閣亭之外,一片黃葉飄來,中年黃袍修士再次出現,來人正是流風宗執法長老風無葉,一身木係功法在金丹期中難遇對手,對風溟如兄如友,更有不敢言說的情愫。慕容和司空兩人的陳述,剛才他已盡數聽見,當得知對方是一位元嬰大能的弟子時,更是心生恐懼。


    風無葉道:“師妹,如今宗主閉關,我們不能去惹怒這樣一位大能。”


    風溟眼中透著一絲淡漠道:“師兄,你不覺得奇怪嗎?元嬰大能你我都見過,他們何曾把我等放在眼裏。元嬰從南洲到雪洲不過須臾之間,他們竟然不登門問罪,還收繳了他們兩人的靈石,元嬰強者少則有五百年以上,千餘年的壽元,竟然會缺靈石?……”


    風無葉見風溟越想越偏激,知道她仍在執著,無奈歎息道:“師妹,收手吧,你難道要為一個死了幾百年的人搭上整個宗門嗎?”


    兩人相視無言,遲滯許久,最終風溟緩緩道:“好吧,我答應你。”


    風無葉眉頭舒展,遞出一片瓶靈藥,寬慰道:“你我都到了金丹壽元的後期,這是我從五彩丹閣換來的丹藥,能夠滋養金丹,延年益壽,以你的天賦在這一兩百年突破元嬰大有勝券。”


    風無葉作為執法長老,也掌管著宗門大量資源分配,延壽金丹延壽的丹藥更是千金難求。他自知以自己的天賦晉境無望,便期待自己所愛之人能夠步入元嬰。


    風溟手中拿著丹瓶,看著黃葉飄去的背景,眼神愈加淡漠和迷惘,這百餘年就是因為情欲纏身,讓她進境緩慢,她想用這件事突破自己的心劫,殺掉張若虛祭奠那位故人,也祭奠執念,正好能夠為她證道,若是寥寥結束,那麽她必定無法沉心修行,又何談突破進境元嬰。


    自夜之後,風溟對外宣稱閉關修煉,不理宗門事物,不指導親傳弟子和內門弟子的修行,風無葉也以為她已經放下執著,所以接管了本應屬於風溟管理的事項。


    然而,風溟的閉關隻是在凝聚一具化身,用於掩人耳目而已。


    靈溪山。


    一夜之間,張若虛搭建了一個小木屋,還弄了一張小桌子和兩張小椅子,粗糙是粗糙了點,但是“母不嫌子醜”,自己建的小屋怎看就怎麽喜歡,一股驕傲感悠然浮現。


    站在小屋的旁,望著靈溪山周圍數以萬計的碧綠群峰,江河清溪如同碧綠裙帶,蜿蜒其中,山水相繞,如翡翠靈秀,清風拂過之時,好不快哉。


    隻是……


    當晚戌時。


    荀老頭如時來到靈溪山,望著那一座破爛不堪的小木屋,他第一次被刷新關於房子的三觀,如果這都能算房子,那:“這就是你說的房子?”


    張若虛滿臉驕傲道:“是啊,時間倉促了點,還有許多地方沒有完善。”


    荀老頭道:“你確定不是給看門狗住的窩?”


    張若虛還有點不開心道:“荀先生,這可是我親手建起的房子……”雖然我地位卑微,但是你好歹給我留點麵子吧。


    荀老頭問道:“空調、熱水呢?”


    張若虛拍拍手掌道:“嘿嘿,陣法降溫”,一股涼風自山間襲來,他走到一個鐵吊爐子前,點燃了木頭,燒火煮開水:“這個爐子還是今天年年帶我買到的,水是山泉水,木是山裏木,下次我在山裏采一些桂花茶自己曬,煮出來的茶必是自然合一。”


    荀老無奈搖搖頭,歎息道:“這樣也行?”


    最終,他再也無法忍受這一幕,荷葉浮現,以透明形狀綿延數裏,籠罩了整座靈溪山,遮蔽天機。


    隻見荀老頭從儲物袋中掏出了一座精致琉璃屋拋向空中,那琉璃自上而下落下,剛開始隻是一團小小的東西,隨著不斷落下卻在不斷變大,張若虛看著那落下的琉璃屋,趕忙抱起鐵爐子跑到一旁,也不管爐子裏還燒著火,因為他還要迴來搶迴那座小木屋。當他迴頭看時,那座小木屋已經被琉璃屋壓成地基,看著兩百多平方,自帶院落、涼亭,三層高的琉璃屋,張若虛沒有絲毫喜悅,卻陷入在悲痛中,因為他那座親手搭建、讓他驕傲了一整天的小木屋被碾成碎屑,壓在琉璃屋下了。


    荀老頭收起天空中的荷葉,看著琉璃屋一臉得意對張若虛道:“嗬嗬,跟老夫來吧!”


