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宮中,太上皇已經被戴權喚醒。


    入了冬以後,天氣轉涼,太上皇年紀又大了,這會殿內已經燒上了地龍。


    太上皇身上披著件外套,眼神有些朦朧的坐在羅漢床上。


    出乎戴權意料的是,本以為將事情告知太上皇後,他會很激動。


    誰知太上皇的反應相當淡定,似乎一點兒也不害怕人先被永安帝拿去了一樣。


    戴權小心在旁伺候著,一起焦急的等待外頭的消息。


    良久,太上皇忽然問道:“戴權,你說他們會將朕的孫兒,放到什麽地方去?”


    “這……迴皇爺……奴婢愚鈍……”,戴權小心著迴答,不敢在這事上胡亂發言。


    “朕現下迴頭細想,錦衣府與內廠兩個部門多年搜羅,幾近將天下間可能的地方都找了一遍,除非其遠遁海外,否則斷然沒有半點蛛絲馬跡的道理。”


    太上皇喃喃自語,目光深邃。


    “他們是老大的臣子,定然不會將朕孫兒帶到海外,不確定性太大。”


    “如果說這世上還有可藏人之地,恐怕……也就隻有這長安城內了……”


    戴權驚訝萬分,脫口而出:“這……不會吧……”


    長安城可是錦衣府和內廠的大本營,各種密探多如牛毛,那幫人除非找死……


    忽的,他想了起來了個說法。


    燈下黑。


    說真的,這麽多年裏,內廠和錦衣府除了在剛出事的那段時間,在長安城內搜羅了一段時間,還真沒有因此事而在長安城內花心思。


    兩個部門誰都知道長安是個什麽情況,都自信的認為,對方不可能把人放在這裏。


    說不定,這還真給了對方可乘之機。


    “蒼雲老道說人就在關內,可誰也沒往長安城內去多想……”,太上皇輕歎一聲,緩緩搖頭。


    雖然還沒有充足的證據支撐他這個想法,但他現在已經差不多相信了自己的猜想。


    “內廠已經去劫人了,等人到了手裏,一切皆可真相大白,皇爺且安心等待即可”,戴權輕聲勸道。


    太上皇點點頭,便閉上雙眼,不再言語。


    不多時,殿外有衛士稟告,牛繼宗求見。


    “讓他滾進來!”,太上皇夾雜著怒意的聲音響起。


    當年正是看在這家夥對自己忠心耿耿,選擇了相信了他,放在宮內統領禁軍。


    現在他失蹤多年的弟弟迴來後第一時間便找到了他,難保他在這些年裏沒有和他弟弟有過聯絡。


    一想到自己身邊的禁軍統領是老大的殘黨,太上皇心裏就忍不住發虛,外加有些惱羞成怒。


    牛繼宗渾身是血,闊步而來。


    行至殿內後,朝太上皇匆匆下拜:“叩見上皇萬歲。”


    “你可知罪?”太上皇並沒有第一時間詢問別的,而是看似沒頭沒尾的問了這一句。


    牛繼宗滿臉苦笑,再叩首道:“臣知罪,可上皇,現在事態緊急,且請上皇看完此信,再處置臣下。”


    他從懷中掏出一封已經沾上了血跡的信封。


    太上皇冷哼一聲,示意戴權將信拿來。


    戴權取過信後呈於其麵前。


    拆開信封,太上皇仔細看了起來。


    隻是越往後看,他便越是驚訝。


    直到了最後,甚至整個身子都在顫抖。


    “皇爺……”,戴權看他這般不正常的反應,有些擔憂的喚了一聲。


    可太上皇並未理會他,起身朝著牛繼宗大喝:“此事可屬實?”


    牛繼宗如實道:“上皇,此乃臣之二弟所言,上皇詢問於臣,臣不敢隱瞞,隻能說不確定,但……不可不防。”


    “盧懷安!亂臣賊子!”太上皇盛怒之下,憤聲嘶吼。


    西寧郡王姓盧,字懷安。


    言罷,他立時朝戴權道:“你趕緊去內廠,嚴密探查賈瓚大軍方向,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把盧懷安給劫下來。”


    “遵旨”,戴權著實有些頭疼。


    沒頭沒尾,連人走的哪條路都不知道,上哪去攔人。


    上麵一張嘴,下麵跑斷腿,不幹也得幹。


    等戴權急匆匆的出宮去了內廠後,太上皇後退了兩步,無力的坐在了羅漢床上。


    “朕……竟然差點就……要了朕孫兒的命……”


    太上皇喃喃自語,滿臉驚恐與後怕。


    如果當時不是迫於民間壓力釋放了賈瓚,而是直接一刀砍了,到時候得知真相,他怕不是要羞憤而死。


    驚慌了一陣後,太上皇仔細想想賈瓚的為人,卻是忽然感覺,賈瓚著實是個當皇帝的好手。


    有手段,夠強硬,既能率兵打仗,又能體恤民情。


    再也沒有比他更合適當下一代皇帝的了。


    “哈哈哈,朕的孫兒果然出類拔萃,跟他爹一樣,都是遺傳自朕”,太上皇撫須長笑。


    底下跪著的牛繼宗聽了,心間不禁一陣的無語。


    你自個什麽水平自個不知道嗎?


    另一邊,趙萬領著錦衣府的人,緊趕慢趕,最終還是在內廠的人到來之前,先一步返迴了北鎮撫司。


    在北鎮撫司外頭,沒有追上他們的內廠人馬,看著北鎮撫司大門幹瞪眼。


    兩撥人在外麵如何廝殺,事後多少都能圓迴去。


    可若是內廠去攻打北鎮撫司,那性質可就完全的不一樣了。


    公然攻打一處朝廷府衙,幾乎與造反沒什麽兩樣,誰也不敢擔下這個責任。


    大門之外,內廠人馬瞪著眼看了半天,最終還是無奈悻悻離去。


    待他們返迴內廠後,得知人沒堵到的夏守忠,又是衝著遲親義大發了一頓火。


    最終也是無可奈何的與遲親義一同返迴大明宮複命。


    溫暖的大殿之內,太上皇搭眼掃著跪在地上的夏守忠和遲親義,冷聲道:“人沒找到,你們還有臉迴來?”


    “皇爺……奴婢……”夏守忠身形顫抖,說話斷斷續續。


    心間暗暗叫苦,大罵遲親義愚蠢,這真是害苦了自己。


    “遲親義,你身為內廠總管,有何話說?”太上皇淡然的問道。


    遲親義哭喪著臉,往前膝行了幾步,泣聲道:“皇爺,奴婢罪該萬死。”


    “奴婢初次接手內廠,諸多事項尚不純熟,千頭萬緒不知該從何處著手。”


    “幸得夏公公仗義出手,協助奴婢梳理內廠事務,是以內廠大小諸事,奴婢都要先入宮請得夏公公意見。”


    “本次事發突然,牽扯甚廣,奴婢不敢擅自做主,便循往例入宮求助於夏公公,一來一去便耽擱了時辰,誤了大事,還請皇爺責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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