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木魚下意識夾緊了臀瓣,被人拍這地方總覺得有些莫名羞恥,趕緊迴神,假裝認真。


    淩硯行手把手帶著沈木魚把他方才說的那幾個不太好的成語寫了一遍,最後收筆一提,垂眸掃了眼與先前大不相同、分外沉默寡言的少年,狹長的鳳眸晦暗不明,逐漸鬆開了手,撤身離去。


    沈木魚思緒亂飛,電光火石之間,猛地抓住了靖王的手指。


    淩硯行挑眉,倒是沒把沈木魚甩開,甚至保持著原本的姿勢,頗為耐心的等他說話。


    沈木魚打算偷偷和靖王告個狀,哪怕靖王不打算救自己脫離苦海,倒個苦水就當情感傾訴宣泄一下也成。


    他張了張嘴,卻在扭頭開口之際,驀然瞧見一抹墨綠色的身影出現在了窗外。


    嚴盛微微側頭,沈木魚就看到窗縫中出現了半張白的人的臉,一隻上挑形狀漂亮的眼睛無神渾濁,越過靖王的肩頭,穩穩的落在了恰好雙眸高過靖王肩膀的沈木魚臉上。


    沈木魚頓時後背發麻,有種被鬼魅盯上的悚然。


    嚴盛漫不經心的露出了一個笑容,沈木魚猛地一顫,嘴裏的話立刻就拐了個大彎,調子都高了幾分,“王爺您手怎麽髒了我這就給您擦擦啊!”


    沈木魚捧起靖王的手哈了哈氣,將他小指上從自己手掌中蹭去的一丁點墨汁拭去,隨即鬆開了男人的手,和他拉開了距離。


    淩硯行掃了眼還殘留著少年溫熱哈氣的手,逐漸擰起了眉。


    沈木魚餘光一個勁的往窗外瞧,墨綠色的衣裳還在偷聽,低下了頭裝不熟,淩硯行沒等來少年說話,便收迴目光,冷漠的轉身迴了桌案前。


    沈木魚心中伸出了爾康手。


    天色逐漸暗下來,淩硯行處理完公文便準備迴府了。


    以往若是不忙,他倒是還能留下陪淩之恆用晚膳,促進一下前幾年因為朝政而不太親近的叔侄關係,隻是最近西北戰事告急,加上南麵和東瀛即將開打,他一會兒出宮還要去軍營一趟,實在是勻不出時間再陪淩之恆安安心心的用膳。


    不過淩硯行瞧著沈木魚今日一反常態,有些奇怪,似乎有什麽難言之隱,還是忙裏硬擠了半個時辰跟兩人迴了一趟養心殿。


    皇帝的龍床上沒再出現別人睡過的痕跡,淩硯行心甚慰。


    沈木魚住的紫竹軒也一切安好,雖然隻有兩名太監和兩名宮女,但院子打掃的幹淨,屋內的東西也是一應俱全。


    起居郎呈上來的冊子中記錄沈木魚和淩之恆相處甚好,那閹人即便想要亂來也得掂量幾分皇帝和中書令的麵子,想來少年應當不會受了欺負。


    淩硯行檢查完沒發覺不對,囑咐了淩之恆幾句,隨後盯著沈木魚看了幾息,見他依舊不說話,便拂袖上了馬車。


    淩之恆依依不舍的跟了幾步,直到馬車遠去,才停下步伐。


    沈木魚恨不得貼在車軲轆上和靖王一起滾出宮算了,他歎了一口氣,惆悵道:“陛下,王爺明天還來嗎?”


    他明天也不想掃一整個院子的地。


    “應該不來吧。”


    小皇帝跟著歎了口氣,他罰抄的四十五遍皇帝祖訓還沒抄完,這次休沐都不能出宮玩了。”


    “沈木魚,休沐你要迴家嗎?”


    沈木魚看著一臉落寞的小皇帝有些心軟,但一想到偌大的紫竹軒滿地落葉,頓時鐵石心腸:“還是要的,畢竟我爹年紀大了,一個人在家我不放心。”


    “中書令正值壯年,陛下如此厚愛沈大人,沈大人不若留下來陪陪陛下。”嚴盛緩緩出聲。


    淩之恆聞言眼中多了幾分希冀,看向嚴盛的目光更是多了幾分孺慕和感激。


    嚴盛溫和的衝皇帝笑了笑,兩個人一派“父子情深”。


    沈木魚心道不讓他和靖王告狀,還不準他和他爹告狀了!繼續留下來還不得被這陰人的死太監欺負死。


    他抿唇婉拒,“下官也想,但眾所周知我爹是個文官,體弱多病,下官去去就迴,不耽誤事的。”


    嚴盛淺淺一笑,拱了拱手:“倒是在理。”


    沈木魚有些意外嚴盛竟然這麽爽快就放了自己,暗暗比了個“耶”,注意到一旁眼巴巴孤零零站著的淩之恆,衝他擠眉弄眼:“陛下想吃什麽,臣偷偷給你帶怎麽樣!”


