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宋柯已經帶著人,迴到了北林軍的大本營。


    其實在他迴來之前,北林軍中早已經知道了宋柯剿匪得力,升任六品官銜之事。


    原本管七、孔傑、常武這幾個跟著宋柯混的,還以為迴到軍營之後,謝將軍沒有賞,場麵話總會跟他們說幾句。


    讓他們沒想到的是,別說賞了,謝將軍以未能及時迴營,差點兒貽誤軍情為由,狠狠罵了宋柯一頓。


    “你好歹也做過林將軍的護衛,怎麽?林老將軍沒跟你說過,貽誤軍情,重則是可以殺頭的嗎?!”


    那謝將軍長了一雙吊梢眼,眼睛上頂著的兩坨眉毛,像是墨汁沾多了畫上去的一般。


    他麵無四兩肉,顴骨突出,臉頰卻有些凹陷。


    遠遠看著,這臉好像被掐出了腰線一般。


    此刻,他正坐在自己的書案後頭,右手的幾根手指,正依次敲擊在桌麵上,發出‘篤篤篤’的聲響。


    聽著很是惱人。


    宋柯躬身抱拳,開口道:“林老將軍治軍嚴格,屬下自然知道,貽誤軍情是重罪。


    但是聊州苦匪患已久,屬下也是想.....”


    “當然,本將軍也沒說你剿匪這事兒有什麽錯處。”謝將軍抬眼看著宋柯,似笑非笑,“畢竟朝廷不是還給你升官了嗎?


    但是!本將軍治軍,講究的是一碼歸一碼。


    你剿匪得力,自然要賞,但是幾次催你迴來,你卻遲遲未迴,自然也要罰。


    現下就有一個機會,讓你將功補過。


    十日前,北夷突襲我們在雁城的駐軍,以致煙城失守。


    本將軍現命你帶一千騎兵,繞開雁城,去截斷支援北夷軍隊的糧草隊伍,燒光他們後續提供給雁城的糧草。


    若任務成功,那你就功過相抵。


    可是若任務失敗......”


    “下官自當戰死沙場,以身殉國。”


    宋柯沒有抬頭。


    但謝將軍卻能猜得出,這貨臉上肯定又是那副要死不活的死人相。


    謝將軍有些不耐煩地揮揮手,“行了,你知道要以身殉國,也不枉費本將軍這幾年對你的教導。下去吧,明日你們就可以行動了。”


    “是,屬下得令。”宋柯抱拳應了一聲,然後便退出了主將營帳。


    煙城是大榮朝離北夷最近的一座城池,就建在一馬平川的大片荒地之上。


    在這三五年中,是丟了收,收了丟。


    那地方宋柯也熟悉的很。


    想要不被發現,繞道煙城後頭去截斷北夷的運糧隊伍,隻能晚上行動。


    且,不能從煙城正麵往後繞,因為那裏的地勢過於平坦,即便是晚上行動,也必會被人發現。


    所以想要成功,就必須繞開守城北夷軍的視線。


    宋柯迴到自己的營帳,便喊來了管七和孔傑,製定起了出兵計劃。


    沒被喊到的常武,氣哼哼地站在宋柯營帳門口不肯走。


    “你幹嘛?”宋柯問他。


    “您為什麽不帶我?!我不就路上多吃了您兩個麵餅嗎?至於嗎......大不了我還您便是了。”


    雖然常武脾氣還算不錯,但卻也受不了被宋柯特殊對待。


    宋柯‘嗬嗬’一聲,“你還當我是孔傑啊?為了一塊餅子,還能跟你吵三天。”


    “哪有三天,”孔傑嘀咕一聲:“也就吵了兩天半而已。”


    常武直接無視孔傑,依舊氣鼓鼓地依在營帳門口道:“那您說說,為什麽不帶我?我又不比孔傑差......”


    “嘿嘿嘿.....”孔傑笑得很是奸詐,才想開口說自己就是比常武更厲害,卻被宋柯直接轟了出去。


    他隻留下了常武說話,“讓你留下,自有留下的道理。我帶來的雞,你記得給我喂好。


    另外,若是我出了什麽事兒......你記得告訴下你嫂子。


    讓她把君瀾好好養大,我還有一封信,你千萬記得親手交到你嫂子手上,萬不可假借人手。”


    說完,他從桌案的抽屜裏,拿出了一個信封,飛給了常武。


    常武接住信封,嘴上還在嘀咕,“那您可別死,要不然我就把那破雞給超度了。”


    “臭小子,”宋柯罵了一句,“還不趕快滾去喂雞!”


