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父咂咂嘴,“又雇人……會不會太招搖了?那彭裏正兩個眼睛整天啥事不幹,就光看著咱家的情況了!”


    佟父為什麽這麽說呢!是因為他每天出門六次,能碰見裏正路過四次,兩家離的八百裏遠,就這還能找到巧妙的借口偶遇,可給他惡心壞了。


    心道,果然是殺豬的上不了大席麵,都已經是一村裏正了,還整日盯著村民們的蠅頭小利不鬆!


    蘆葦無語凝噎,“你去跟你二女婿嘟囔兩句呀!就說你腰直不起來了不就行了,說的可憐點,裏正娘子如今也織布賣興頭上,你覺得咱家雇五六個人打石條,這事在裏正眼裏算招搖了嗎?”


    佟父一搓手直笑,“沒錯!這事說的過去,那就雇八個人,沒二十來天塘邊活都幹不完,連修帶砸費事的厲害,這要是我自己最起碼得三個月活幹了。”


    爺倆在田裏商量好,天黑迴家老神在在的吃完晚飯。


    次日清早吃飽喝足,佟父帶著兒女們下田刨田,經過一天一夜的泡水,田土鬆軟的很不錯。


    “麥子收時節吃血桃正當時!”蘆葦嘴饞的咂嘴嘟囔著。


    佟父聞言抬頭看了一眼女兒,“饞桃子了?”


    “嗯,特想吃我奶種的大血桃,又酸又甜,熱的時候吃一個可解熱了,”蘆葦不說還好,這一說嘴裏頓時都是酸水饞味。


    “迴頭爸去府城找找賣果樹的,不過你奶種的那血桃是改良品種,血桃一般都是八九月份吃的,”佟父一看閨女饞壞了,決定明天無論如何,也要去跑跑問問,再貴也給閨女買兜桃子迴來解解饞。


    “阿姐,阿奶啥時候種的血桃?好吃嗎?啥是血桃子呀?什麽味道的?”棒槌不斷的吞咽著口水仰頭問,他不知道什麽時候竄過來的,正好聽見這個話題。


    蘆葦一頭的問號,肅著臉皮咳嗽一聲道;


    “我聽阿爹描述過血桃的模樣,就饞的做夢去門口灶王奶奶家吃的,你要是想吃晚上也做夢呀!夢裏啥都有。”


    佟父聽了暗地裏白了眼閨女。


    棒槌一臉認真的點頭,“那我今晚吃過飯就睡覺,夢裏我吃的多多的。”


    蘆葦聽了爆笑出來,覺得這貧乏的世界也有它可愛快樂之處。


    佟父也是搖頭笑,對傻的可愛的棒槌多了一份憐惜。


    “怎麽了阿姐?”采薇背著筐過來好奇的問。


    “阿爹給阿姐說了什麽血桃,阿姐沒吃過又饞,晚上做夢去灶王奶奶家吃了好多,我也想吃,阿姐讓我也去夢裏灶王奶奶家吃,”棒槌如實的迴答道。


    “你傻呀?”采薇手指點了點弟弟額頭笑。


    “可不就是傻嘛!”蘆葦嘴角上揚的說道。


    佟父帶著棒槌在前麵拉犁,蘆葦姐倆在後麵推,一塊田大半天功夫幹完了,下午幾人坐在田埂上休息說話。


    蘆葦抱碗喝水,放碗之際,餘光看見遠處一片樹林,她有些呆愣的怔怔出神。


    “阿姐?阿姐……”采薇說完話好半天了,也沒見她姐迴答,扭頭一看她姐對樹林子發呆。


    “阿爹,那片樹林的葉子是不是香葉子?”蘆葦莫名其妙的問她阿爹。


    佟父搭手在眉頭上遠眺看,“沒錯呀是香樹葉子,還有鬆樹球子,咋了?”


