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家的小小風波並沒有影響生活,一家人該幹什麽還是幹什麽。


    “阿姐,這什麽草皂不是有了嗎?你怎麽還做呀?”采薇奇怪的看她姐忙個不停。


    “你那個是殺頭上蟲用的傷頭發,這個加了皂角粉可以保護點頭發,你早晨出門挖泥鰍遇到的人多不多?”蘆葦放下手上的東西扭頭問。


    “多!可多了,走哪都是人出來挖泥鰍的,阿姐,你說他們之前都嫌棄泥鰍腥不能吃,咋現在又不嫌棄了呀?”采薇頗為不理解。


    “這有什麽不明白的,春天的時候,不管是草還是樹葉子,都是剛長出來的嫩芽隨便吃,現在熱夏不說,草和樹葉子都老了,他們不捕泥鰍吃什麽呀?跟活著相比腥點算什麽?”蘆葦低頭說完,覺得這個問題不應該問出來的。


    “也是,對了阿姐,南陽城外北門難民營要拆了,徐大叔家已經安排人夜裏睡田埂上了,咱家的田怎麽辦?要不要也去田埂睡看著點?”采薇放下手裏的泥鰍上前問意見。


    “什麽時候拆的?”蘆葦猛然抬頭問道,


    晉啟國如今雖說太平了,但是通信不發達,有的地方還在趁機亂著,像她們這種第一時間占房子的人,那都是屬於有眼界,目光特別長遠的人。


    還有一部分人沒占到房子,也不願意返鄉迴去,就隻能集中在南陽城外搭的帳篷裏,也就是采薇口裏的難民營地。


    “目前還沒拆不過應該快了,彭裏正昨晚敲鑼召集村民開會的時候,還要每家每戶出個人統一巡邏呢!今天早上徐大叔讓徐嬸子過來通知阿娘的,”采薇皺眉迴道。


    蘆葦沉默了一會,“要不晚上你偷偷的打開後門,在後門口支張床睡覺?我去村裏跟村民們一起巡邏……”


    “阿姐,咱家巡邏的人徐六哥頂上了,昨晚上裏正要家家戶戶登記名字的時候,徐大叔當場就報了徐六哥的名字,”采薇說完眼裏多了一些笑意。


    “要巡邏到什麽時候?”蘆葦蹙眉又問。


    “大概要到稻黃能收吧!現在好多的田裏稻都長大半青穗了,阿姐,你是不是反對徐六哥幫忙呀?”采薇小心翼翼的看她姐臉色問道。


    “也不是反對的問題,就是……算了有人幫忙也好,一村巡邏的人,要是夾帶一個姑娘也不方便!”


    “再說了我要是出門了,也不放心你們在家,萬一再出現幾個月前的事情,到時候可能就沒這麽好運了,”蘆葦揮揮手表示接受了,想著要在什麽地方上找補給徐家人。


    采薇聞言姐姐不反對了,臉上頓時揚起了開心的笑意。


    傍晚把家裏曬幹的小魚泥鰍幹,裝了滿滿一筐讓佟母送去了徐家,算是答謝徐仲林的幫忙。


    “大妹子,你在這樣俺真的生氣了,俺家仲林這女婿你不認了?”徐母拉著佟母的手說什麽也不要。


    “我咋不認?我就是認這個女婿,我才給你送來一筐泥鰍幹的,這要是別人幫忙,我最多就給他兩碗泥鰍幹。”


    “嫂子你曉得的,現在田裏的泥鰍根本就挖不到了,俺呀!把你家仲林當成親兒子了,所以俺舍得給自個兒子東西,”佟母看著徐母笑言。


    “不正經!”徐母輕輕的捶了一下佟母笑罵。


    “行了嫂子,仲林跟徐大哥夜裏要熬夜,我就不在這裏耽誤你做飯的時間了,天快黑了我迴家插門去,”佟母笑罷拿著空筐要迴去。


    “你呀!性子忒軟了,你家又不是隻有兩個丫頭,那不是還有個棒槌帶把的嗎?”


    “再講,經過蘆葦上次的震懾,村裏現在還有誰家敢去你家門口呀?”徐母略顯心疼的拉著佟母的手臂。


    自上次佟家出事後,她這親家母每日天不黑就插門,白天到中午才開門,就怕又被村裏閑嘴的婦人亂說一通。


    佟母眼裏閃過無奈,“等俺棒槌再大一點了,我就整日不關門了,時間熬的快呢!嫂子我迴去了,你忙吧!”


    徐母目送佟母迴屋關上門,搖頭歎了一口氣轉身進屋了。


    “婆婆,這是佟嬸子送來的?”小川娘看著一筐泥鰍幹驚訝道。


    “可不,讓她拿迴去說什麽也不幹,你給拎屋裏裝起來,我去問問你公爹,他們晚上什麽時候出門巡夜,”徐母拍了拍身上的衣服進屋了。


    徐父蹲在屋裏正在費力的卷樹葉子煙,沒有煙葉子抽,夜裏熬夜人困,他打了不少枯葉子迴來曬幹揉碎,卷卷塞進煙鍋袋裏,沒事的時候就抽兩口提神。


    “他爹……川兒娘那裏,你咋個想的?”徐母進屋一屁股坐在地上,眼裏閃過水光小聲問道。


    徐父忙碌的手頓了頓,扭頭看著滿臉淚水的老伴,他眼裏也閃過無數的銀線,沉默了好半天才道;


    “他娘,給川兒娘再嫁吧!她還這麽年輕就給她熬著守著,怪虧她良心的,做人不能良心壞了,俺們要是不講良心的人,這幾年天災人禍俺家都活不了幾個人。”


    “那孫子川兒呢?”徐母擦了擦眼淚又問。


    她原本是沒想過給四兒媳婦再嫁的,可是蘆葦娘的例子太讓人心驚肉跳了。


    她怕老伴跟兒子有事不在家,有人摸來她家對四兒媳婦下手,她家可沒有佟家大閨女的狠勁,那麽艱難的日子都活下來了,要是後麵為這事送了命,自己的良心還能要嗎?


