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血的氣味吸引了很多妖怪,幸虧坦生身邊有鍥而不舍的黑甲士兵守護,才令她完整迴到滄容城。


    一迴侯府,堂屋裏站著一個身形曼妙,天姿國色的女人,她烏發如水,身披繡瓊花的白衣,一團團,一簇簇仿佛開在她身上,清儒的香味讓坦生不敢接近她。坦生看了看自己衣裳不整的樣子,又看了看她…她連個指甲都比她幹淨…


    站在她身後的雨盈尊走了過來,將青麟侯碎玉麵具交給了她…


    坦生一陣錯亂,她反複確認是不是自己走錯了地方,待到確認自己沒錯時,她問雨盈尊:“麵具給她幹什麽?這是我的!”她走過去就要搶,雨盈尊為了阻止她,從背後抱起她走向了後院…


    “為什麽!我的東西為什麽給別人!為什麽!”她像個拴不住牛,用力耍著牛脾氣,掙紮,踢打。


    “你聽我說。”雨盈尊欲讓她冷靜下來。她卻用力咬了他手掌一口,肉都咬了下來。


    雨盈尊立刻放開了手,任由她跌落在地上,坦生爬起來依舊要去堂屋搶迴自己的麵具,卻被一股強大的拉力拉迴了雨盈尊麵前…


    不知怎的,她隻能直挺挺的站著,嘴也不能隨意張開,身體也不能自主的動了…


    “你是誰。”雨盈尊捂著自己的傷口,冷漠的問她。


    這個樣子的雨盈尊,坦生是從未見過的,他一直嬉皮笑臉,怎麽還有讓人不寒而栗的一麵。


    “我是誰?你不是已經看過我官籍了嗎?你問我是誰?我也該問你是誰,為何問這麽愚蠢的問題!”坦生嘴硬著,但她心底發慌,她不確定雨盈尊接下來要做什麽。


    “你給我放開!那麵具是我的!你一個商人,敢騎到我頭上來了?”


    雨盈尊丟出一隻窺魂蟲在坦生頭頂,他看見了令人觸目驚心的一幕,坦生弱小的身體裏浮現一隻一魂雙頭的奇怪靈魂…她們令身體糾纏,令脖子糾纏,就像一隻人形的軟蟲……


    “看什麽看!!”她的靈魂突然竄去雨盈尊麵前,被雨盈尊反手打了迴去…


    怎麽我身邊的…全是些怪物…雨盈尊暗自思忖,雙頭的靈魂見所未見,現在的坦生猶如變了一個人,脾氣又大又不識時務,哪天作天作地自己作死了,她做玉人豈不是不靠譜了……


    “你讓她做青麟侯是因為她很厲害嗎?”坦生委屈著問,眼淚撲簌簌的流。


    “沒出息的東西!哭什麽哭!一朝王侯,一朝土,不是很正常的嗎!你什麽都不會是因為你膽小!來這裏這麽長時間了你除了哭哭哭,猜疑猜疑猜疑,就是猶豫猶豫猶豫!一點有用的都沒做!不,你做了一件很有用的事,就是吃飯睡覺,讓這身體還算正常…否則我真要殺了你!”坦生怒斥自己…


    她在掙紮…身體不能動彈,可她的臉仿佛一半懦弱一半憤怒,她們在拉扯…仿佛要把這張臉扯成兩半。


    雨盈尊抓住時機給了坦生額頭一掌,坦生失衡倒在地上,目之所及的天仿佛變成了紫色…又變成了黑色…


    這是,那個白衣女人款款從走廊裏走過來,她手臂上搭著一件黑色的棉襖,她走過來,有如光一般站在坦生旁邊,她對雨盈尊說:“她穿的單薄又赤腳,把棉襖給她穿上吧。”


    雨盈尊接過了棉襖給坦生穿上。


    坦生看著她,美貌無可比擬,氣度不凡,從容淡然。坦生每看一眼她,就會多一分羞愧。


    她自己坐起來,靜默的從侯府離開了。


    心裏像堵了一塊石頭,這石頭吸幹了她所有的血,在她血肉做成的胸腔裏滾動摩擦,她麻木的在路上走,周圍都是靜默的,連一塊木片紮腳了都沒發覺,一路上的牆壁上都貼著新青麟侯的告示,她鬼使神差的撕下一張,躲去偏僻的小巷子裏細細看…


