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珞?”


    這個名字她聽幾個人這樣叫過她。


    虎神使這樣叫她,蛇祭司也這麽叫,神使有時候也會對著她,莫名念出這個名字。


    就連偶然一次幫忙去給那些牢籠裏的囚奴送飯,甚至也有一個老雌性握著她的手,叫她蘇珞。


    可是她又不是蘇珞。


    她叫十一。


    一個有獨立人格的獸人。


    “我叫十一,不是你說的那個蘇珞。”


    她沉下臉色,厲聲道,“不要試圖狡辯,忘憂穀背叛了獸神殿,就要受到懲罰。”


    巨龍噴了一口鼻息,昂聲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明明是獸神殿盯上了她的神路種子,卻自己編了個借口,試圖讓自己站在道德的製高點。


    簡直可笑。


    十一眸色微沉,頭頂的毛絨耳朵顫抖了一下。


    “敬酒不吃吃罰酒!”


    她身後的十二個帶著兜帽的獸人都拉下了自己的兜帽,露出了蒼白的臉色。


    他們舉起手,將自己手臂上的印記露了出來。


    他們拉起手,連成了一個圈。


    他們像是化作了一個光圈,在這個圓圈裏麵,浮現各種各樣的神紋符號。


    一個繁複又蘊含著神秘氣息的法陣緩緩成型,從天而降,將巨龍籠罩。


    巨龍的身體被圈籠罩,她本來毫不在意,卻在被籠罩的那一個瞬間,眼神變化了起來。


    不對。


    這不是獸人的能力。


    這分明是那個神使通過了什麽特殊的手段,將自己的力量通過這樣的方式映射下來。


    專門捕捉神路種子嗎?!


    真肮髒啊!


    龍莎莎憤怒的咆哮著,身上的龍鱗卻被這逐漸緊縮的光圈勒出痕跡。


    她不甘心。


    她已經是新神了,又怎麽能容許自己被另一個同層次的家夥控製。


    就算是死,忘憂穀也不能落在其他人的手裏。


    龍莎莎的聲音響徹忘憂穀。


    “我庇護你們兩千年,現在……我遇到了生命危險,不能再庇護於你們。”


    “我會打開離開忘憂穀的通道,放你們離開。”


    “從今以後,你們都不再是忘憂穀的子民。”


    隻有非忘憂穀的子民才能離開忘憂穀。


    這個判定很特殊,她口頭的判定也可以生效。


    巨龍體內的神力迅速流失,很快,連鱗片的色澤都黯淡了不少。


    神使為了這一天,恐怕準備了很多年。


    出手就是絕殺。


    包括十一,也是他早就已經準備好的棋子。


    可和她想象中不同的是,那些子民們都仰起頭,大聲道。


    “不,穀主,我們不走。”


    “忘憂穀是我們的家,離開了,我們又能去哪裏?”


    “我們一定要守護我們的家!”


    “穀主,讓我們幫幫你!”


    巨龍睜開眼,眼神裏的疲憊漸漸褪去。


    她感覺到有一點力量正在從他們的身上緩緩的傳遞到自己的身上。


    信仰的力量嗎?


    她在蘇珞的身上聞到過。


    她還以為,自己這樣的神路,不可能得到信仰呢……


    十一一愣,她帶過來的這些獸人,居然沒有將龍莎莎的神路種子剝離出來。


    這不可能。


    神使不可能算不到這一點。


    籌備了多年的剝離陣法,怎麽可能沒有用?


    就連這些獸人都是精心培育出來的,每一個人的能力都和這個陣法相匹配。


    為什麽?


    十一從懷裏摸到了一塊小小的水晶,將它碾碎。


    瞬間,法陣的顏色更深了。


    巨龍發出痛苦的咆哮。


    她似乎看到自己的忘憂穀血流千裏,看到自己將死,連自己唯一的忘憂穀都守護不住。


    那點點信仰之力充斥在她的身體裏,比神力更加的能量充沛,飛快的修複她的身體。


    那些久久沒有戰鬥過的獸人們一個個舉著各種各樣的武器,鐮刀,鋤頭,甚至鏟子,一窩蜂的衝了出來。


    一頭巨狼飄揚著鬢毛,帶著同樣的巨狼衝了出來。


    巨龍閉上眼,紮根在身體裏的神路種子正在被強行剝離。


    對她而言,剩下的每一秒都是痛苦。


    她走的神路叫做‘知足與和平’,根本沒有多少戰鬥的能力。


    她足足兩千年沒有進行過戰鬥,連神力的存量都沒有剛剛踏上這條路的蘇珞多。


    打不過的。


    但還好,這個法陣用在了她的身上。


    那樣的話,更接近神位的蘇珞就不會被剝離神路種子了……


    巨龍閉上了眼睛,鱗片黯淡失色,身體逐漸染上一抹灰白。


    失去神路種子,她會徹底的消失。


    一個世界不能有兩個神明。


    而被新神殺死的新神,也會被抹殺存在。


    她對上神使。


    毫無還手之力。


    就當她的子民即將化作血海屍山,就在她即將被抹消存在的這一刻。


    她聽到虛空中傳來一聲厲喝。


    “我踏馬來啦!”