    更何況二十出頭的女子,一輩子苦熬著這不是折磨人嗎?也不是人該幹的事!


    她跟老伴一合計,覺得不能做這個虧良心的事,趁著村裏目前有不少的光漢子,有的品性看著踏實勤快蠻不錯的,就動了給兒媳婦再嫁一個的念頭。


    “大拴子不是……”


    “五子不行,哪有小叔子娶嫂子的?這話好說不好聽,”徐父說什麽也不答應,強烈的打斷了老伴的提議。


    “怎麽不好聽了?大拴子沒爹沒娘了,他娘子也不在了,跟前餘下果子這麽個丫頭,爺倆這每天過的啥日子呀?”


    “要是川兒娘過去了,她還能不好好對你侄孫女嗎?如果兒媳婦過去了,俺孫子川兒肯定也會跟過去的,到時候他可以肩挑兩家香火,俺家老四,還能有一個後人爬墳上香的。”


    “要是川兒五伯不同意,那他隻留他親老子的香火就是了,左右都不出徐家的門,也省得母子割心的分離,兩家作一好,總比便宜了外人強吧?”


    “大拴子人品你當親叔的也看到了,老實勤奮還沒什麽脾氣,川兒娘性子溫柔賢惠,這兩人你嫁娶外人你心裏甘心不?更何況小叔子娶嫂子也不是什麽醜事,也不是俺家開了先河獨例的,怎麽就不行了?”


    “就算你心狠閉眼不看大人,那俺孫子川兒到時候咋辦?他娘要是嫁大拴子,孬好眼前還有娘在呀!俺們還能每天抬頭不見低頭看顧。”


    “若是川兒娘嫁了村裏找的人,說不得哪天人家要走了,她不得跟著人走嗎?”


    “到時候俺們舍得川兒跟人去嗎?萬一人家看俺們不在眼跟前了,背著俺們苛待川兒呢?”徐母說完難過的揪住胸前的衣服哭,連珠炮的質問裏都是血淚。


    徐父扭頭看著悲傷的老伴,眸光裏都是深深的悲慟。


    “這事我問問拴子,你去……問問老四的媳婦,”最終徐父還是被老伴說通了。


    “她有什麽不同意的呀?你出去打聽打聽去,哪個做公婆有俺們這樣的心?兒子不在了,還親自給兒媳婦挑人再嫁,孫子還讓跟著娘一起生活,”徐母紅著眼嘟囔道。


    徐父伸手摸著老伴手,“咱們就當多了一個閨女,心地學的良善些,這幾年一路逃來,遇到多少家壯丁死絕的,咱家還能餘兩個人種,這都是俺們兩個沒有壞心修的福氣。”


    “我還用你講?”徐母起身抬袖子擦了擦眼淚出去了。


    晚飯吃完出來送老伴跟兒子去村裏集合,離開家門口跟前沒人了,才低聲問道,“果子爹咋說?”


    “說聽我當叔的安排,另外,糧食收了後他想給蒼蠅換個媳婦迴來,蒼蠅說到嘴邊也二十二了!眼看著已經說不上親的人了,”徐父歎了一口氣迴答老伴。


    徐母的話語凝了凝,“蒼蠅的親急找也不行,俺們現在不是住村裏了嗎?我看村裏有不少的大姑娘沒親,等秋收糧食上來前這段時間,我多去村裏走動打聽一下,要是有好的姑娘,等糧食到手了我就帶人去提親。”


    “行,這事你心裏多操心點,對了老四媳婦你通通氣,”徐父不放心的又囑咐道。


    “放心吧!你晚上跟三子六子注意點,他們年輕莽撞的厲害,別有危險了不管不顧的就上了,有人進村了,你們爺三要挪到人後麵去躲著點,俺們這一大家子的人,還指著你們爺三活呢!”


    “嗯,”徐父嗯了一聲帶著兒子們走遠了。


    徐母看人沒影了,轉身進屋拴死了門,來到閨女和兒媳婦的屋門口。


    “川兒娘,你睡了沒有?”


    “沒呢婆婆,”小川娘聽見婆婆喊了,急忙披好衣服開門出來。


    “有事嗎婆婆?”


    徐母張了張嘴看了一眼門口,最後把兒媳婦拉進自己屋裏坐下不說話。


    小川娘有些惴惴不安的,看著黑暗中坐著的婆婆,怎麽喊人出來一言不發的呀?


    “婆婆……”


    “川兒娘,我跟你公爹打算讓你再嫁……”


    撲通一聲小川娘跪在了地上,惶恐的爬到婆婆跟前。


    “婆婆,是不是我哪做的不好了?你跟我說,我都改,你千萬別把我們母子分開了。”


    徐母伸手握住兒媳婦的手,“你做的很好,是我跟你公爹不願意耽誤你,你這麽年輕苦熬著算什麽呀?”


    “我願意守著小川不再嫁婆……”


    “川兒娘,你再嫁是帶著川兒過去的,俺們不會分開你們娘倆的,你再嫁的人也不是別人,就是果子的爹,你們娘倆就是這屋挪到那屋去住,以後川兒肩上還擔著老四的香火,總歸是不出徐家的大門。”


    “你要是願意就點點頭,不願意俺跟你公爹就重新挑人嫁,你放心,肯定給你找個品性好的人過日子,”徐母壓住悲傷細聲勸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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