    “朕要吃冰糖葫蘆!”


    之後,沈木魚繼續在紫竹軒當掃地工和皇帝陪聊。等到了休沐之日,歡快的空著雙手飛奔出了皇宮入宮的包裹被靖王沒收了,僅剩的一千兩銀票被嚴盛拿走了,他什麽行李都沒有。


    兩手空空一身輕,沈木魚從腰間解下一塊玉佩,雇了輛馬車去了謝府牆角。


    沒一會兒,一條通體雪白的蛇從洞裏鑽了出來。


    “宿主!”


    “小白,想死你啦!”


    沈木魚激動的給了白塗一個熊抱。


    一人一統幾日不見,甚是想念,蹲在牆角寒暄了會兒,沈木魚塞給白塗一封信,叫它交給謝觀雪。


    半炷香後,一道紅色的身影利索的從牆後翻了出來,一腳踹在了沈木魚屁股上,穩穩落地。


    沈木魚一個踉蹌,險些摔了個狗吃屎,齜牙咧嘴的叫喚了一聲,憤憤轉頭打算和故意踹自己的謝觀雪單挑三百個迴合,猛的瞧見對方脖子上掛著條熟悉的蛇,幹架的氣焰頓時滅了。


    差點忘了自己前不久坑了謝觀雪一迴。


    白塗咬合著自己的尾巴充當項鏈,雪白的蛇鱗在紅衣的襯托下白的發亮,若不是不仔細看,還真一下子分辨不出這是條活的蛇。


    曾經怕蛇怕到看見這形狀的玩具都能躲八百米遠的謝觀雪現在竟然都能麵無表情的和白塗串成串,沈木魚忽然覺得謝觀雪沒給自己兩個大比逗都算他仁慈。


    看在小白的麵子上,他今天就認謝觀雪當一天義父!


    沈木魚能屈能伸,當即殷勤的笑了起來,給謝觀雪順了順毛,“我這不是就和你關係最鐵嘛,小白落我爹手裏還不得被做成蛇幹?下不為例嘛,今天我請客怎麽樣?”


    “看你誠心道歉的份上,本少爺就勉為其難的原諒你吧。”


    謝觀雪倒也沒真生氣,尤其是後來發現這條白蛇長得不像那些有花紋的蛇那麽嚇人,似乎還能聽懂人話,還挺好玩的。


    就是靖王太嚇人了點。


    謝觀雪一把摟過沈木魚肩頭,“就是等靖王迴來,你能不能和他說說,我對小白比對親爹都孝順,小白就一直放我這了不勞煩他了啊?”


    天知道當朝權傾朝野的攝政王到他家裏指名道姓要見他時,他連自己埋哪裏都想好了。


    尤其是靖王還說三日後要再從登門來拿蛇,謝觀雪生怕哪裏惹到對方害他爹人頭不保,時限已到,天還沒亮就起了床,戰戰兢兢的洗了三遍澡確保身上除了皂莢味沒有任何一絲花街柳巷的氣味,在謝府門口從早上等到天黑,提心吊膽了整整一天!


    沈木魚雖然不知道除了自己拜托靖王幫忙把小白帶給謝觀雪,這其中還能勞煩到男人什麽,但想到對方一貫喜歡遛人玩,估計謝觀雪也被靖王當了一迴小猴子,同情的看了呀他一眼,拍拍胸脯:“沒問題!一會兒吃完飯我就去靖王府!”


    謝觀雪心裏的大石頭落地,感慨羨慕的想沈木魚和靖王果然關係真好啊,隨時隨地都能進靖王府,還好這福氣他一點都不想要。


    “不急不急,王爺離京了,你到時候記得和他說就行。”


    沈木魚點頭點到一半,後知後覺迴過神來,滿臉不可思議:“靖王離京了?”


    “對啊,你不知道嗎,聽我爹說是查出來有人貪汙軍餉,邊境的將士一年沒發到月銀產生內亂,讓匈奴趁虛而入連吞了三城,靖王好像就是去砍那個貪官一家老小腦袋的,嘖嘖嘖。”


    謝觀雪說著還縮了縮脖子,他從小到大連流血都沒怎麽見過,靖王不僅一句話能讓人讓人頭落地,還能麵不改色的看著那些人頭一個個被砍掉,簡直恐怖如斯!


    沈木魚聞言也是脖子一涼,心裏咯噔直跳。


    完了!


    靖王砍頭越來越熟練,下一個該不會就輪到他家了吧!


