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唯有癡情不可辜負。


    風溟的神情一波三折,似在因為迴憶曾經的美好而喜悅,又在懺悔曾經的遺憾,她認為,在埋葬朱厚熜的時候,就本就該自裁了結,共埋陵墓,這麽多年來苟活於世,是她辜負了她們的約定。許多時候,她確實癡迷大道,斷情絕欲,直到嘉靖為她不惜服用大量毒丹,明知是毒,仍要一意孤行,隻想和你在一起;明知愛是成全,看你無恙,仍想把你和我埋在一起。


    嘉靖對風溟的愛,超越了癲狂。


    當風溟說出‘明武十六年秋’的時候,荀老頭出乎意外地停下腳步,聽起了風溟的述說。


    這老家夥怎麽突然停下了,張若虛感到十分意外,這老家夥生活裏就兩件事:下棋和看悟道經。偶然出遊,還是因為農曆十五月圓之日沒法看到悟道經,才勉強來地麵走走。相處以來,張若虛始終不清楚到底什麽東西能夠牽動這老頭子的情緒,仿若一切冥冥中注定的因果都被他掌握一般,他隻是遵循不該逆的因果行事。


    荀老頭似乎知道了要發生什麽事情,卻漠不關心;年小鯉滿腹疑團,卻緘默不語。


    張若虛對著淡淡迴道:“你跟我們說這些做什麽?”


    風溟眼神色閃過一絲讓人難以察覺的決絕,而後瘋狂喝道:“你們體驗過和所愛之人天人永隔的滋味嗎?五百年,整整五百年,我受夠了!”


    荀老頭看著逐漸瘋魔的風溟淡淡道:“小輩,不要做無謂的犧牲!”


    與此同時,三位金丹期強者自北而來,穿透了陵墓的第一層結界,帶頭正是風無葉。


    風溟單掌擊地,以其為核,四散出道道陣法之光,將自身神魂、精血、境界等全部修為和陵墓的陣法相融合,風無葉三人被攔在第二層陣法外圍。


    一時之間風雲蔽日,飛沙走石,地動山搖。


    風溟緩緩升空,一枚金丹自體內丹田慢慢向上,分別要走氣、心、神三關,而後從天靈穴浮出,這需要一些時間。


    張若虛連忙問道:“荀先生,她是在做什麽?”


    荀老搖了搖頭道:“她要自爆金丹,炸死我們。”


    張若虛問道:“那您不能攔住她嗎?”


    荀老無奈道:“能,但是沒必要。每個人都有每個人遵循的內在法則。她命有此劫,又一心求死,天道人道盡加其身,強行改變的話,會承擔不確定的因果。”


    張若虛才不管什麽因果,上前大喊道:“你炸不死我們的,收手吧!”


    陣法外的風無葉情緒激動,不斷大喝阻止,此刻的陣法和風溟血脈相連,若是他強硬打破陣法屏障阻止,無異於轟擊風溟本體,然而風無葉所有聲音仿若石沉大海,風溟一心決絕赴死。


    一個喜歡你的人,你說不經意的話,她都記得。一個不喜歡你的人,你的肺腑之言,不過隻是她的耳旁之風。


    大地晃動之中,山後的陵墓破裂,仿佛有什麽東西破土而出。


    片刻之後,五芒星陣的守護神像化為山嶽之高大,破土而出,站在風溟身後。


    荀老頭笑道:“嗬嗬,小子,磨礪你的機會來了,加油哦”說罷,便帶著年小鯉遁出陣外。


    金丹期強者以全部精血修為融合的陣法,他來去自如,這不僅讓風無葉等人大為驚詫,更讓決絕的風溟備受震驚,本以為那位強者至少會出手擊殺自己,沒想到他卻留下了自己的弟子,難道真的殺不死張若虛嗎?


