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季將盡,大雪紛飛的天氣已經過去。


    但是氣溫還是沒有迴暖多少,地上仍然鋪著厚厚的白雪,天上也還是飄著晶瑩雪片。


    一片片的晶瑩白雪飄落,整個獸世世界就像是童話世界一樣美好,銀裝素裹,美不勝收。


    一片蒼茫遼闊,一直延伸到森林的深處。


    林子深處的每條樹枝上都掛上了冰掛,一條條尖銳的冰棱從樹枝上垂下來,像一個個張牙舞爪的惡魔,揮舞著利爪刺向這個世界。


    每一條冰淩都能成為殺人的利器。


    這條路已經走了不知道多少次,這裏邊所謂的秀美風景,白淵也沒有什麽閑情雅致欣賞。


    身後拖著的兩條無頭死屍,在雪地裏拖出了兩條長長的痕跡。


    一串串腳印,一直延伸到林子深處的一個破棚子裏邊。


    四處破洞,這個木棚,或許連擋風都不行。


    驀地,裏邊傳來一聲怒吼。


    “你還在奢望什麽。”白淵看著眼前這個,屢勸不改的白獅,眼裏的怒火在不斷翻騰著。


    他真是對他失望透頂。


    白淵一手捏著少年的脖頸,一把將他提了起來。


    “你再說一遍,你要不要殺了你阿父那個人渣。”


    白淵手上的力氣沒有控製,眼睛慢慢地瞪大,牙齒咬得咯吱響。


    好像隻要手上捏著的少年,敢說出一句不符合他心意的話,他就能將他一手捏死。


    白淵的手一直捏著他的脖頸,少年掙紮了好一會。


    “阿父,很好。”被白淵掐著脖子,少年的聲音很小。


    但是,不妨礙白淵聽見。


    白淵被這句話刺激到了,隱在心裏的情緒,一下子湧上了腦袋,眼睛裏的毛細血管一下子浮現出來,眼白猩紅一片。


    猛地將手上掐著的少年,向旁邊一甩,像是甩掉什麽惡心東西一樣。


    阿父很好,阿父很好。


    阿父!很好!


    白淵的臉色一片陰沉,嘴角緊緊地抿著,指節隱隱泛出青筋,似乎隨時準備毀滅眼前所看到的一切。


    看著倒在地上的少年,驀地,白淵笑了一聲。


    “你可真是善良啊,這麽快就忘了嗎,是他親手將你們趕出的部落。”


    “那時候,你大哥可是護著你,在幾頭野獸的嘴裏,被生生的撕成幾塊。”


    “那片地方,可是連一滴血都不剩,幹幹淨淨的,你哥哥連一點東西都沒有留下來。”


    “就是不知道,要是他知道,你現在這麽猶猶豫豫地,還在說著什麽,阿父很好。”


    “你說,他會不會,死不瞑目呢。”


    “哈哈哈。”


    “哦,對了,要不是,閃電那個渣宰將你們趕出部落,你哥哥就不會死吧,你大哥就是因為他才死的,你就不想給他報仇嗎。”


    “那你大哥得多心涼。”


    “你就是一個白眼狼。”


    “就是個廢物。”


    一句句割裂心肺的話傳來,躺在地上的少年一臉痛苦,已經千瘡百孔的心髒,又再次被割裂得支離破碎。


    手臂上一個個的咬痕不斷出現,血液和眼淚匯聚到一起,染濕了一片幹草。


    哥哥。


    為什麽要留我一個人在這裏,這裏的寒季好冷啊,你為什麽要推開我。


    你不是一個好哥哥。


    你說的永遠保護我,你說的永遠在我身邊。


    現在你在哪裏,你一直在說謊。


    一直在說謊。


    “不要掛念我,也不要怨恨阿父,好好地活下去。”


    好好活著,為什麽要好好活著。


    你這個懦夫,你這個懦夫。


    你躲到哪裏去了。


    阿父很好。


    哥哥你一直這麽說,一直這麽告訴我。


    可是。


    阿父一點也不好。


    白淵臉上的笑意越來越大,神情激動,絲毫沒有理會被他甩在地上的少年,神采飛揚地將心裏的鬱氣,一瀉而出。


    “要是我是你,我就要好好折磨他,讓他後悔來到這個世界上。”


    “我要將他身上的骨頭,一寸一寸地敲碎,用骨刀,將他身上的肉,一片一片地割下來,再貼迴去。”