    瓊花境貴女,應天像而生契合青麟侯之位,可穩固大地氣運,護佑萬民。


    上麵蓋著真皇的印章……


    若是他有新令,自然誰也無法拒絕的…坦生無奈的將告示貼好塞進懷裏,深深唿吸一聲。一朝王侯一朝土…


    坦生好像又被拋棄了…


    雨盈尊追了過來,坦生轉身就跑躲避著他。她慌不擇路,跑進一條死胡同不說,腳底的石板路有個淺坑都沒看見,一下絆倒在地上,臉著地搓了好遠…


    雨盈尊趕緊跑過去把她扶起來,用手帕幫她清理臉上的擦傷:“你跑什麽?”雨盈尊略微責備道。


    坦生的木然著看著空空的巷子,她沒有迴應雨盈尊,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跑…大概總格格不入,大概總是學不會任何東西,若無人相助,她就是廢物一個吧。


    雨盈尊擦淨她的腳,為她穿上一雙鞋。


    “真皇的下的命令突然,我沒來得及跟你說,瓊花境女就已經到了。”雨盈尊解釋說。


    坦生失神的眼睛慢慢看向雨盈尊問:“她叫什麽名字?”


    “秦汝。”


    “好聽。”坦生低著頭低聲說道。


    “剛剛你說了什麽話,發生了什麽你還記得嗎?”雨盈尊關切的問。


    坦生低著頭說:“記得,青麟侯麵具給了新青麟侯,我小肚雞腸的生氣了,我為自己爭辯,然後我輸了。”


    “你怎麽會記得?”


    “我怎麽不記得?那都是我…”坦生笑著貼近雨盈尊看著他的眼睛悄悄說道:“我學她學的像嗎?”


    雨盈尊一怔,坦生卻得意的笑起來。她站起來踩了踩新鞋,理了理頭發:“那個廢物不適合在這裏生存,還得是我。”


    雨盈尊慢慢起身,他收起帶血的帕子,怕血跡吸引來心懷不軌的人。


    “雨盈尊…我不知道你有什麽小九九,但我知道你不是真的關心我。你對我好,一定是有什麽目的,你想讓那個廢物活著,是因為她好操控吧?哼…你有什麽目的都好,我還活著,證明你的目的需要我活著,我作天作地你也會給我擺平,因為你不讓我死。”她壞笑著,“”青麟侯我才不願意當呢!妖界大印在我這…我去當妖皇了,那裏可比這有意思…”


    她才不管雨盈尊怎樣,轉身就走,正好碰見了一個鐵骨錚錚的老頭兒…坦生繞開他繼續向前這老頭不知死活的繼續攔著。


    “老大爺,你什麽意思?”坦生抬眼微微氣憤道。


    “新青麟侯繼位,舊青麟侯就該去墳墓裏。”老頭兒鏗鏘有力的說。


    雨盈尊趕忙上前道:“老城主,如今的青麟侯隻是沿用舊職之名,過去的四方天祥舊法已經作廢了。”


    “作廢?那我換個理由,我就是看這個人不順眼!”老城主拿著短刀就要刺過來,雨盈尊趕緊攔著,順便叫坦生快走。


    坦生討厭這個老頭,她氣憤的跟老城主說:“我才來這幾天啊,你了解我麽就說看我不順眼?你糊塗了吧?”


    “你快走!”雨盈尊催促道。


    坦生根本沒理會雨盈尊,她上前去,奪過老城主手裏的短刀,朝著自己胸腹刺了兩下,疼痛墜的她幾乎站不穩…她還是硬撐著對老城主說:“我這個樣子對你有什麽好處?很遺憾,即便我再刺幾刀,我依舊進不了墳墓,但是……”她擦了擦短刀上的血跡,“你可能會…”她猛的刺了老城主腹部一刀,雨盈尊趕緊攔住她…他根本沒想到坦生敢殺人……


    坦生不知哪裏來的蠻力,她推開雨盈尊,持刀徑直向老城主胸口刺去,刀刃都到了頭,她依舊用力向裏刺,直到老城主倒下…


    “兩下,不多不少。”她丟掉了短刀。


    雨盈尊從背後抱住她,將她拖到老城主身邊,強壓著她的手,以她手上的黑血撫過老城主的傷口…


    “他想殺我,你還想救他!”坦生拚命掙紮著。


    “我自然要救!他記得過去,記得百年戰亂前的過去!”


