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衝軍駐紮在城外,賈瓚隨著米澤一道入城。


    賈瓚騎在馬上,見城內雖到處都是還未來得及清理的殘垣斷壁,但街道上起碼也有了些人煙,還不至於是一座空城。


    便不由得緩緩點頭,距離被破至今不過一個多月時間,益陽府能恢複成這樣,已經算是難得,以此可見米澤對此付出了莫大的心血。


    由此,他心中對於米澤的評價又是高了一個台階。


    知府衙門門口,僧道二人與白家兄妹翹首以盼。


    隻見街口處,米澤正對一青年男子說著什麽。


    那男子一身蟒袍,星眉劍目,模樣甚是英武,周身威勢驚人,一看便知不是常人。


    明白此人便是他們一直等的賈瓚,幾人心頭不禁有些激動。


    賈瓚與米澤一同來到大門前,翻身下馬。


    僧道二人立時上前見禮,口稱:“見過長平侯爺。”


    賈瓚目光在他們二人身上掃了一眼,眉頭微微蹙起。


    這倆人衣著寒酸,又是一僧一道的組合,雖是模樣不同,但依舊讓他聯想起在京城打過交道的僧道二人。


    便開口問道:“本侯在京城曾遇到過一跛足道人,一癩頭僧人,不知你們認不認識?”


    那二人先是一愣,接著道人開口笑道:“那道人是貧道的師父。”


    “那僧人是貧僧師父”,和尚也解釋道。


    “原來如此”,賈瓚點點頭,目光幽冷的望向那個道人。


    若那跛足道人是他師父,按照紅樓原著來看,此人便是香菱的生父,甄士隱了。


    他女兒走失後,精神失落,家中又突遇大火,家產被燒了個大半,無奈之下便將所有家產變賣,帶著妻子封氏投奔了他嶽父封肅。


    但封肅卻將他家產連哄帶騙的花了個幹淨,甄士隱心情鬱結,出門散心,便遇到了那個跛足道人。


    聽其一首“好了歌”,甄士隱便心中徹悟,隨著跛足道人而去,自此不知所蹤。


    賈瓚原想自己是沒機會見得到甄士隱,卻是未曾想到,竟是在益陽給遇見了。


    甄士隱見他目光一直盯著自己,心中奇怪,開口道:“侯爺,貧道可有不妥之處?”


    賈瓚輕笑著搖搖頭,也不搭話,一直就這麽看著他。


    直將他瞧的心頭發毛,賈瓚突然開口問道:“甄士隱,你想見你女兒嗎?”


    輕飄飄的一句話,便使得甄士隱身形猛地晃了兩晃,腿腳一軟,後退了兩步。


    幸得那和尚扶住了他,不然他便要仰麵摔在地上。


    “嗬……嗬……”,他瞪大了雙眼,仿佛見了鬼一般,嘴大大的張開,卻隻顧著喘著粗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一旁的米澤見狀,很是奇怪道:“侯爺……您……認得這位道長?”


    賈瓚笑著搖頭,也不說話,靜靜的望著甄士隱,仿佛在等著他迴答一般。


    米家兄妹也是瞪著圓溜溜的眼睛望著甄士隱,這些天相處下來,這位道長一直都給人一種泰然自若的感覺,從未見過他這般失態模樣。


    半晌後,甄士隱逐漸平複了下來,微微低著頭,麵色很是複雜,躬身道:“紅塵舊事已然作古,貧道已是出家之人,以往種種……皆以放下了。”


    但賈瓚卻是不信他真的放下了,冷笑道:“你出家避世自詡放下,可這又何嚐不是放不下的一種體現?”


    “老子言:清靜無為,道法自然。修道之人,當遵從本心,萬事順其自然而行,方可成就真我。強行壓抑本性,說什麽解脫,那是和尚們的做法,道家可不提倡。”


    他這話明顯有些貶低佛家,那和尚聞言卻也不惱,哈哈大笑道:“侯爺此言雖是粗淺,卻也一語道破佛道兩家本質。”


    甄士隱如遭雷擊,愣在原地,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懷疑,無法言語。


    良久,耳邊傳來一聲大喝:“癡兒,醒來!”


    霎時間甄士隱打了個寒顫,從失神中驚醒。


    賈瓚凝眉轉身望去,便見那熟悉的一僧一道出現在不遠處。


    他耳目聰敏,以往任何人靠近他周身幾丈之內絕無半點可能不被他發覺。


    可這兩人已然基本走到了自己身後,自己卻毫無察覺,可見其厲害。


    周邊護衛驚駭無比,紛紛抽出兵刃對準了二人。


    “無妨,都收起來”,賈瓚揮揮手。


    護衛們緩緩收迴兵刃,但手卻依舊放在刀把上,警戒的望著二人。


    “師……師父”,甄士隱情緒已然崩潰,雙膝緩緩跪倒在地,失聲痛哭。


    那跛足道人一瘸一拐的走上前來,按著他的肩膀歎道:“終究你還是塵緣未了,賈施主方才說的不差,究竟有沒有放下,光是嘴上說說可不行。”


    “師父……我……我”,甄士隱泣不成聲。


    跛足道人笑道:“塵緣舊事,順其自然,癡兒,你該去見見你女兒,了卻心結之後,才可見的本心。”


    甄士隱哭聲逐漸平息,躬身一禮道:“師父,徒兒受教了。”


    賈瓚一直在旁邊聽著,聞言更是震驚。


    聽他們這般口氣,怕是已經知曉了香菱所在,這麽多年愣是沒去瞧過一眼,對自己可真是狠。


    跛足道人欣慰的點點頭,然後望向賈瓚,笑道:“賈瓚,咱們又見麵了。”


    “是呀,又見麵了”,賈瓚冷笑不已,言語之中很是不客氣。


    但一旁的米澤聽他的語氣,卻很是緊張。


    這些天以來,甄士隱與和尚相助他良多,他早已對其無比欽佩,認定了二人乃是真正的得道高人。


    徒弟都已然這般的厲害,如今師父到來,豈不是修為更加高深。


    賈瓚這般的不客氣,若是惹到了人家,豈能得了好。


    “侯爺……還請……慎言”,米澤好心的提醒道。


    賈瓚莫名其妙的望了他一眼。


    慎言?我慎言什麽?我還能怕了這兩個神棍不成?


    掃了一眼便不再理會米澤,轉頭對僧道二人,譏諷道:“兩位大師,如今再瞧瞧,天命在何處?”


    當日他們曾言天命在北,如今東胡被他一戰打廢了,這倆人若是還能說出什麽天命在北的屁話,賈瓚非一口唾沫吐他們臉上不可。


    跛足道人深深的望了他一眼,緩緩搖頭,笑而不語,癩頭和尚卻是開口道:“天命依舊在北。”


    “嗬”,賈瓚清了下嗓子,一口唾沫含在口中。


    仿佛意識到了什麽,二人皆是後退一步,驚慌道:“施主想幹什麽?”


    賈瓚想了下,總覺得這般吐他們臉上有損自己形象,便轉頭吐在了地上,不屑道:“本侯嗓子不舒服,不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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