    兩人在琉璃亭中下棋,張若虛時不時觀察四周,半晌才道:“荀先生,這座琉璃樓自帶陣法啊?”


    荀老頭點點頭道:“這座琉璃屋由陣法控製,可大可小,冰雪風霜、五雷法火皆不能侵蝕其身。這可不是送給你的,勉強借你暫住,我來下棋也方便。”


    張若虛輕哼一聲迴道:“才不稀罕,等我弄明白這套陣法,也給自己弄一座琉璃屋,比你這更大更高,到時候送您一座。”


    荀老頭驀然一愣,似乎想起很久以前的往事,自己年少時也曾像家族這般許諾,隻不過當時許諾要完成的事情,可比這難上太多了,直至如今依舊未能實現。


    張若虛看著發愣的荀老頭提示道:“荀先生,荀先生該你下了。”示意著棋盤上黑白交錯的格子又繼續道:“荀先生,你可莫要把剛才的話當真了,我的本事,這輩子能到金丹期就算是走大運了,一塊靈界的琉璃我都弄不了,更莫提這一整座琉璃樓了。”


    荀老頭嗬嗬笑道:“寧欺白發翁,莫欺少年窮。少年時,誌氣淩雲,心比天高,老來時,卻是不堪迴首往事,但是一個人的失敗又怎能斷定另一個人也會失敗,世界的許多事,需要少年去承諾,需要少年去改變,這是世界進步的關鍵,若是連一份承諾都不敢做出,往往是根本不想去做事,老夫相信你一定能做出比這琉璃樓更好的。”


    張若虛苦澀一笑,自己畫的大餅,自己吃下去。


    平靜地過了五天,直至農曆九月初四,星期五,明天就是一年一度的國慶節,七天的黃金假日,已經讓許多同學摩拳擦掌,計劃著未來一周的長途旅行。


    賓山之上,一襲黑袍遮發,蒙著麵紗的女子以神識探查著靖浦一中,最後集中在高三五班,年小鯉最先警覺到被強大的神識探查,被這種惡意凝視,讓她最後一節課坐立難安。此女子正是風溟,自她離開流風宗後,並沒有直接去找張若虛,而是到了魔都排查了張玄的關係網,確定張玄沒有和稷下學宮再有來往後才來到山水之都,她已經暗中觀察張若虛和年小鯉兩天,隻是忌憚那位元嬰師叔,所以不敢輕舉妄動。


    張若虛每天迴到家後,都會利用陣法傳送到靈溪山,後半夜才返迴家中,風也發現了這個生活規律,隻是不知道對方傳送到了何處?傳送型陣法往往是一個大宗門的底蘊之一,這不是張玄一個執事能接觸到的秘法,所以肯定和那位元嬰大能相關。


    放學後,風溟依舊以神識盯著。


    行至漓江橋,年小鯉突然停下,因為這裏是附近的視野開闊區之一,她在看一看那個方向究竟有著什麽東西。


    張若虛好奇問道:“年年,怎麽了?”


    年小鯉看向江邊的一棵樹,低聲道:“這兩天我一直感覺被人盯著,以前也有過這種感覺,持續一會兒就沒有了,但是這迴持續了兩天,張若虛,我覺得那棵大樹後麵有……”


    沒等年小鯉說完話,張若虛就捂住對方的嘴,用凝重的目光點了點頭,拉起年小鯉就迴到漁江小區。


    然而風溟卻是越來越近,越盯越緊,直到兩人進了501室,風溟察覺出有陣法加持,才離開。


    張若虛拿出二十顆極品靈石,快速加固了陣法,又布置了一座對接靈溪山的傳送陣,對年小鯉再叮囑道:“年年,接下來我說的話你要記住,你今夜不要出門,也不能給任何人開門,包括你院長也不可以開,直到明天早晨我來接你。如果明天早晨我沒有來接你,你在晚上七點捏緊這枚寶石,默念李賀的《將進酒·琉璃鍾》,記下來嗎?”


    年小鯉的眼中已經溢滿了恐懼,噙著眼淚,不知所措。


    張若虛立刻衝出了501室,現在晚上六點二十分,他完全可以等到戌時,荀老頭在靈溪山等不到自己的時候,肯定會迴來,到時借荀老頭的手除去風溟即可,這是對他最安全的選擇。


    然而,被風溟觀察了兩天,歐如妙肯定也已經暴露,兩人雖無血緣關係,然而十幾年的相伴已經勝過血緣。


    剛出大樓,張若虛就看到芒果樹站著一襲黑袍,黑袍扔出了一雙沾滿血漬的木屐拖鞋,張若虛再熟悉不過,那雙鞋就是歐如妙的。


    張若虛走過去,撿起木屐,這一刻高下立判。


    黑袍下的女子露出得逞一笑道:“如果不想那位死,就不要驚動任何人,跟我走。”


