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完之後,賈瓚仔細核查一番,確認無誤之後,正要喚墨竹進來。


    一抬頭,卻見門口一抹倩影。


    定睛一瞧,便見寶釵一身赭黃繡花褙子,裏襯白色裏衣,下穿黝綠褶裙,鬢影衣香,仙姿佚貌,手持一柄繡有梅花的圓扇,正凝矚不轉的望著自己


    身後帶著一個低著腦袋的小丫鬟,瞧不清楚容貌。


    賈瓚疑惑道:“妹妹不去休息,來我這裏作甚?”


    寶釵猛地迴神,玉頰浮上紅霞,眼底藏羞的微微低頭,不敢與他對視,輕聲道:“是有件小事要麻煩瓚哥哥。”


    “哦?進來坐吧”,賈瓚伸手示意。


    主仆二人進來,寶釵在椅子上坐下,卻並未立即發問,而是好奇的道:“瓚哥哥方才全神貫注,不知在寫些什麽?”


    “嗬嗬,一些關於晉地重建與治理規劃”,賈瓚輕笑道。


    寶釵美目之中光彩射人,輕聲道:“不知可否讓小妹一觀?”


    賈瓚微微一愣,不知她為何發出這般請求。


    見自己有些失禮,寶釵立即反應過來,輕聲致歉。


    “是妹妹唐突了,這般公函,哪裏是我這小女子能瞧的。”


    賈瓚麵色古怪,這話聽起來怎麽有股子婊裏婊氣。


    不過這也不是什麽機密,讓她瞧瞧也無妨。


    “妹妹言重了。”


    寶釵輕笑了下,徐徐起身,走到案後,拾起文書仔細觀瞧。


    瞧著瞧著,兩道秀眉不由得微微凝起,輕聲道:“哥哥這封文書,寫的倒是詳細,可是執行難度,是否有些過於的大了?”


    別的不說,就光是分地給災民,她便能想出無數種鑽空子的辦法。


    這封文書在她看來,著實是漏洞百出。


    賈瓚端起茶碗喝了一口潤潤嗓子,笑道:“一點也不大,很容易。”


    “誰幹的不好誰去死,再簡單不過。”


    用最輕鬆的語氣,說出了最駭人的話。


    寶釵心中一寒,滑膩的皮膚上冒出了雞皮疙瘩。


    他這一句話,後麵不知有多少人會人頭落地。


    對此,她除了權勢滔天,似乎也想不到別的形容詞。


    賈瓚又繼續道:“當今朝廷冗員嚴重,清理掉一批人,剛好為朝廷減輕負擔,再好不過。”


    寶釵越是聽他說,便越是覺得他是故意留下這麽多漏洞。


    不為別的,單純的就是想殺人。


    心中憂慮無比,道:“瓚哥哥這般做法,京中禦史們怕不是又要鬧將起來了。”


    “哈哈,他們鬧便任他們去鬧,左右也不能傷我分毫”,賈瓚大笑道。


    笑罷,他沉寂了下來,感慨道:“非是我執政嚴苛,妹妹可知,這幫官員都是不識好歹之人,若是順著他們,他們便愈發不將你放在眼裏,別說陽奉陰違,不趁機斂財便已不錯。”


    說道這裏,他亮眼中冒出點點寒光,幽幽的道:“非得要把刀架在他們脖子上,他們才肯按你說的話去做。”


    “古往今來,皆是如此。”


    望著霸道無比的賈瓚,寶釵心房微顫,櫻唇微張,卻發不出一言。


    賈瓚繼續道:“晉地局勢糜爛,全賴這些官員不作為所致,若再不下狠手,晉地百姓永無出頭之日。”


    寶釵心存目想,螓首微點,似乎略有所得。


    過了一會,她長歎一聲,道:“瓚哥哥若是這般做了,還不知暗地裏有多少人會詛咒辱罵。”


    “哈哈哈,我若怕人罵,也不會這般做了”,賈瓚無所謂的笑道。


    自古以來,凡是想幹些事的,不論是臣子還是皇帝,能有幾個不被人罵?