    “采薇,你聽我的話不?”蘆葦高興的看著采薇笑問。


    “聽,我當然聽了,你可是護著我的阿姐呀!”采薇有點丈二和尚摸不到腦袋的說道。


    “聽就行,你看到那片樹林子了沒?”蘆葦指著樹林子問道。


    “看到了!”采薇老實點頭。


    “那就是你以後的生存之道,你以後嫁去彭家了別織布,織布賺不到錢還辛苦,你可以好好的做那個賺錢,”蘆葦笑的頗為神秘。


    佟父挑眉看半天,看看姐倆又看看遠處林子,良久反應過來一拍大腿,睜大眼睛道;


    “你是讓采薇做香?”


    “沒錯,做香也是無本的生意,做出來賣了就是自己賺的,還有閑暇時間織布,一家兩個進賬都不顯眼,”木匠的兒女,天生血液裏對木頭多了一份喜愛,蘆葦就是這樣的人。


    佟父先是開心後又皺眉,“可是材料不齊呀?線香還分十幾種呢!另外裏正那……”


    “怕他幹什麽?他不是兩個眼睛盯著咱家嗎?我們索性利用這香,都教給徐彭兩家人一起做了賣。”


    “他不是怕徐家變大變強嗎?咱們就偏讓徐家變大變強,徐家人咱們全都教,彭家人嘛!就教那麽兩家意思意思,整個冬季讓他眼看徐家變好,他那眼睛自然就從咱家身上挪開了,等過段時間他不看了,我們才好耍開手做好東西。”


    “還有那線香,就做咱們會的那幾種,這又不是好難的事情,阿爹你說呢?”蘆葦之所以敢這麽篤定。


    是因為河南很多的地方,鄉下老人都會做線香,還有不少家裏保留了模具,後來時代進步了,慢慢的年輕人就不再學了,但是幾十年前這是特別普遍的事。


    那時候窮沒錢買香,大多數家庭都選擇自己做香,留著過年過節燒,很不巧,蘆葦奶奶就是一個會做香的老太太,她小時候的樂趣,不是跟她爸刨樹,就是秋天沒事跟她奶奶做香。


    她奶做的香也不賣,大多都是拿出來送左鄰右舍們,還有親戚們,後麵直到一家搬去了市區,才再也沒接觸過香泥!


    “不正宗人家不認……吧?”佟父遲疑了片刻道。


    “正宗?阿爹去村裏打聽打聽,看村裏有幾個認正宗的檀香?檀香那麽貴咱們又點不起,一百個人裏,那不是還有八十個人沒錢嗎?采薇做的線香,就是掙這八十個人的錢。”


    “至於那什麽靜香留香,那才是掙剩下二十個人的錢,阿爹你想想,元國有多人盯著那二十個人的錢袋子呀?咱們沒權沒勢沒家底,能爭過人家幾代經營的嗎?”


    “你們就聽我的,掙薄利多銷的錢,才能吃幾頓安生飯,生活得先奔小康不餓肚子了,才能慢慢的做大做強呀!”


    “你現在飯都吃不上,還暢想一口吃個金娃娃,這不是暢想,這是妄想!”蘆葦給了一個你們天真的模樣,社會生存法則,主打的就是一個適應與融入。


    佟父手指敲著犁把,“要不田弄好了,你們姐倆去采幾筐樹葉子迴來曬上,我先做點出來試賣,要是人家認這線香了,那咱們就大量的帶人做。”


    “好!”蘆葦脆聲答應道。


    她一點不懷疑她爸的能力,因為她爸打小就學了線香,熟練的技術可以睥睨他的木匠活了。


    采薇臉頰發燙發紅,兩眼熠熠生輝的看著姐姐,說不出的激動跟驕傲。


    “棒槌,剛才咱們說的話,你聽了出去一個字都不能說,明白嗎?”蘆葦歇夠了起身,一看旁邊虎頭虎腦的孩子,急聲開口囑咐他。


    “我不會說的阿姐,對誰都不會說,”棒槌連忙保證道。


    爺幾個歇夠了,起身幹勁十足的繼續犁田,晚上天黑很晚才上去。


    次日天不亮出門下田,幹活簡直就是村裏蒙上眼的驢,不吃不喝不休息的犁田,就是村裏的驢看了,都得給爺四個跪下磕頭,說聲慚愧自歎不如!


