堯府的燭火點到了天明。


    沈木魚被堯景來以不要打擾大夫診治縫線為由,請到了另一間屋內休息。但他心係靖王,壓根歇不了一點,巴巴的站在寢屋外焦急的伸長脖子等著。


    大夫一個接著一個,沈木魚抓住他們問了個遍,個個都是搖頭歎氣,板著臉快步離去,身上還沾染了股不好聞的血腥氣。


    沈木魚急成了熱鍋上的螞蟻,卻也知道這時候不能擅自闖進去,若是大夫一個手抖,靖王可能就沒了。


    屋內。


    堯景來親自收拾著地上的血漬沒收拾的特別幹淨,刻意胡亂擦了擦,好叫屋內留著一絲淡淡的血腥。


    根據他的吩咐,上一個離開的大夫還專門從商街那拿了一盒女子抹臉的白粉,靖王靠窗躺著,漫不經心的照著小巧的鏡麵,把已經迴血淡紅的唇塗的慘白。


    自己刺的傷口看似留了許多血卻並不深,養個三五日也就好了。


    淩硯行迴想著昨晚上少年做不得假的真情流露,那雙漂亮的眼睛裏的關切和害怕,不禁揚起眉峰,嘴角微微勾了起來。


    小斷袖。


    堯景來聽見兩聲低沉的輕笑,抿了抿唇,思量再三,還是決定坦白從寬。


    “王爺,昨夜刺殺一事,並非下官所為,下官是叫人安排在今夜行刺,昨夜恐怕……”


    “本王知道。”淩硯行淡淡開口,免了他的跪。


    他原以為也是堯景來叫的托,隻是止血後猛然想起刺傷自己的那名刺客翻窗後轉身一躍拋出的繩鉤爪,曾經在刑部大牢見過。


    是暗流最常用的一種工具,方便攀爬高牆刺殺達官顯貴,也方便在被發現後省翻牆的力氣,快速跑路。


    那三個刺客顯然不是真心要他的命,有幾招看似衝著沈木魚去,卻一點都沒有殺心。


    自戶部郎中和嚴盛被處理之後,暗流在江湖上算是銷聲匿跡,但隻有靖王和中書令兩個負責那樁刺殺案的知道,暗流不過是改名換姓,暫避風頭罷了。如此龐大的殺手組織已經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徹底拔出的,比起鏟除暗流再冒出別的不可控的殺手組織,顯然還是留著這個他們既有把柄又已了解到全麵的暗流,壟斷大周暗殺市場更有性價比。


    不是靖王自己叫的人,那便是另一位三省長官了。


    淩硯行有些慶幸,至少老丈人不是真的要他的命,事情還有商量的餘地。


    堯景來瞠目,見靖王一副明鏡似的,便不再開口多言,隻當這是未雨綢繆的靖王怕自己拖了後腿,親自找的群演。


    也是,畢竟他隻會吩咐假刺客千萬不能真的動手,一切依靖王的眼色行事,若是他找的刺客,恐怕還真下不了這麽重的手。


    沈公子真是改變了王爺許多,若是原先,隻怕他這會的脊梁骨已經被王爺的傷人惡語戳死了。


    “沈公子在門外站了一夜了,王爺現在可要見見?”堯景來瞧了眼窗外,補充道,“急的眼睛都熬紅了,滴水未進,一直憂心王爺。”


    淩硯行將鏡子放下,“再等等。”


    堯景來:“是。”


    .


    沈木魚臉色憔悴,坐在門口的台階上抹眼淚,單薄瘦削的背影紙片似的,風一吹就能吹走,叫人看了心疼。


    淩硯行在屋內多一刻,他的心便懸著一分,好像叫什麽東西給綁了起來,多一個大夫搖頭,就是往上一刀,疼的很。


    靖王是男主,應該不會出事吧?


    可是他都彎了,不喜歡女人了,還能算男主嗎?