    就連諸葛亮治蜀都有人罵,更何況是他。


    寶釵嘴角上揚,深情的望著他,癡癡一笑,道:“瓚哥哥為百姓請命,不惜背負罵名,小妹欽佩。”


    “嗬嗬嗬”,賈瓚輕笑的擺擺手。


    見她也提不出什麽,便掠過此話題,問道:“還不知妹妹此番前來所為何事?”


    寶釵扭過頭去望向站在一邊,低著腦袋,鵪鶉一樣的香菱。


    輕笑了下,對賈瓚道:“瓚哥哥,你瞧瞧她長得像誰?”


    賈瓚抬頭望去,不由得嘖嘖稱奇。


    這丫頭雖然微微低頭,卻還是依稀之間能瞧出模樣。


    對自己妻子再熟悉不過的他,一眼便瞧了出來她長得像誰。


    一個名字在腦海中浮現。


    香菱?


    賈瓚瞧向寶釵,不知她是什麽意思。


    “瓚哥哥也瞧出來了吧”,見他這般表情,寶釵輕笑道。


    她走到香菱身邊,挽起她的手,道:“這丫頭自幼被拐子拐走,不知自己身世,我瞧她模樣與秦姐姐有幾分相似,便想著過來問問,不知秦姐姐可有失散的妹妹?”


    香菱猛地抬頭望向寶釵。


    我竟與東府二奶奶長得相似?


    她自跟著薛家住進賈府,便一直在薛姨媽房中做事,從未見過秦可卿。


    眼中露出期滿的目光,愣怔的望向賈瓚。


    秦可卿失散的妹妹?


    賈瓚一愣,隨即無奈的笑了下。


    若是說秦可卿的身世有所爭議,那香菱的身世便再清楚不過。


    “可卿她未有失散的妹妹,家中倒是有一個弟弟”


    希望破滅,香菱雙眼頓時泛起晶瑩的淚花。


    “不過……”


    賈瓚猶豫了一下,不知要不要將她身世告訴她。


    以前他可從來沒有見過香菱,沒法去解釋。


    見他露出猶豫之情,香菱立即明白,他知道自己的身世。


    頓時踱步到賈瓚跟前,雙膝跪下,美目垂淚道:“二爺,您定是知道奴婢身世,求您告訴奴婢吧,便是餘生給二爺當牛做馬,也心甘情願。”


    說罷,便猛地往地上磕起了響頭。


    她這般動作又快又急,待賈瓚反應過來將她拉起後,光潔的腦門上已是紅腫一片。


    被扶起後,身子不住的顫抖著,神情激動,梨花帶雨,看的人很是心酸。


    “唉,也罷”,賈瓚於心不忍,搖搖頭道:“你本姓甄,名英蓮,原籍姑蘇,你父名為甄士隱,你母為封氏,你幼時隨家丁外出觀花燈之時走散,最終落在了拐子手中。”


    見他說的這般詳細,香菱大喜過望,嘴角癡癡的上揚了幾分,後退幾步,竟直直的往後倒去。


    “唉!”


    寶釵大驚,幸好就在她身後站著,及時伸手從後麵抱住了她。


    半躺在寶釵懷裏,香菱又哭又笑:“姑娘,我有爹了,我有娘了,我有家了。”


    “好了好了,我都知道,我都知道”,寶釵也眼圈發熱,輕聲的安撫著她。


    稍微安撫了一番,寶釵想起了什麽,奇怪的問向賈瓚:“瓚哥哥是如何知道這般詳細的?”


    賈瓚想著陪秦可卿迴娘家時遇到的那個瘸腿道士,冷笑道:“因為我見過他父親的師父。”


    他也不知那瘸腿道士和甄士隱是什麽關係,但原著中便說甄士隱是隨著瘸腿道士走了,想來應該是成了他的徒弟。


    對於這些神神鬼鬼之事,賈瓚向來不感興趣,也沒什麽敬畏之心,左右寶釵也不會見到甄士隱,拿來搪塞再合適不過。


    香菱在寶釵的安撫下,情緒逐漸穩定,香肩卻還是一抽一抽的,對賈瓚問道:“二爺,既然我爹已經告訴了你,那……為何他不親自現身見我?”


    賈瓚微微皺眉,接著便舒展開來,笑道:“你爹現在是神仙,他這般做想來是有他的道理,不是我等這些凡人能明白的。”


    “這……這樣啊”,香菱將信將疑的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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