    “看著他全身慢慢腐爛,讓死屍身上的蛆蟲,在他身上一點點地繁殖。”


    “我相信,他一定會感激我的,我讓他體會到了他前所未有的感覺。”


    “那麽多蛆蟲在他身上陪著他,他一定不會感到寂寞的,那對他是多麽大的慰藉。”


    “哈哈哈,這一定讓他此生難忘。”


    突然,不知想到了什麽,白淵臉上的表情一下子陰沉了下來。


    “這些都是他活該。”


    “他就活該這樣,他就活該這樣,你說是不是。”


    白淵突然俯下身,一手強硬地掰正少年的臉,瞪大著眼睛問他。


    被白淵鉗著臉,少年低垂的眼突然抬起來,直直地看向白淵。


    沒有答話。


    等了好一會,還是沒有迴話,白淵很不耐煩,一巴掌扇到少年的臉上。


    “你說是不是。”白淵掐著他的脖子。


    “是,他活該。”


    聽到這個迴答,白淵滿意了,一把鬆開鉗著的少年。


    “哈哈哈,他就是活該。”


    “他那個渣宰,他那個渣宰,為什麽要一次次引走來找我阿姆的獸人。”


    “我阿姆不應該死的,我阿姆不應該死的。”


    “你知道嗎。”說著說著,白淵神經有些錯亂,好像在找聽眾一樣。


    抓起少年,白淵的臉直直的懟到少年的眼前。


    “那時候啊,也是寒季,很冷的,我阿姆她就死了,就在那裏的河邊,她告訴我,讓我一口一口吃掉她。”


    “這樣,她就可以永遠地和我在一起。”


    “我聽她的話,我將她一口一口地吃完了,骨頭也嚼碎了吞進肚子裏邊,這樣我們就可以一直在一起了。”


    “但是,最後還是剩下了腦袋,我不聽阿姆的話,我不想吃掉阿姆,我舍不得,我舍不得阿姆。”


    “後來,我挖了一個洞將她放了進去,我以為她會像種子一樣發芽,隻要暖季來了,就會給我再長出一個新的阿姆。”


    “我每天給她澆水,每天趴在旁邊看著她。”


    “可是,她騙我,她騙我。”


    “我找不到她了。”


    白淵一臉迷茫,好像很多年前的那個少年又再一次迴來,在樹下,喊著阿姆,挖出來的卻是一個皮肉已經腐爛掉,隻剩下骨頭的骷顱。


    提著少年的手一鬆,淚珠在他沒有悲傷的臉上,流了下來,一滴滴被肥沃的土地吸收。


    忽然,白淵臉上的茫然驀地消散,轉而,又是一臉的猙獰。


    “這些都是那個渣宰的錯。”


    “獸神一直都對我很壞,好像又對我很好。”


    “阿姆死了,他讓亞父救了我,可是後來,亞父又死了。”


    “又讓我一個人,留在這裏。”


    “亞父就像他們部落裏邊說的那樣,像一個墮獸一樣死了。”


    “開始的時候,亞父好恐怖啊,就像一頭瘋牛一樣,他太暴躁了,他想殺了我。我太害怕了。”


    “我不是故意的,我害怕,我爬到樹上,他想殺了我,他一腦袋一腦袋地撞著那棵樹。”


    “後來,那些樹上的冰棱都掉了下來,刺穿了他的身體,他死了,鮮紅的血流了一地,我真的好害怕,好難過。”


    “不過,我知道了,腦袋是不可以吃的。”


    “那是不可以吃的。”


    白淵一直說著,漸漸地,他眼裏一片麻木,已經沒有了一滴眼淚。


    好像是想起了什麽似的,白淵一把揪起躺在地上的少年。


    “你說,你阿父是不是很該死。”


    “是。”少年壓抑著情緒答道。


    白淵滿意了,眼裏的肆意蔓延了出來。


    “哈哈哈。”


    “想不想殺了他,像我說的那樣,殺了他。”


    白淵一點一點地誘惑著。


    手上的少年隻是直直地看著他,沒有再說出一句話。


    “說。”白淵不耐煩了,反手又是一巴掌甩在了少年的臉上。


    “阿父很好。”


    少年垂著眼,沒有看白淵,咬著牙,低低的聲音,一連說了三聲。


    哥哥說的,一定要聽話。


    不要掛念他,不要恨阿父,要好好活著。


    白淵看著少年堅定的眼神,一甩手將他丟在了旁邊,一言不發,徑直地摔門走了出去,走向了還在飄著雪的冰天雪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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