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崖站上了扶梯。


    這條扶梯很長,幾乎跨越了四五層樓的高度,從下麵往上看,仿佛是另一條隧道,幽深,寂靜,孤獨。


    她迴頭看了眼秦深,秦深在她兩級以下,她靠左,他就靠右。


    他在看著扶梯兩邊的牆上的廣告。


    那些護膚品剃須刀之類的廣告,帥哥或美女的硬照比產品本身還吸引人。


    這已經是20年前的廣告了。


    .


    “你看起來,好像挺懷念的樣子。”雲崖側過身,一腳踩在更高一級的階梯上,一手虛扶著扶手,以防萬一。


    她俯視時,眼神是幽微的冷。


    秦深就道:“是啊,我小時候就看這些廣告長大的。”


    他微微眯眼,抬頭凝視她的表情。


    他突然發現了一件有趣的事。


    於是,他忽而問了句:“你真的是這裏的人嗎?”


    雲崖一動不動。


    她低頭,笑意是緩緩展露出來的。


    那種不為所動的微笑,沒有驚訝,沒有心虛,什麽都沒有,僅僅隻是嘴邊的一個弧度。


    “所以,你覺得我為什麽要離開這個城市?”雲崖道。


    .


    那就是她一開始找秦深的目的。


    她說了,她要離開這個城市,她要找的,是除她以外,無人可通往的路。


    可是,在一開始的時候,沒有人真正理解她的意思。


    .


    “所以,你現在明白了嗎?”雲崖道:“我要的離開,是徹底的離開。”


    她手指劃了個圈。


    “不是簡單的,離開這個城市裏。”她語氣平靜:“城市裏,城市外,對我來說,都一樣。”


    就像人死了一樣,徹底消失在這個城市以內。


    .


    扶梯到了盡頭。


    雲崖一腳踏出,而後幾步快速的往前走。


    偌大的車站內部,燈光雪白色一般,照得地麵像反光的鏡麵。


    依然沒有人。


    秦深卻突然在後麵喊了她一聲。


    她迴頭看去,秦深正站在扶梯口,他盯著扶梯口的一個廣告牌,眉頭緊皺。


    “你看下這個。”他道。


    “怎麽了?”雲崖聽聲,便走過去。


    她沒留意兩邊的廣告,但是走過去一看,她就明白為什麽秦深會一臉難言的表情。


    因為廣告上,是一個遊戲的宣傳界麵。


    畫麵裏,一個女子手拿殺豬刀,大刀闊斧的坐在山寨的王座上,風吹過她的發,露出她那冷冽的神情來。


    這個女子,便是雲崖的長相,不十分像,也接近於7分像,是一眼看過去,就會錯認是同一個人的程度。


    而事實是,這確實是同一個人。


    因為這個廣告上宣傳的遊戲,就是《挾劍人》。


    .


    居然是《挾劍人》。


    猝不及防的看到,雲崖的第一反應,竟然是“噗嗤”的一聲笑了出來。


    笑完了,她收斂了下,讓表情嚴肅點。


    “這是你?”秦深問,語氣聽起來卻是很肯定。


    “是我。”雲崖道:“是我玩遊戲的模型。”


    “越來越有意思了啊……”秦深抬手,手指觸碰到廣告紙上,上麵滿是灰塵,手指落在上麵,就是一個明顯的手指印子。


    他低聲道:“20年前,你就已經在了嗎?”


    “可能是最近換上去的。”雲崖說。


    秦深笑了笑,沒有反駁她的話,但是大家心知肚明。


    這個城市裏根本就沒有這一款遊戲,她出現在此處,她遊戲的形象也正正好出現在此處,並且,同樣的落滿灰塵。


    .


    雲崖過去,把廣告紙直接撕了下來,和樓花廣告紙疊在一起。


    “走吧。”她說:“你習慣下,習慣了就好了。”


    秦深:“…………”


    秦深:“你的人設反差是不是有點大?”


    “這就是我啊。”


    “你恢複一下吧,我挺喜歡喜歡你剛開始的樣子的。”


    雲崖迴頭,衝他笑了一下,皮笑肉不笑。


    .


    站台使用的是傳統的刷卡出入站方式,一排的商店全都沒有關門拉閘,裏麵貨架商品一覽無餘。


    兩個人都沒有車票,直接從玻璃護欄翻了出去。


    雲崖直接走到一個便利店裏,隨手拿起貨架上一個包裝麵包,看上麵的生產日期,這種麵包一般都隻有幾天的有效期。


    麵包包裝上的日期,顯示是接近20年前。


    果然如此。


    她把麵包遞給後麵,等了一會,沒人接,轉頭一看,秦深目光複雜的看著自己。


    “我不吃,謝謝。”秦深說。


    雲崖:“......”


    過了一會,她說:“是讓你看看生產日期。”


    .


    秦深接過了麵包,在包裝上,他看到了那個接近20年前的生產日期。


    他晃了下麵包,說了句:“20年了,居然沒有漏氣嗎?”


    “看著還很新鮮,說不定還能吃。”雲崖一本正經的說。


    “你要試一口嗎?”秦深說著,就要準備打開包裝。


    “你一口,我一口?”


    “......請你閉嘴,謝謝。”


    .


    雲崖要臉嗎?


    她不要臉。


    .


    她笑眯眯的又從冰櫃裏那出了兩罐可樂,同樣是20年前的生產日期。


    拿出了兩罐可樂之後,她又叫了他一聲。


    “過來看看。”雲崖道。


    秦深放下了麵包,繞過貨架走過去,剛要問怎麽了,就見遞到了眼前的可樂。


    他以為也是要他看日期,才接過手,突然一愣。


    “冰的?”秦深詫異的道:“這裏冰櫃還在運作嗎?”


    可是他看向冰櫃時,並沒有看到冰櫃裏有亮起運作時的燈光,明明是斷電許久的樣子。


    “沒有運作。”雲崖手裏還剩一罐,她道:“但可樂確實是冰的。”


    然後,她轉身,打開了冰櫃的門,說:“這裏麵,全是冰的。”


    冰凍得就好像才斷電不到一分鍾,所有飲料依然還維持著冷凍中的狀態。


    秦深走前一步,伸手拿出裏麵一瓶啤酒。


    這個啤酒的牌子雲崖見過,就是在小碟片的店鋪裏,她看見秦深時他正在喝的啤酒。


    .


    “你不會真的想喝吧。”她說。


    “這個啤酒的品牌是新出的。”秦深卻是道:“為什麽會出現在20年前的站台上。”


    而且,這個啤酒的生產日期,也是在20年前。


    20年前,這個啤酒品牌的創始人甚至還沒有從學校出來。


    .


    秦深讓雲崖站過去一點,他站在了冰櫃前,一排一排從上看到下。


    最後,他深深唿吸一下,而後道:“不止這個啤酒,還有很多品牌,在20年前根本就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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