去門。山獸方圖帶著我沒有走來時的路,而是尋了一處懸崖一躍而下,他踩著空氣就像踩著陸地。


    就像穿越空間一般,還未看清身旁的路,便已經飄到侯府。


    夜色正酣,府中安靜。


    我獨自縮在後院,方圖去了前殿。前殿燈還亮著。後院的閣樓黑漆漆的。


    我緩了好一會兒才想起懷裏還有半個饅頭,我掏出饅頭,大口吃起來,雖然食不甘味,但得吃下去,吃下去才不餓,吃下去才能活。


    這時引秋從閣樓裏走了出來,她穿著貼身的黑色衣裳,頭發束成一束垂在胸前,她沒有戴著盔甲,露出精致可人的臉。她隨意向我走近,婀娜身姿,角色容貌,我心跳的很快,又不知不覺湧出慚愧之色,我手有些軟,饅頭都拿不住掉在地上。


    “那群臭男人一點不懂憐香惜玉。奔波勞苦一天了,一口飯都不給吃。”她邊指責著別人邊走到我身邊,把饅頭拾起來吹幹淨放迴我手上。我好緊張,我沒見過這麽美麗的女子,她應該不是人間的吧,都說晴雨萬生樓絕色雲集,我看都不及她美好。


    她拿過的饅頭就是人間珍品……味道都變香了。


    “你這樣看我,我都不好意思了。”她略微害羞低下頭,我才察覺到我一直在直勾勾的盯著人家。


    我趕緊道歉,張嘴發不出聲音,到現在我都沒接受自己已經不能說話的事實。不能說話,我就寫字給她看,手指落地想要寫字時,那些字在腦海突然解體……我有些慌,趁著對字的記憶還清晰,趕緊在地上這下對不起三個字……光有些暗,寫出來的字模模糊糊看不清,我又寫了一遍,怎麽看都感覺不對,不對我就再寫,引秋很奇怪的看著我,用同樣奇怪的眼光看著我寫的字,她用手指指著地上的痕跡,甚至學著軌跡的樣子在空中畫著,我看得出,她一臉茫然…


    我從閣樓裏拿了個燭台出來,引秋默契的把它點亮,我拿著燈燭,仔仔細細看自己寫的字,狂亂無比,像是隨意扯碎的野草……我怎麽不會寫字了…我腦子裏關於文字的形狀都一個個消解變成了雜亂無章的橫橫豎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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