    留在原地的張若虛一臉愕然,好在不是第一次了,他早有心理準備。


    陣法之中,風溟也不在意逃跑的兩人,她本就隻想殺死張若虛,操控著五座巨石神像攻擊而來。


    五尊石像分別為:執靈者,托塔天王李靖;執火者,魔禮青;執水者,魔力紅;執風者,風神;執土者,後土娘娘。


    風溟站在李靖的寶塔之上,操控著其餘四具神像。


    離火,巽風,坎水,艮土,一時之間,五種不同的元素攻擊對著陣法中的張若虛狂轟亂炸,魔禮青神像噴著火焰,風神助火,火焰變成一把把鋒利的火刀,擊中樹木的瞬間,整棵大樹瞬間化為灰燼。大地在不斷刺出尖銳的巨石,阻擋張若虛的逃跑,水在地秒瘋狂席卷衝刷。


    空中有風火,地麵有水土,張若虛駕馭著玉浮萍四處逃竄,修行了半個月,他還隻是個築基一期的小修士,鬥法的功法更是一竅不通,麵對金丹期強者的出力出手,他第一動作隻能是逃跑。


    陣法之外的一座高山,荀老頭帶著年小鯉立於山頂,這裏可以清晰地看見


    風無葉帶著另外兩名長老迅速趕了過去,荀老頭的境界與實力讓他無法看清,現在隻有這般強者能夠救風溟。


    風無葉趕到山頭二話不說便下跪作揖道:“前輩,我師妹獨居多年,性格偏執,冒犯了前輩和愛徒,風無葉願為師妹贖罪,求前輩出手阻止,風無葉願為前輩獻上此命。”


    說罷向著碎石重重磕頭,身後的兩名金丹修士雖然沒有下跪,但也作揖道:“求前輩出手搭救!”


    荀老頭不屑一瞥道:“非老夫不願相救,隻是求死之人,救迴也隻是一具軀殼,下次她還是會選擇赴死。”


    風無葉等人沉默不語,他們又怎會不知道這個道理。


    荀老頭又緩緩:“若要救人,先救其心!”


    陣法之中,張若虛隻是一個練氣修士,沒有辦法擁有同等的力量對礦,況且這座陣法本就是風溟布置,天時地利她皆占盡。


    且不說這種被追殺的條件下,沒有時間去布置一座陣法相抗衡,就算能布置下來,他又陣道精通,但是練氣和金丹的巨大差距,也會讓他處於劣勢。


    陣法的聖痕和星陣都是布陣者親自篆刻,風溟又在場操控,想要改變聖痕的含義或者星陣的軌跡,也顯然行不通。


    唯一的辦法,就是找到陣法的破綻,以其本身破其本身。


    幾番逃命般的遊走,又讓張若虛受了幾處傷,好幾次差點忍不住召喚劍修傀儡。


    不過很快,張若虛找到了陣法的缺陷,水火相成,攻勢淩厲掌控空域;水石相合,形成幹擾,掌控地麵。但是水可滅火,石可阻風。


    也就是說,後土娘娘克製風神、魔力紅克製魔禮青。


    知道這一點關係,張若虛就形成了一個策略。


    ‘後土娘娘,你就是我的幸運女神!’張若虛心中暗歎,駕馭著玉浮萍,幾個急速翻騰避開攻擊,落在後土娘娘石像肩頭,向著石像本身打入了五顆極品靈石,暫時切斷了星陣的聯係。


    後土娘娘神像和其餘四座神像不再相互配合無間,而是出現了出錯。


    風溟怒道:“沒想到你的陣法造詣如此厲害,竟然輕鬆找到星陣並切斷。”


    張若虛累喘成狗,根本沒有力氣迴複對方的話,其實風溟隻是看到了第一層,以為張若虛找到了陣法中的安全之地;處在第二層的張若虛,則是看到了破陣之地。


    被切斷星陣的後土神像,攻擊目標變得不再精準,巨石四處冒出,反而幹擾了其他神像的攻擊。


    若是不喚出金丹,風溟完全可以憑金丹期的境界和功法,直接碾殺張若虛,如今要喚出金丹,她唯一能夠使用攻擊和控製防禦的便是這座陣法,以神、氣、意之類的靈語控製陣法不需要調用靈氣,這就是為什麽陣法師稀有,常常被作為宗門供奉的原因之一。一場大戰,擁有一名比對方強大的陣法師便贏了一半。


    後土神像的幹擾極為有效,不僅能阻隔絕風火水的傷害,還讓張若虛擁有了立足之地,風溟幹脆放棄了對後土神像的操控,利用其他三座神像攻擊。放棄聖痕操控,這就意味著你不坐在一輛汽車的駕駛座上。


    如果能就如此輕易殺死張若虛倒好了,她的金丹自爆就留給荀老頭,她並非無情之人,若是殺死張若虛,他不相信那位強大的修士不去找流風宗的麻煩,宗門師父於她而言有救命之恩,教導之恩。


    望著另一座山頂上的荀老頭,風溟暗暗憂慮,難道他真的不出手讓自己殺死張若虛?還是他自信自己殺不死對方?


