係統說,“我對不起你。”


    他安靜地倒了下去,整隻統已經燃盡,化為雪白的飛灰。


    片刻之後,係統鬼哭狼嚎地又站起來,“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為什麽會觸發出來這種奇怪的東西啊!”


    【更衣入侍】,更衣是指更換衣物,也可以用來代指更換衣服的地方。入侍就更好理解了,是在其中侍奉的意思,也可以用來代指侍奉的奴婢。


    合在一起,【更衣入侍】的意思就是侍奉嬴政換衣服。


    就,係統也不知道怎麽說了,他張了張嘴,沉重道,“放棄吧,我支持你。”


    林久詫異,“為什麽要放棄,這不是送分題嗎?”


    係統沉默了。


    其實他也覺得這是送分題,但他不敢說。事實已經證明了,每次被他判斷成送分題的任務,後果都十分慘烈。


    “那你要服侍嬴政換衣服的話,也不是不行。”係統說。


    換成劉徹的話他絕對不會說這種話,但嬴政感覺不太會在意這種小事。


    荔枝都剝了,更衣入侍盡管奇怪了點,但感覺問題也不大。


    應該問題不大……吧?


    林久思考片刻,“你是這樣想的嗎,其實也不是不行。”


    她很務實地說,“可是嬴政這種衣服我不會穿啊。”


    “……”


    係統哽住了,萬萬沒想到在解決了嬴政之後,衣服竟然成了阻礙。


    有種大風大浪過去之後在米湯裏翻船的鬱悶感。


    但他思索了一下,感覺很能理解。


    嬴政的衣服裏麵,係統印象最深刻的是冕服。


    這種衣服的繁瑣程度就不必再多說了,此時衣著是禮製的重要組成部分,但是用來記錄冕服的竹簡就要用大車拉。


    冠、冕、衣、裳、帶、佩、環等,不但有特定的佩戴手段,而且有特定的佩戴順序。


    鬼知道這個任務的判定標準是什麽,衣服穿錯了會不會影響完成度。


    順著這個思路延伸下去,嬴政的衣服種類會不會同樣也是任務的影響因素,選擇簡單一點的衣服會不會被扣完成度?


    係統逐漸陷入沉思。


    林久也在思索,“更衣入侍,更衣入侍……好像沒有明確規定範圍,隻給嬴政一個人換衣服感覺很難拿到最高評價。”


    係統眼前一黑,心說不但要服侍嬴政換衣服,還要服侍其他人嗎?


    他不得不開口阻止林久,“我覺得這不太行,你還記得你女君的人設嗎?舉個例子就是,如果現在你去給李斯換衣服,你會崩掉人設的。”


    林久說,“不行,我必須去。”


    係統直冒冷汗,“冷靜,冷靜,人設,人設。”


    林久說,“我很冷靜,是這樣的,不止是李斯,還有白起,還有嬴成蟜,還有韓國那些人……”


    她自言自語,“時機還是不太對,不知道這些人夠不夠。沒關係,可以彌補。”


    係統越聽越驚恐,“怎麽還有韓國人?這是要六國巡迴脫衣服嗎?”


    就算把人設的問題拋開不談,這個是可以做到的嗎?


    林久說,“你怎麽知道我準備把六國都囊括進來的?你懂我。”


    係統:不你誤會了,我不太懂。


    林久把手中的荔枝放到盤子裏。


    係統驚恐地睜大眼睛。


    林久扯了扯嬴政的袖子。


    李斯再一次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林久蘸著荔枝的汁液,在書案上寫寫畫畫。


    係統看著看著,突然如遭雷擊。


    “簡筆畫?軍裝?這是在幹什麽?”


    嬴政看了一會兒,起初他也不理解。


    係統覺得不理解是正常的。


    片刻之後他好像懂了。


    係統:不是,你懂什麽了?


    他招手示意李斯上前。


    係統:……算了毀滅吧。


    合格的打工人李斯順從而疑惑地上前。


    嬴政看了林久一眼,向李斯說,“女君覺得舊有的衣裳繁瑣不堪,希望改革衣製,便從軍中開始。”


    他微妙地停頓了一下,斟酌了人稱代詞之後,棄掉寡人一字,“——從我開始。”