    爺四個渾身上下打了雞血,連幹了五天把家裏的田犁完,犁完田剩下就是佟父的事情了。


    蘆葦背著筐,迫不及待的帶著采薇姐弟去林子裏打樹葉子,樹林很茂密,也沒人跟她們爭搶,姐弟三人打的很快。


    一天往返多趟,把家裏堆滿了樹葉子,葉子打迴來不能算完事,還要給洗幹淨攤開曬焦,這個活則有佟母代勞。


    田裏撒稻種子比較快,七八塊田早上到傍晚,早早的就收工結束。


    佟父迴去又挑了打碎的辣蓼粉摻糞,均勻的灑進田裏,把田水略微放一放,差不多水位剛好沒過種子的樣,這樣是為了殺種子上的黴菌蟲芽,順道還能給田裏增肥。


    田事忙了三天結束,佟父悄悄的帶著錢去了府城,早上出門的,半夜才拍開門到家,迴來肩膀上扛了半袋桃子。


    “這是……”佟母打開袋子不解道。


    “孩子饞好多年沒吃過了,棒槌更甚至是見都沒見過,正好田裏活幹完了,我今天給府城跑了個遍也沒見到,後麵又往東邊跑了十幾裏,遇到一個莊子上有,桃子真有點貴!就這麽點要二百個錢!”佟父一邊吃飯一邊吐槽。


    “二百個錢?這是仙桃嗎?孩子嘴看見啥不饞呀?”佟母見二百個錢頓時心疼壞了。


    “咱孩子能跟人不識眼色孩子一樣嗎?她們啥時候主動說饞過?本來桃子是不貴的,這不年景不一樣稀罕了,等過完正月了,我去買點果樹迴來,我們自己在塘埂上種,等三年讓孩子吃到不想吃,”佟父眉開眼笑的說道。


    佟母目光閃爍閃著淚光,心裏熱熱的發脹開心,她低下頭把桃子背進屋裏。


    第二天早晨蘆葦醒來,擺在她們桌上的是一人一個大桃子。


    棒槌大唿小叫的歡唿道,“阿姐,灶王奶奶真給俺們送血桃子了!你快看呀!好大的桃子呀!”


    佟母聽了沒好氣的罵兒子,“你是灶王奶奶的大爺呀?你想吃她給你送?這是你阿爹昨天跑了一天的府城買到的。”


    “阿爹真好!”棒槌搖頭晃腦的說了一句,接著便是猛咬一口。


    蘆葦笑著把桃舉給佟母,“阿娘咬一口。”


    佟母咽咽口水轉個身道,“阿娘最不喜歡吃桃子了,你自己吃。”


    “阿娘真不吃?”蘆葦笑著又問。


    “阿娘又不說假話,你們吃桃在家吃完出去,出去不許跟別人說家裏買桃子了,你阿爹昨晚就買迴來那麽點,足足要了二百個錢!織出來一匹布才一百二十個錢,”佟母絮絮叨叨的說著價錢貴


    蘆葦腳步輕快的去鍋屋切了一大口,再次來到堂屋遞給佟母。


    “阿娘說了不喜歡吃……”一塊桃肉堵住了佟母的嘴。


    蘆葦笑眯眯的看著佟母,“不喜歡吃就吃少點,嚐個味道!”


    “我把我的切點給阿爹……”


    “你阿爹早上走的時候我給他裝了,你自己吃吧!”佟母幸福的看著小女兒說完。


    采薇的腳步頓了頓,還是去了鍋屋也切了一塊出來。


    走過來強硬的塞給了佟母,一家五口人有四個有桃子的,唯有佟母自己沒舍得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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