    ∞


    蠍景天和鶴歸凝難得的爭吵了起來。


    一個認為亞特蘭蒂斯在左邊,一個認為在右邊。


    蠍小靄學他父獸,用一根魚竿綁了金虎崽崽,正在試圖釣一條海魚上來做魚湯。


    蛇阿瑾則是在地上狠狠玩弄鼠小五。


    鼠小五直接四腳朝天裝死,完全不怕自己被殺。


    蘇珞都還在呢,不可能讓自己的女兒殺了它這隻那麽可愛的小崽崽的!


    烏星塵一直盤腿坐在木筏的前麵,一言不發。


    蘇珞看來看去,覺得這兩個獸夫討論不出個所以然。


    兩個路癡能聊出什麽正確路線呢?


    無非是用他們兩個做排除法罷了。


    她蹲在木筏邊緣,伸手進入水中,神力在指尖,放了出去。


    很快,她感應到了遠處有一個神秘的地方給她發來了傳訊。


    “我們一直在等你。”


    “等你……來。”


    蘇珞迴頭,“我找到了……”


    還沒說完,一陣強烈的痛楚直接穿刺進她的靈魂。


    朱紅色的光芒亮起,她的身後,蛛焰的身影一閃而過。


    剛剛修複的有些許凝實的靈魂在這一次衝擊下又潰散了不少。


    蘇珞暈了過去。


    還好蠍景天反應夠快,把她抱了迴來,才沒讓她落入海水之中。


    “珞珞怎麽了?!”


    木筏上的崽崽,鼠小五,鶴歸凝都緊張的跑了過來,一臉關切。


    烏星塵偏過頭,看了一眼,沒有說話。


    蠍景天探了探蘇珞的鼻息,眼神有些許的深沉。


    “她……”


    “似乎又承受了一部分的因果。”


    “是哪裏出事了?”


    烏星塵眸色一沉,頓時意識到了什麽,再也坐不住。


    “忘憂穀嗎?!”


    他大意了。


    穀主那個性格,怎麽可能突然逼他離開。


    原來是知道馬上就有危險了嗎?!


    “我要迴去。”烏星塵盯著鼠小五,“你在忘憂穀借住了那麽多年,不會要忘恩負義吧?”


    鼠小五翻了個身,在蠍小靄的蘑菇頭上趴的很穩。


    “蘇珞身上都吃了因果,你還擔心什麽?”


    “你家穀主是新神,我們珞珞也是啊。”


    “不要小看珞珞的能力,好嗎?”


    鼠小五叉腰,氣唿唿的,“珞珞能穿過時間改變過往的事情,她哪裏比不上你家穀主了!”


    “珞珞肯定已經救下了忘憂穀,你就不用迴去了。”


    鼠小五一跟上蘇珞,現在就是妥妥的珞珞粉。


    誰說一句珞珞不好,它都能跟他急!


    烏星塵臉色很臭,卻一句話都沒辦法反駁。


    蘇珞剛來的時候,莫大的因果加身。


    那時候他已經看到了她所做的一切,可一關係到自己關心的忘憂穀,沒有看到他就沒辦法冷靜。


    隻有親自看見,他才能相信……


    相信這個瘦弱的雌性真的有改變世界的力量。


    鼠小五的豆豆眼翻不了白眼,隻能插著手,怒氣衝衝的推出自己的小摩托。


    “你賠我一個摩托輪胎!”


    烏星塵心急如焚,“賠你十個。”


    輪胎算什麽,忘憂穀什麽都不缺。


    賠它一輛摩托車都沒問題。


    鼠小五憤憤然,戴好頭盔,示意他上車。


    “搞快點!”


    別耽誤它趴在蠍小靄的頭上。


    這小子長得小小的,頭發卻特別的舒服。


    以後就是它的窩了!