    張若虛攥緊木屐,恨意洶湧道:“如果她死了,我會讓你整個宗門陪葬。”


    風溟不屑輕笑,以極快的速度飛向白玉蘭小區的方向,那黑袍竟有隱身的功能,張若虛緊跟其後。


    1202室,風溟坐在沙發上,腳下踩著歐如妙的頭,眼神透露著無盡的兇戾氣,這是她修行初期,以殺證道的功法相關,仿佛下一刻就能連同神識,踩爆腦袋。


    歐如妙白色t恤已經襤褸不堪,遍體鱗傷,奄奄一息地躺著,似乎在十分鍾前遭受了恐怖的傷害,家裏卻很整齊,沒有任何戰鬥的痕跡,金丹期對練氣期,完全的碾壓,她沒有任何能反抗的資本。


    來到1202室,這一幕是風溟故意做出給張若虛看的。


    風溟一臉得意,淡淡道:“你可以喚出你的師叔師父,但是在他們趕到之前,我一定先踩爆這個人的神魂。”


    這打消了張若虛召喚劍修傀儡的想法。


    歐如妙看著張若虛的身影,用這最後一絲氣力,卻喊出隻有附耳才能聽到的聲音道:“快跑…快跑…”


    作為修行者的風溟和張若虛都聽到了,張若虛安慰道:“歐姐,別怕,我一定會救你的。”轉而厲聲說道:“風溟,用我的命換我姐姐的命,你可以隨意處置我,不然死的就是你。”


    歐如妙卻沒有欣慰,而是露出了一臉絕望和愧疚。自進入張家起,她就被張玄定位為張若虛的死侍,以命相護是她的宿命,然而,此刻卻相反了過來,現在,這個弟弟卻用自己的命換她的命。


    風溟淡淡道:“告訴我你聯係你師叔、師父的方法?”


    原來她是忌憚被劍修傀儡和傳聞中的師父報複,你也有害怕的地方那就好控製。


    張若虛平靜道:“師父在閉關,隻有我命牌暗淡或者熄滅時,他才會出關,而且是瞬息到達我身邊。師叔去遊曆了,我聯係不上他,自上次警告慕容合道和司空雪兒後,他就認為你肯定不敢再來,畢竟元嬰大能的威脅,一個宗門都要有三分忌憚。”


    命牌一說是張若虛看《凡靈年鑒》,許多靈界宗門會給自己的親傳弟子設置名牌,一旦弟子遭受傷害,命牌就會變暗淡,宗門長老會利用空間傳送,立刻來到弟子身前護法。


    如果真的有命牌,那就真不好辦了,即便風溟一擊瞬殺,自己也跑不掉。


    風溟問道:“命牌在何處,如何切斷與命牌的聯係?”話還沒說完,就加重了腳下的力量。


    張若虛連忙喊道:“別別別,我都告訴你,我說了用自己的命換她的命,就一定換…命牌在隔壁房間,切斷命牌需要時間準備。”


    “走!”風溟極度冷血,徒手抓住歐如妙的後頸,拖出門去,在地板上留下一道長長的血痕。


    張若虛淚光閃爍,牙齒緊咬,一定要不惜一切代價殺死風溟,傷害他親人的人,無論是誰,都絕不放過。


    風溟直接轟開了1201的房門,這一層樓已經被她隔絕,就算整層樓被拆走,也不會被察覺。


    到了1201室,風溟便察覺出這裏有陣法隱藏,刻意避開了陣法區,站在牆邊道:“別耍花樣,去把命牌拿出來。”


    張若虛緩緩走到廚房,假裝翻找東西,最後從儲物袋中拿出了荀老頭給的第一本功法《匿靈功》,這好歹是靈界之物,被荀老頭施下秘法,隻能自己能打開,如果隨便那個東西忽悠,還真騙不了。


    片刻,張若虛拿出《匿靈功》放在茶桌上道:“命牌就在這本功法之中,我一個人打不開,我隻看到我師叔和師父打開過,我想這需要築基期以上的修士才能打開,隻要打開這本功法,我念出法訣,就能喚出命牌。”


    風溟顯然不滿,也有些不信,舉起歐如妙相威脅。


    張若虛故作堅定道:“我答應了換我姐姐的命就不會騙你,若是不信,你試試隔空操控。”


    風溟猶疑了片刻,還是伸出一隻手隔空操控,在接觸的一刻就斷定是不凡之物,那種若即若離,若有若無的感覺甚為神妙。


    張若虛凝神觀察著環境每一刻的變化,如今,隻要把她和歐如妙騙入陣法內,就悄悄用陣法隔空傳送走歐如妙,再召喚出劍修傀儡擊殺風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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