    正當她憂慮之時,張若虛已經在後土神像上篆刻了一道聖痕,而後抽出之前阻擋星陣的靈石。


    一瞬間,星陣再次連通,力量源泉相通,張若虛擁有了可以調動金丹期修士操作陣法的力量,土元素的攻擊開始變得有針對性。


    風溟也嚐試著爭迴後土神像的操控權,幾次嚐試,均未成功,然而她卻清楚的感知到自己篆刻的聖痕還在,為什麽卻操控不了?


    張若虛笑道:“沒用的,我的聖痕刻在你的聖痕之上,聖痕軌跡和聖韻相合,如果你想要掌控這道聖痕,必須明白我的聖痕之意,但是以你的天賦,至少要花上一兩天才能明白我的聖痕之意。多謝你的力量了。”


    張若虛所操作的陣法力量相比風溟要強大數倍,仿若天地之別,這是對陣法聖痕的精通程度相關,同樣的條件下,張若虛展示出的力量要比風溟強大十數倍。


    “以土克水”張若虛輕捏法訣手勢,後土娘娘法身淩空飛起,大地顫動不止,下一刻,陣法之內的大地仿若被一雙巨手翻開,猶如翻天覆地,浩蕩的山石向著風溟所在的方向拍打而去。


    緊急關頭,風溟調用其餘四座石像法身攔阻,然而體量上的巨大差距已經注定了這場較量的結果,四座石像法身在席卷而來的山石麵前,就像獅子和兔子的區別。


    “轟!”


    僅僅一擊過後,四座石像法身和風溟被埋在地下,張若虛立於後土娘娘石像的肩頭,緩緩落地。


    然而,他沒有敢放鬆警惕,因為泥土之下,咕咕聲音作響,隱藏著一股暗含死亡的危機。


    直至一道金光破土而出,風溟頭頂一顆金色圓珠,懸空而立,身上不染塵泥,眼神決絕,那種眼神是一種死寂的平靜。


    山頂的風無葉大喊相阻,然而並當他剛喊出“師妹”二字便戛然而止,因為他知道這是不可挽迴的局麵,從來沒有人能攔住風溟要做的事情,即便自己已經逝去的師父。


    風溟淡淡念道:“山桃紅花滿上頭,蜀江春水拍山流。花紅易衰似郎意,水流無限似儂愁。”這是嘉靖皇帝生前憑欄遠望流風宗方向時,最喜歡念叨的詩句,生死之間,她如今才懂了他的相思之意,懂了他的愛而不得。


    金丹向外推出,逐漸膨脹,猶如一枚爆炸的核彈,張若虛操控著後土娘娘石像,雙掌推出,無數的靈氣聚集,企圖抵擋那毀滅一切的爆炸傷害。


    兩股力量交匯之間,強弱易判,石像之身頃刻化為齏粉。


    山頂的荀老頭無奈地搖搖頭,荷葉浮現,抬手一揮,張若虛和風溟被抽出陣法結界,化為流光,帶著眾人來到了一片草原,神農架則留下了巨聲爆炸和滿山流火。


    風溟金丹離體,壽命將盡,雖然沒有被爆炸餘波衝擊當場死亡,但也活不久了。頭發全部花白,皮膚鬆弛褶皺,像一個油盡燈枯的老人,了無生機,憑著最後一點神識殘留於世間。


    草地之上,風無葉抱著風溟,即便他活了五百多歲,此刻生離死別之感還是讓他極為失態,淚眼婆娑,腦海浮現二人的迴憶:那一年,師父外出遊曆,帶迴了一個小師妹,小師妹可愛聰明,活潑開朗,那股自信的氣息一下子讓自卑的他瞬間害羞,小師妹也因為頂級的修煉天賦,一時間成為師門眾人傾賴的道侶。他總是站在一邊,像個沒有感情的機器,告訴她遵守宗門的宗規,教她修行,修煉功法,識別丹藥,不過很快,風溟的境界就超過了風無葉,對師妹的幫助越來少,他陷入了低穀,總是在暗處默默關注著她的一舉一動,替她闖禍背鍋。即便得知她有所愛之人,風無葉依舊愛意不變,做著一個卑微愛人所能做的一切,平靜內斂,深藏愛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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