    “是。”


    常武這才抱拳,轉身走了。


    宋柯知道自己並不被謝將軍待見。


    但林老將軍,對他有恩。


    他這個人,腦子一般,人也木訥。


    但他卻有一種野狗般的氣質。


    那就是咬住了,就絕不鬆口。


    既然謝將軍不喜歡他,那他......就是要死賴在這裏。


    這次去聊州,除了剿匪,宋柯也不是沒有別的收獲。


    他知道,在這大榮朝,也有像他一樣的人,在等待著太陽重新升起的那一天。


    ..............


    聊城。


    元宵佳節。


    青山書院迎來了第一位,正經先生。


    這位先生看著自稱姓蔣,年歲頗大,陳冬月一看就覺得滿意的很。


    畢竟書院裏女生比男生多,夫子老一些,正好避嫌。


    蔣先生自我介紹說:“老夫今年七十有六,教過的學生成百上千,大大小小的書院,也待過五六家。


    老夫今年原是準備還鄉的,但卻聞青山書院,與其他書院,倒是有些不大相同,老夫便想來見見世麵。


    怎料貴書院這地方,確實也不怎麽好找。老夫花了整整五天功夫,詢問了能有三四十人,這才摸到了這裏。


    今日上課的事兒,便罷了,等明日老夫緩過勁兒來了,再開始正式教學,可以嗎?”


    老夫子言畢,隔壁教室正好傳出一陣嗩呐聲。


    五個人的興趣班,吹出了二十五種調調。


    陳冬月頓覺眼冒金星。


    而此刻的蔣先生,卻有些懊悔了。


    雖然他這人本也不是太循規蹈矩之人,但是第一天來謀差事,就聽了一曲二十五種曲調的‘大出殯’,老頭兒總感覺有點不吉利。


    看蔣先生的腚,幾欲抬起,陳冬月立刻朝陸先生使了個眼色。


    她自己則朝蔣先生道了聲‘稍等’,抬腿就去了隔壁院。


    到得隔壁院的時候,嗩呐聲倒是停了,姚大夫正在跟底下的幾小孩兒說話,“這曲子,那是相當的有用的。你們現在把這曲子學會了,來日,就不會沒飯吃。”


    “我可真是謝謝您了!”陳冬月站在門口,朝姚大夫拜拜,“咱今天好不容易有個正經先生送上門......不是,是前來謀事,您能不能換個歡快的曲子?!”


    姚大夫嘟囔一聲:“是學生想學嘛。算了算了,那咱們今天就換一個......鬧元宵。”


    “行行行,”陳冬月對於姚大夫的知錯能改,感到滿意,“您老吹的也不要太用力,就淺淺吹一吹就行了。”


    “知道了知道了,”姚大夫背朝陳冬月甩了甩手,“趕緊走吧,我上完課一會兒還約了病人的。”


    雙重打工人,時間可是很寶貴的。


    陳冬月心係著蔣先生的事兒,於是便快步走了迴去。


    可還沒走到先生辦公房門口,一陣比之前更吵鬧的樂曲聲傳來。


    陳冬月硬著頭皮,跨步進了辦公房。


    此時,蔣先生正被陸先生按在椅子上呢。


    真的,要不是陸先生不顧斯文,硬把人給按住,此時的蔣先生估計都已經跑得沒影了。


    “蔣先生,您別介意啊。”陳冬月開口說話。


    可蔣先生卻伸著脖子,問陳冬月:“啥?!你說的啥?!”


    此時,姚大夫一個人的獨奏正好結束。


    陳冬月用最快的語速說道:“咱們這兒包吃包住而且咱們青山書院的人去城南的六道觀求符紙也是免費的雖然給您的束修跟別的地方一樣是每年二十兩但是還有精神損失費十兩一共三十兩您看行不行?”


    話音剛落,嗩呐聲再起。


    這迴的動靜,仿若千軍萬馬亂了套,已經完全超越了音樂的範疇。


    就像是一種,戰爭武器。


    不過就是殺敵一萬,自損一萬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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