    沈木魚驚恐的被謝觀雪拉上了馬車,吃飯的心思徹底沒了,伺候謝觀雪吃飽喝足,腳步虛浮的飄迴了沈府。


    在宮裏當牛做馬和被嚴盛欺負威脅的委屈在見到站在門口等自己迴家的沈陽愈和一臉溫柔的沈夫人後,徹底爆發,眼眶“唰”的濕了。


    “木魚?”


    沈夫人沒迎來自己活蹦亂跳的兒子,反倒見到的是瘦了一圈的沈木魚,頓時心疼壞了,“怎麽瘦了那麽多,可是在宮裏受欺負了?”


    沈陽愈原本板著的臉在見到像是受了天大委屈的沈木魚後也終於板不住了,“你娘給你煲了你最愛的雞湯,有什麽話迴屋說。”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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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木魚:惹到我那你可算是踢到棉花了(氣鼓鼓)


    第35章 求救


    沈木魚連幹兩大碗雞湯,沈夫人看著以往食量和小雞仔似的兒子狼吞虎咽進食,心疼的無以複加。


    沈木魚把在萬芳齋沒吃飽的肚子填飽,打了個飽嗝,心裏的委屈這才稍稍散了一點,咂了咂舌,可憐兮兮的拽著他爹的袖子偷偷擦嘴,撒嬌告狀,“爹,嚴盛都不給我飯吃!”


    給倒是給的,隻是給的和他平時吃的比起來,簡直就是粗糠。


    告狀嘛,在真實範圍內的添油加醋都是情有可原的,那幾個冷冰冰的白饅頭,給乞丐都嫌磕磣了!


    沈陽愈當即擰起了眉,沈夫人溫柔的表情跟著出現了一絲龜裂,染上了幾分陰沉。


    他們沈府嬌生慣養的金貴獨子,也是那下九流的閹人也敢動的!


    沈木魚繼續哼唧:“他還不準別人伺候我,爹你知道紫竹軒院子多大嗎!我每天都要掃至少兩遍!娘你看我的手,都破了!”


    沈木魚遺傳了沈夫人膚白的優點,從小就粉雕玉琢格外討人喜歡,然而此刻伸出那雙纖細的手卻比起沈夫人暗了一個度。


    沈夫人連忙從袖子中拿出一罐名貴香膏,不要錢的挖了一塊塗在沈木魚手上抹開:“老爺,兒子讓人這麽欺負,你說句話啊。”


    沈木魚小雞啄米般點頭,在一旁煽風點火,把嚴盛找借口不讓自己坐步輦,威脅自己的諸多行徑一一說了個遍。


    沈陽愈眉心緊鎖,卻為難的沉吟了一聲。


    那閹人若是直接將沈木魚打了一頓,這事情倒還好辦一點,他和靖王聯個手,直接把那閹人的免死金牌給廢了也不是問題。


    可難就難在,這些事偏偏做的叫人拿不住把柄。


    自家兒子體弱多病還挑食,身子骨本就虛弱,即便叫大夫來診斷,也不能說是嚴盛苛待了他。


    早朝之後官員無故不得逗留,拜見陛下也得先提交奏折叫人通稟,嚴盛如今身為殿前總管,這些全都要過他的耳目,沈陽愈t若要抓個嚴盛虐待沈木魚叫他做下人的活的現行,亦是比登天還難。


    沒有證據就是誣告,被嚴盛那老賊抓到把柄,定然不會輕易鬆口。


    他早該料到那閹人能哄騙陛下賜下金牌,手段陰著呢!


    沈陽愈氣的吹了吹胡子,儒雅威嚴的臉上滿是怒氣,隨後轉迴書房去拿了塊玉佩過來,鄭重的交給沈木魚:“這塊玉佩你拿著,右千牛衛將軍江絮同爹是同窗好友,迴宮之後隻管專心陪陛下讀書,嚴盛若敢動手,你拿著玉佩去承德門找他,他自然不敢拿你如何!”


    “萬一他就趁月黑風高把我暗殺了怎麽辦,您不是說他有免死金牌嗎。”


    沈木魚擔心自己的小命,不似方才告狀時的囂張氣焰,整張臉都垮了下來。


    沈老頭身為中書令,位比宰相竟然都叫他等惹惱了嚴盛要挨打了再找別人求救,要不然他還是繼續掃地算了,至少性命不愁,還有饅頭吃呢……


    沈陽愈見兒子戰戰兢兢委曲求全的模樣,懊悔自己當初是真的嚇他嚇得有些狠了,耐心道,“他怎舍得把免死金牌用在這裏,至多把你打一頓。”


    沈木魚目光幽怨了起來,他的命也是很值錢的好嗎!還不是親爹了!


    沈陽愈受到母子倆齊刷刷質問的目光,輕咳了一聲:“這個,為父的意思是,他被靖王盯著,尚不敢做太出格的事,放心,他若是敢打你,爹就能讓他坐不穩總管的位置!”


    沈木魚得了他爹這句保證,這才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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