    係統詫異地張大嘴。


    李斯詫異地張大嘴。


    片刻之後,李斯收拾好心情,把嘴裏一係列“為什麽衣服也要我管”,“這種事不管怎麽想都”,“既然是女君的吩咐”,一並咽下去。


    他的神色逐漸變得沉凝起來,取出記事的牙芴,其中細致地把桌案上荔枝汁液塗畫出來的線條,一一記錄下來。


    他有點理解女君的深意了。


    女君畫了一副很抽象的畫,但李斯憑借精準的眼力,和一些察言觀色的小技巧,辨認出來這是衣裳的一種。


    這樣的場合,在場這些人,以及這些人的身份,三個條件加在一起。


    決定了出現在這裏的,顯然不會是什麽隨便畫出來的無關緊要的塗鴉。


    有深意,要往深裏想。


    李斯眉頭一皺,須臾之間門,想明白了。


    王上此次滅韓,軍功武威一時風頭無量。


    這種時候改革衣製,是要加深王上留在軍中的痕跡,變相加深對軍隊的掌控程度。


    李斯越想越激動,越想越覺得這一行為實在是高妙而又霸氣。


    頌我名號,服我衣裳,使我威儀,為軍中念念不忘。


    的確是王上行事的風格,是女君行事的風格啊。


    王上從中能夠得到的好處自然不必多說,作為具體執行人的李斯,可以撈到的油水還在其次,更要緊的是威望!


    可以使他迅速在秦國朝政中生根發芽的威望。


    這樣的信任,這樣的重用!


    李斯眼角依稀泛出淚花,恭恭敬敬地彎下腰,“謹受命,不敢辭。”


    係統:“……”


    陷入沉思。


    心情有點一言難盡,但他竟然微妙地理解了林久的思路。


    既然要求更衣入侍,又想要打出最好的完成度,那隻給嬴政一個人換衣服,格局就太小了。


    幹脆做到極致,給天下人都換一次衣服!


    這樣【更衣】就有了。


    至於【入侍】。


    女君親手畫了新衣服的設計圖,免費的,不收錢,這難道不算是一種侍奉嗎!


    就像嬴政可以自稱是大秦帝國的奴隸一樣,女君這樣做當然也就等同於是【更衣入侍】啊。


    係統有點理解林久的思路了,並鄭重在工作日誌上記錄下來今天的感悟:


    殺一人是囚犯,殺十萬人是將軍。


    給一個人換衣服的是奴婢,給十萬個人換衣服的就是女君。


    邏輯自洽,非常完美。


    接下來李斯就一直在忙碌這件事,在織室和軍中來來去去,首先從裁定衣裳的版型開始。


    畢竟林久畫的那個圖確實是有點太抽象了,隻能做個模糊的參考,真正需要完善的細節還有很多。


    當然,作為一個合格的打工人,李斯不會指責女君,隻會從自己身上找原因。


    從圖中看不出來女君到底是畫了個什麽,那就多畫幾張圖紙,一齊遞上去,問女君這其中哪一個,最符合您的心意。


    厚厚一疊圖紙遞上來的時候,係統狠狠地沉默了。


    肩章,腰線,綬帶。


    這東西怎麽看怎麽那麽像後世的軍裝呢,還是那種筆挺板正威嚴又華麗的軍禮服。


    軍裝,機甲,感覺這個世界越來越魔幻了。


    係統恍惚了。


    林久沒太在意係統的恍惚,翻了翻圖紙,把其中一張留下來,其餘都堆到另一邊。


    這樣就算是做出了選擇。


    下一刻,係統提示音響起。


    “特殊支線任務【更衣入侍】已完成,完成度ssr。”


    “任務獎勵【織女】已發放。”


    “【織女】發放完畢。”


    片刻的沉默之後,係統猛吸了一口氣。


    雖然過程有偏差,但是結果是好的,殊途同歸,問題不大。


    然後係統隨意看了一眼任務獎勵【織女】。


    係統猛然沉默了。


    林久輕聲說,“這倒是個意外驚喜。”


    她沒耽誤時間門,直接選中了這個新拿到的獎勵【織女】。


    此時已經是深夜,月光朗照八方。


    【織女】兩個字化為光屑四散紛飛,林久眼前無聲無息的垂下了一條長河。


    像黑夜一樣漆黑,也像是黑夜一樣寂靜的一條長河。


    不,這根本就不是河,這是今晚的夜色。


    林久這次拿到的任務獎勵【織女】是一種技能,而且是一次性技能。


    傳聞中織女是神仙中司掌織造的那一位,可以將星河雲霓紡織成為神仙穿著的衣裳。


    以她為名的技能也有相似的效果,可以將天地萬物紡織成衣料。


    所以林久選擇將今晚的夜色紡織成為衣料,就是此時垂掛在她眼前的這一匹長河。


    沒有什麽特殊的寓意,僅僅隻是順手而已。順手扯一天的夜色,剛好可以作為縫製新衣的布料。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


    從今天開始,月光朗照之下,秦國的軍隊,有了新的戰袍。


    月光星光交織著從天頂上照落下來,那匹長河一般的黑色衣料上不停有微光閃爍。


    織造,裁剪,縫紉。


    無聲無息。


    ——


    第一天,天還沒亮起來,李斯困倦地從床上爬起來。


    嬴政一句要給軍中換裝,李斯險些把腿跑斷,昨天終於把圖紙交了上去等待女君裁定。


    但也不能放鬆,還有衣料,織造,以及方方麵麵各種瑣事。


    李斯稍微一想就覺得頭痛欲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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