    烏星塵黑著臉跟鼠小五上了摩托,另一邊蠍景天麵色平靜,低下頭,盯著麵前被劈開的水流。


    人魚一族的獸人都長得絕豔,披著水流出現,示意他們跟著來。


    一行人進了亞特蘭蒂斯,人魚一族的祭司將蘇珞接了過去。


    蘇珞一醒來,察覺到自己似乎來到了亞特蘭蒂斯。


    想說話,她卻感覺自己的身體痛的不行。


    “別動,孩子。”一個有些蒼老的聲音慈祥的說道。


    “因果的業火灼傷了你的靈魂,你需要休息。”


    蘇珞躺在床上,茫然的迴想。


    她又做什麽了嗎?


    除了裏瓦的因果,還有……忘憂穀?


    她一走,忘憂穀就出事了嗎?


    蘇珞閉了閉眼,迴想到不久前在記憶裏看到的陳蕭何。


    恐怕他能通過自己的那一次記憶,找到自己的位置。


    “是我害了忘憂穀嗎?”


    她的聲音有點顫抖,想到忘憂穀裏的那些獸人,那些溫暖和善良。


    她真的,害了他們嗎?


    “沒事的。”一雙蒼老的手蓋住了她的手背,淺藍色的雙眼溫柔的看著她。


    “孩子,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不管是裏瓦,還是亞特蘭蒂斯,你已經做的很好了。


    “您是……”蘇珞隻能用目光去看這個說話的獸人,她根本沒辦法動自己的身體。


    內視的一瞬間,她已經看到蛛焰的靈魂陷入了虛弱。


    本來在忘憂穀,已經修複的差不多,現在卻又變得虛弱無力。


    像是被風一吹,就要消散了一般。


    “我叫汐暮雲,是亞特蘭蒂斯的祭司。”他笑的很慈祥,一頭長發整齊的編織在腦後。


    皮膚已經很蒼老了,皺皺軟軟的,掌心也刻滿了歲月的紋路。


    搭在她的手背上,有一種非常溫暖的感覺。


    她在現代都沒有感覺過長輩的溫暖,可現在卻感覺到了。


    像玄圖雅,像汐暮雲……


    “您的靈魂,很溫暖。”蘇珞輕聲道,她的眼皮快要合上,身上的力氣快徹底消失。


    因果帶來的業火在她胸口熊熊燃燒。


    幾乎讓自己無法安穩下來的痛苦之中,她艱難的從這點溫暖中吸取一點點的力量。


    “睡吧,孩子。”汐暮雲撫摸著她淡金色的發絲。


    隨著時間的推移,蘇珞的頭發也慢慢長長。


    灑落在床上。


    汐暮雲就這樣看著她,嘴角吟笑。


    幫這個世界,辛苦你了。


    我們會好好幫你的。


    ∞


    被帶迴到忘憂穀的烏星塵都看呆了。


    巨龍盤踞在忘憂穀的上空,雙目緊閉,身體周圍像是盤旋著一股若隱若現的淡金色氣流。


    忘憂穀的內部像是被定住了,所有人都保持著一個姿勢,無法動彈。


    他看到了手持武器的獸人們,也看到了張開嘴似乎要撕咬什麽的巨狼,也看到了拉著手排成一個圈的獸神殿獸人。


    “發生了什麽?”烏星塵覺得自己的喉嚨很幹澀。


    忘憂穀像是陷入了時空靜止,所有的一切都停滯住了。


    鼠小五靠在摩托車旁,一手把頭盔蓋子挑起。


    “很明顯啊,把這裏封印了唄。”


    能處理神使的力量,這個世界上還沒有。


    那就隻能暫停時間,等有能力處理了,再讓那個人來處理。


    暫停時間都已經是大手筆了,還不足夠嗎?


    “是她?”烏星塵有點不敢相信。


    這就是神明的力量嗎?


    神明可以輕鬆的操控時間和空間?


    “不然咧,難道是你家龍穀主啊?”


    都在忘憂穀呆了那麽多年了,他看見龍莎莎有什麽上進心了?


    這種計謀能是龍莎莎想出來的?!


    龍莎莎要是有那麽一點腦瓜子,它鼠小五就給他表演一個倒立洗頭!


    “那現在……怎麽辦?”


    烏星塵有種完全不知道該怎麽辦的感覺。


    就像是自己蓄力一拳,卻打在了棉花上。


    鼠小五打了個哈欠,“能怎麽辦?”


    “迴去了唄。”


    它一隻小倉鼠又不能拯救世界,當然是迴去趴著擺爛了呀。


    烏星塵仰頭,望著上方閉目的巨龍,許久,才開口道。


    “好。”


    迴去,替穀主幫蘇珞。


    他現在,確實有點相信她能拯救這個肮髒的世界了。


    一個敢為人先的新神。


    還有什麽不讓人信服的呢?


    她都敢萬千因果加身,他一個小小的獸人,又怎麽不敢陪她搶這個世界。


    神明。


    就是該讓人追隨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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