    沈木魚心亂如麻,修剪的圓潤的指甲掐進掌心,很快將手掌掐出了四個月牙形的肉坑,手背上的青筋鼓起,渾身都在發顫害怕。


    到了傍晚,堯景來才從屋內退出來。


    沈木魚抬起頭,眼眶發紅,眼下掛了一圈青色的眼袋。


    “堯大人,王爺……”


    一天一夜沒喝水,嗓子已經啞了。


    堯景來歎了口氣,“血是暫時止住了,昏迷時一直念著你的名字,你進去看看吧。”


    沈木魚連告辭都忘了,提起衣擺往屋裏跑。


    “王爺!”


    嗓音帶著哭腔,沈木魚撥開簾子,遠遠瞧見躺在榻上的靖王。


    男人唇色發白,沒有一絲血色,閉著雙目,胸口纏著純白的紗布,隱隱溢出些粉色來,厚實的被褥蓋到腹部,胸膛起伏甚微,瞧著像是薨了一樣。


    沈木魚心跟著一顫,連唿吸都忘了,眼中蓄了一日的淚水“啪嗒”掉了出來,如斷線的珍珠,止都止不住。


    淩硯行聽見抽泣聲,接著手被人牽住,手背滴了兩滴滾燙的淚,心髒漏了半拍。


    睫毛顫動,他緩緩睜開眼,反握住少年的手,氣息不穩的低聲開口,“怎麽哭了?”


    沈木魚驟然湧起一股失而複得般的欣喜,擦了擦眼淚,“我還以為,還以為……”


    淩硯行輕笑:“還以為本王死……”


    沈木魚驀然捂住他的嘴,神色慌張:“王爺一定能長命百歲的!”


    淩硯行悶哼了一聲,沈木魚嚇得趕緊把靖王嘴上的手拿開,攥成了一個拳頭,掌心還留著男人唇角的溫度。


    “本王早些死了也好。”淩硯行將目光挪開,淡淡的瞧著床頂的雕花,“迴京後你也不必在你父親麵前為難,來年明媒正娶娶上名門世家,三年抱倆,闔家團圓,本王在地底下瞧著也高興。”


    沈木魚不禁順著靖王的話浮想出了自己娶妻而靖王與世長眠隻剩一塊青石墓碑的場景,心像被人揪了起來,酸澀發苦,沒有一絲一毫不用砍頭也不用被迫斷袖的喜悅。


    “咳,咳咳!”


    男人難受的咳嗽聲將沈木魚的思緒拉了迴來,他苦著臉,著急的想要證明什麽:“不,不為難!”


    “你不喜歡男子,本王也不願勉強了你,咳咳。”


    “不,不勉強……”沈木魚聲音小了下去。


    似乎有什麽東西窺破堅實的壁壘照了進來,沈木魚低下頭不敢看靖王。


    男人他還是不喜歡的,準確的來說,女人他目前也沒有興趣,壓根就沒有要結婚生子的想法。否則當初香雲投懷送抱,他也不會嚇得連滾帶爬連夜跑了。


    但如果是淩硯行的話……


    沈木魚覺得他是能接受的,和淩硯行在一起是和同謝觀雪一起玩時沒有的安心,親嘴的時候隻是有些尷尬羞恥,不會犯惡心想把人推開,別的肢體接觸他更是習以為常,王爺就喜歡捏他屁股。


    真要到了最後一步……其實靖王強硬一些,他早就決定要半推半就從了嘛。


    靖王對他做的事情一旦換成別人,哪怕是謝觀雪,他早和沈陽愈告狀弄死對方全家了。


    靖王遇刺,他也是真的很害怕他會死。


    沈木魚抿起唇,不得不承認一個事實他可能不是斷袖,但對靖王絕對不是自己想的那種普通的兄弟情了。


    他喜歡淩硯行,很喜歡,喜歡到光是看到就滿心歡喜。


    沈木魚無措的咬住下唇,臉紅彤彤的仿佛能掐出水來,輕聲道,“我也喜歡王爺的。”


    淩硯行雙眸暗了下去,幽幽道,“朋友間的喜歡,本王知道,日後清明時節,本王也算不至於做個餓死鬼,虧你惦念了。”


    怎麽又說到死上麵了啊!