    “你神經病吧!你放開我!我的傷口疼!我的傷口疼!你記得的過去你去史書上翻不就好了嗎!犯得著折磨我來成全你嗎!!”坦生疼的痛斥雨盈尊。


    雨盈尊放開坦生的手,坦生趕忙從他懷裏爬出來…他失神的跪在老城主的屍體麵前…他已經死了…坦生手上的那點血根本不能救他…半顆黑血珠的力量終究削弱了些…但是他的確不是再令坦生受傷了,否則,他兩個人都要失去…


    “很多人記得的記憶叫曆史,如果…隻有我一個人記得…那隻是我的一場夢…”雨盈尊喃喃說著,緩緩站起來身來。


    坦生隻迴敬他一句:“神經病!”就自己跑開了。


    還未等雨盈尊喘口氣,黑甲士兵就匆忙來報:“先生!敦野扯開牢籠,跑了……黑甲士兵已經去搜索擒拿了,目前還沒有找到他。”


    雨盈尊無奈的歎了一口氣:“他可傷了人?”


    “目前,沒有。”


    “趕緊去找。”雨盈尊吩咐著,頭一陣眩暈倒了下去,黑甲士兵趕緊背著他送去了醫館。


    敦野像一頭野獸,飛簷走壁,眼神堅定,他仿佛已經鎖定了獵物的方向…


    終於他在一處荒宅屋頂停住了腳,他跳入院中,身上的衣裳破損,露出被鞭笞的血淋淋的傷痕,嘴角流著新鮮的血,是被拔掉牙齒的牙床又流血了…


    他在眼中隻有一抹紅,它藏在宅院深處的一個臥房中。


    他小心翼翼的靠近它,紅色越來越大,幾乎把整個視線填滿。他記得他在白雪戈壁感應過它的存在,它是他本能般記憶著的火芯。


    他爬過一切阻礙,終於打開了那扇門……


    此時,一道彩色光障將他彈了出來,白思岸早早便開始地方這房子裏出現的異響,所以他根本沒合眼,他跑到院子裏,看見了倒在地上狼狽不堪的敦野……


    他走過去想要扶起他,可他身上的護身符讓敦野痛苦難當。他當即丟掉了護身符…


    敦野是侯府來的人,他看他滿身傷痕,以為侯府出了什麽事…護身符剛丟掉,敦野就爬起來直接將白思岸撞倒,他想要吸幹白思岸的血,在他眼裏他根本看不見白思岸是個人,他隻是一個氣息流動的一團火芯,他要火芯吞進身體……


    他的牙被拔光了,他便用手抓破白思岸的皮膚…這時,一道銳利的刀光閃過白思岸眼前,刀刃穿過了敦野的身體……


    敦野倒在地上,刀被收了迴去,隨之而落的,還有那一點石子一樣的紫鱗釘。


    白思岸爬起來,他捏著那個紫鱗釘對前來搭救的胡生說:“你為何不讓他殺了我,殺了我,我也可以脫掉紫鱗釘……”


    胡生飛落白思岸麵前,他疑惑的問:“紫鱗釘怎麽了?”


    “它禁錮了我的力量…”


    “嗯…是…大多數人和你差不多,他們雖然沒有紫鱗釘,他一生都活在禁錮裏,他們可以修煉靈空,或者…找一個和自己契合的傀儡,操控他,用他本身的力量為你所驅使,你對他好點就行了。”胡生輕鬆的說。


    白思岸柳暗花明,他盯著敦野一直看…


    胡生馬上給他潑了冷水:“他你就別想了,黑甲士兵正滿城找他呢,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他犯了什麽錯,怎麽會是這般狼狽的模樣?”


    “不知道。等會兒黑甲士兵來找他,你問他們就知道了。對了,青麟侯易主了,很突然。”


    白思岸驚異不已,他的手不自覺惡心攥緊了:“怎麽會呢?原來的青麟侯坦生呢?”


    “聽說去了妖界,被三千山巫族伏擊,不過僥幸逃了。她令黑甲士兵殺了伏擊她的人還有與瑤城勾結的血蟻,那些人的腦袋被係在一根繩子上,用鐵杆吊著,正在人妖兩界懸首示眾呢。”


    白思岸趕忙跑出了門,他不顧一切的向侯府跑去,黑甲士兵向此處湧來,他們是去尋敦野的,他逆行於這黑色的潮水之中,白衣如刺眼的光。


    不知是不是命運使然,他們在一處枯井處相遇了……


    坦生靠著井沿坐在地上,兩手捂著自己的傷口,她眼睛空空的看著天,她在等,等黑血讓她熬過去現在的痛苦,反正不會死的。


    白思岸跑過去,什麽都沒說,將一粒黑色石子藥粒塞進她嘴裏。


    他脫下自己的外衣為坦生裹上:“沒事的,很快就不疼了。”他用自己的衣服遮蔽掉坦生身上的血腥,又用土把地上的血腥氣蓋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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