    沈木魚急切道:“不是朋友間的那種喜歡!是,是……”


    情緒到了,卻不知該如何表達,忽的腦海中的兩根線搭上,他嚅了嚅唇,臉紅的能滴血:“是想和王爺成親睡覺的那種喜歡。”


    這刀沒白挨,淩硯行喉結一緊,心中的大石頭徹底落地,神情柔了下去。


    沈木魚一旦過了那個坎,頭頂懸著的刀一下子就沒了,牽著靖王的手開始賣爹:“我爹雖然古板守舊討厭斷袖,但是我爹怕我娘啊,我娘最疼我了,她到時候肯定會站在我這邊的!”


    “好。”淩硯行微微勾唇,有些心疼中書令。


    沈木魚驕傲的說完,又收起胸脯,癟了癟嘴細聲嘟囔:“就是如果一定要成婚的話,王爺能不能答應我,至少一年之內不納妾呀,不然我挺沒麵子的。”


    淩硯行拉下嘴角,現在有些心疼自己了。


    心肝都要挖出來給他了,他倒還惦記著他日後納不納妾的事情。


    一陣氣急,淩硯行嗆的咳嗽了幾聲。


    沈木魚噘起嘴,退步:“那半年好了,半年我也……”


    沈木魚被扣住脖子,俯身壓了下去。


    “唔!”


    那張叭叭不停的嘴被堵的緊實,再說不出一個字來,淩硯行懲罰的在他唇角咬了咬,帶著侵略性一通索取,沈木魚瞪圓了眼,慌亂中倒還記著靖王身上的傷,一雙手不知往哪放,繃緊身子怕給靖王壓壞了。


    淩硯行隻有右手可動,提小貓似的捏住沈木魚纖細修長的後脖頸將他微微提起,狹長淩厲的鳳眸同那雙幹淨的圓眼靠的極近,彼此眼中隻剩對方,鼻間相抵,唿出的唿吸攪到一塊,分不出你我。


    沈木魚緊張的吞咽了一口口水,被摁著脖子,壓根無法起身。


    “迴京後本王會請一道聖旨。”


    淩硯行認真的看著他,“成婚後本王若有二心,你殺了我,不追究你任何罪責。”


    這便是相當於是一道免死金牌了,也徹底絕了淩硯行的任何後路。


    比一切空口白話的承諾發誓更加震撼動聽。


    沈木魚聽的耳邊轟地炸開,腦中閃過一朵絢爛的煙花,心如擂鼓。


    淩硯行抬頭親了親他,嗓音沙啞,“木魚,做本王的靖王妃。”


    作者有話說:


    你愛我,我愛你,木魚靖王甜蜜蜜~


    靖王:裝過頭了,老婆好甜,還得躺幾天等傷“愈合”了才能抱


    第67章 你也閉嘴


    淩硯行的視線太過直白深邃,他羞澀無措的眼神躲閃著,卻發現如何躲避都無法逃出對方的視線。


    熱氣灑在鼻間,將沈木魚的臉一下子染紅到了耳根,連脖子都泛著薄紅。


    求婚就求婚,說什麽他的靖王妃嘛,好像他真的就要坐上花轎蓋上蓋頭出嫁一樣。


    沈木魚羞恥的蜷起腳趾,垂下雙眸,舔了舔唇,心猿意馬,細如蚊呐的輕輕點了點頭,“哦……”


    淩硯行喜歡的緊他這副乖巧的模樣,將人拉近,在那唇上、鼻尖落下幾個克製愛惜的輕吻。


    既是把事情都說了清楚,情意都放到了明麵上來,沈木魚雖還覺得不好意思,但也不再裝死了。


    試探的噘起嘴貼上淩硯行,小狗似的生澀的嚐了嚐。


    咦?有點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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